冬日深夜, B市依旧寒意料峭。
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 雨滴不断拍打在玻璃窗上, 别墅外的积雪被雨水浸湿, 连同着皑皑湖泊也变得逐渐透明。
房间里开了暖气,空气安静沉凝, 依稀能从落地窗上看见女孩儿隐约的轮廓。
她明艳的眉眼在睡梦中皱起, 似乎有什么水光发着亮、潋滟着淌过女孩儿的脸颊,又顺着鼻骨轮廓往下, 最后落进细密的黑发间隙,再无踪迹。
阮安宁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过来时气息微乱,半睁开眼, 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脸上被风吹得有点冷。
她下意识拿手去擦, 动作却一顿——她忽然发现,自己摸到了一手冰凉的眼泪。
阮安宁怔了下,出神地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脑子里的记忆乱七八糟地涌过来,她皱眉按住太阳穴,略显痛苦地把头埋在手臂里。
不知过了多久, 女孩儿终于睁开眼,猛地喘出一口气。
她愣着神,半晌,才冷汗涔涔地匆忙下床, 跌跌撞撞地赤脚往卫生间走去。
洗完澡出来已是凌晨时分。
层叠堆积的白色纱幔被风吹起,窗外夜色深沉,阮安宁脸色苍白地从浴室里出来——
她将眼睫浸在布满热水的浴缸里,足足半个小时,才将自己从梦里那股汹涌的难过中暂时抽离出来。
太痛了。
心脏都在痉挛。
女孩儿双手抱臂,缄默地站在落地窗前。雨声淅沥,从窗内往外望去,夜幕中的明港一片迷蒙。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少年那张苍白稚嫩的脸。
他抬着眸,湿润的眼睫被雨水淋透,目光比夜色更冷沉。挺拔影绰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再看不见。
阮安宁闭了闭眼,忍不住又要掉泪。
梦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不断回旋,情绪不断地翻滚绞痛,她看着面前不断落下的雨滴,忽然就想起原小说里,对反派为数不多的描述中曾提及过一条——
陆执讨厌下雨天。
潮湿的、晦暗的一切,他都讨厌。
头顶暖气吹过,阮安宁狼狈地擦去泪水,脸颊被手指蹭红,她难过地、忍不住地想:他是讨厌下雨天吗?
还是说,他只是讨厌当年那个站在路灯下、只能无力地任雨淋湿的苍白少年?
阮安宁只觉得快要窒息。
原小说中提及过,B市多雨,每当三月末的倒春寒时节,陆执并不回家,他每天睡在公司的顶楼办公室里,像是要用堆积的文件来麻痹什么——
大把大把地抽烟、不管不顾地往工作堆里扎,恶性循环后,便又换来一晚又一晚的失眠。
阮安宁几乎不敢想象,那些昏暗潮湿的日子里,陆执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一人熬过去的。
什么[缺乏共情能力]、什么[偏执得没有人性]、[表里不一的疯子]......
阮安宁手指微颤地想,这些都他妈是假的。
根本就没有人真正爱过陆执。
养母对他苛刻严厉、亲生父亲往他身上泼脏水、就连陆老爷子也只是把他当作工具......这些人又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求陆执做到善良大度?
太可笑了。
雨声淅淅沥沥在耳边响起,阮安宁眼底弥漫升腾起水雾,她用力抿唇,想将眼泪连同强烈的情感一起压下——
半晌,女孩儿终于缓缓吐出口气来。
如果这些事情已经发生......
如果陆执受过的伤已然无法挽回......
那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窗外雨依旧在下,阮安宁站在灯光下,许久,脑海中逐渐有了一个念头。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杏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潋滟。
她要为陆执做些什么。
-
几天后,B市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场始于新年的雨来势汹汹,似乎是要把酝酿多日的乌云发泄完,持续了整整三天,并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临近傍晚,黑色宾利在水洗般的公路上疾驰。
年初开始,金融中心依旧人流如织,外头的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裹挟着喧嚣人声,鼓噪耳膜。
陆执垂下眸,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
黑色手机贴在右耳,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陆执挑眉,薄薄的眼皮垂下来,显出了几分寡淡矜冷,“是,我早知道。”
“怪不得陆之羽车祸那晚,你说要等过段时间算总账!”
宋越在另一头气愤异常,义正严辞地指责:“亏我还火急火燎地给你送资料递消息,陆大爷,你玩儿我呢?”
“陆家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陆执睫羽微垂,表情漫不经心,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要想得到认可,只能这样。”
提起陆家那些没有人味儿的条条框框,一向嚣张的宋越也难得噎了下,他沉默着,半晌,叹了口气,没什么精神地道:“好吧好吧,原谅你了。我妈昨天回来说了我半天,让我跟着你好好学。”
“她也不想想,你从小就那么优秀,是我这一时半会儿就能追上的吗?”
陆执对他的抱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阿姨是为你好。”
那头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又是一通家长里短的抱怨,陆执面无表情地听完,声音逐渐没了耐心:“说完了?”
“......”
宋越敢怒不敢言,顿了顿,语气悻悻道:“最后一句,你告诉嫂子这事儿了吗?”
“我劝你别瞒着,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我就从来不对清月撒谎......”
“她比你还早知道,”陆执皱着眉,耳边淅沥的雨声不停,让他彻底地不耐烦了,“除了这个,还有事吗?”
“......没了。”
嘟嘟两声,陆执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话多就是烦。
窗外路景稍纵即逝,宋越的逼逼赖赖被彻底断绝,没过几分钟,陆执的手机便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阮安宁的专属铃声。
陆执微怔。
青年几乎没什么停顿就按下了接通,与此同时,原本冷润寡淡的声音消失,变作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低沉温和——
“宁宁,怎么了?”
电话那头很安静,阮安宁不知在做些什么,气息有细微的不稳:“没什么......你那边还顺利吗?”
“嗯,”陆执看了眼窗外朦胧的景色,很乖地交代:“证据都交给了爷爷,连同着陆云开之前溜.冰的录像,他挺满意的。”
陆执说到这儿,顿了下,神情有些嘲讽:“还说下个月初就公开我的身份,要为我办一场宴会,请那些人过来谈生意,打通人脉。”
自从那天在车上坦白之后,陆执似乎是打破了什么束缚,在面对阮安宁时更加放松了些——他会主动和对方交代许多工作上的事情、陆家的人际关系、好友的电话骚扰,连话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就像......真正的夫妻那样。
此刻陆执说完了一大堆话,忽然发觉阮安宁一直没回答,不由得一顿,“宁宁,怎么了?”
阮安宁没说话,静了几秒,突然道:“没什么。”
“就是想你了。”
话音落下,陆执瞬间怔愣。
耳边依旧是鼓噪嘈杂的雨声,寒风裹挟着人声,在窗外呼啸而过,他却仿佛听不见似的,耳边来来回回反复着的,都是那一句“我想你了”。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温度炽热滚烫,将他此刻被雨水淋湿的心脏,也一并暖融融地烘干了。
陆执垂下湿漉漉的黑眸,尾睫勾起一道漂亮弧度,半晌,他放低声音,郑重应她:“嗯,宁宁。”
“我也想你了。”
“那你就快点回来,”阮安宁声音很轻,说完便又停下来,陆执等了等,听见她在那头着重强调:“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陆执忍不住笑起来。
他清黑潋滟的眸愉悦弯起,眼里闪烁着晶亮笑意,还没说什么,那头的阮安宁像是害羞得厉害,一顿,便迅速地把电话挂了。
头一次被撂电话,陆执非但不恼,反而心情颇好地收起手机——他望向外头朦胧模糊的街景,忽然发现,那些讨厌的潮湿雨水,此刻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就因为一句话。
青年无奈地笑了会儿,细密的眼睫抬起,然后又按下手边的遮挡板按钮,顿了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不迫:“开快点。”
他脸上含了点淡淡的笑,往后靠进椅背,看着前视镜里司机的眼睛,又补充道:“二十分钟内。”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回家后宁宁准备了什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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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一直掉,状态也不好,今天的二更有点瘦,对不起宝贝们(自我检讨
下一章非常甜!做好被小夫妻情话暴击的准备哦(求营养液呜呜呜,么么哒!!
(溜.冰具体什么意思不懂的宝贝可以去百度哦,我不好在作话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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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学生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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