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羽和沈轩火急火燎地来到二楼时, 看见的就是秦玉半捂住脸, 不可置信地半跪在地上的画面。

    女人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手指缝透出的皮肤却通红火辣,显然是刚被谁大力扇了一巴掌,狼狈又骇人。

    厚重地毯被水浸湿,成色极好的青釉花瓶碎了一地, 混合着无数锋利瓷片,宛如灰白色的礁石块,沉静地伏趴在地板上。

    陆之羽看见秦玉膝盖上渗出的血迹,瞳孔一缩。沈梦则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 看着那个向来温润的男人将秦玉扶起, 然后阴沉地转过头,冷冷看向她:“怎么回事?”

    陆执和阮安宁慢他们一步, 看着面前这幅场景,一顿,同时挑了下眉。

    沈梦似乎是被此刻的陆之羽吓到了, 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扑进了沈轩怀里, 纤薄的背脊裸.露在外,更显得她瑟瑟发抖:“爸,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好好和她说话,她忽然用那样的眼光看我,还、还当着我的面打碎了一个花瓶......爸, 我好害怕,所以才打她的呜呜呜......”

    女孩儿声音破碎,抽泣着回荡在静谧空气中,格外惹人怜惜。秦玉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即猛地冲上前去,大力拉扯住沈梦精心设计的发型,不顾形象地叫骂:“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小婊.子!你敢不敢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良心被狗吃的玩意儿,我呸!张口就来!!”

    “啊!!!”

    沈梦被秦玉猝不及防扯住头皮,尖叫一声,发根连着皮肉被剧烈撕扯,女孩儿痛得面容扭曲,看上去狼狈极了。

    在场众人除了陆执,谁都没料到秦玉会忽然暴起发难,几人霎时间愣在原地,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再胡说八道啊!说啊!!臭婊.子!!!”

    沈梦被她掐得又痛又怕,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满脸,哪还有那副故作高贵的模样,立马颤着声儿、边哭边尖叫:“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呜呜呜呜呜呜,好痛,爸、爸!快救我,救救我!!!”

    身边的众人终于回过神,陆之羽罕见骂了句脏话,迅速上前,想和脸色沉怒的沈轩一起将她从秦玉的手里挣开,谁知秦玉的力气大得出奇,一时间竟挣也挣不开。

    现场霎时乱成一团。

    陆执早在秦玉暴起时就牢牢护住了阮安宁,此刻二人远远站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围观着这场闹剧。直到差不多的时候,陆执才朝不远处的女仆做了个手势,然后懒洋洋地揽住阮安宁,笑得颇为漫不经心。

    阮安宁倚靠在他怀里,也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两只菜鸡互啄,表情很是啧啧称奇。那副看戏的模样,就差拿个大喇叭在旁边,欢呼着喊【打起来!打起来!】了。

    她现在似乎有点明白,陆执先前说的“意外之喜”是什么了。

    没过多久,陆老爷子和陆母终于收到消息,姗姗来迟,二人推开门,看见的便是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

    陆母瞪大眼睛,捂住了将要出口的惊呼,陆老爷子更是呼吸急促,额间青筋根根凸起,闭眼缓了半晌,才低声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刚吼完这句,陆执叫来的男侍者们便蜂拥而至,秦玉和沈梦被他们强行扯开,原本整齐的发型都乱成了一团——沈梦的妆容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泪水和鼻涕揉杂混合,看上去活像是被下水道的水洗刷了一遍。

    她听见声音,缩在沈轩怀里的身体一颤,立马抬起红肿狼狈的眼睛,哭喊着,看向陆老爷子:“陆爷爷,我知道陆家是名门贵族,可是沈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们家这样待客,竟然连一个保姆也可以随意侮辱我了吗?!”

    陆老爷子看着她狼狈不堪的脸,和一旁表情铁青的沈轩,只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发痛,然而旁边还有外人在场,他不好亲自出手打人,于是只能沉下脸,声音像是从咬紧的齿缝中蹦出来似的,低哑愤怒:“秦玉,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秦玉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侍者控制着,闻言冷冷一笑,狰狞地看向沈梦:“你不如问问,这个满嘴谎话的小婊.子刚刚当着我的面说了什么!”

    话音落下,沈梦的目光深处蓦地闪过一丝狠毒,她攥紧拳头,感受到头皮剧烈的疼痛,忍不住抬高声音,尖利道:“我说了什么?我不过就是让你放之羽哥哥自由!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以为这样就能得到陆家的财产了吗?!”

    “他就算不是陆家骨血,也不是你这种人配得到的!!”

    话音落下,原本神色难辨的陆之羽倏然一愣。

    陆老爷子也愣了。

    周围的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沈梦此刻正以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当着陆之羽的面,当着陆执的面,甚至是当着自家父亲和陆家所有人的面,将这场狸猫换太子的真相啪地一下,忽然戳破了。

    陆之羽攥紧拳,正在心底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沈梦,搭上这个蠢货简直是他做的最错误决定之一!然而与此同时,他脸色难看地僵在原地,为今晚这一出意料之外、笔记本上并没有出现过的剧情感到慌乱——

    到底怎么回事?今晚不是他逆袭打脸的主场吗?!

    只有陆执握着阮安宁的小手,事不关己般靠在旁边,清黑的眸底闪过了几丝戏虐。

    诡异长久的沉默中,即便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沈梦,此刻也意识到了气氛的极度不对,她张了张嘴,在陆之羽不复温润的目光中,忍不住瑟缩了下。

    还是陆老爷子最先回过神。

    他没提丝毫关于刚刚沈梦说的话,只是神色阴沉地转过头,看向一旁仍旧在冷笑的秦玉,半晌,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秦玉,跪下,给沈小姐道歉。”

    秦玉惊愕地瞪大眼,过了许久,竟“哈”地一下笑出了声——她仿佛是再也忍受不了的模样,恶意勾唇,阴阳怪气道:“想让我给婊.子道歉,做梦!!”

    “秦玉,你......”陆之羽看着这个往日里对他言听计从、和颜悦色的女人,有些不可置信。

    “够了!”陆老爷子猛地打断陆之羽,转过头,浑浊的眼珠瞪着他:“陆之羽,我今天就不应该心软,让秦玉回来陆家工作。”

    “你们母子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陆之羽一愣,看着陆老爷子动了真火的模样,不知为何,心瞬间哗啦凉了半截。他抿紧唇,刚想说什么,却见陆老爷子忽然转头,神色难辨地看了眼身侧的陆母——

    女人心领神会,立马走到被控制着的秦玉面前,在她冰冷的目光下,高高扬起了手。

    陆之羽瞳孔一缩。

    下一秒,一个力道巨大的巴掌卷着周遭气流,猛地就扇了过来!啪的一声,将憔悴的女人打得狠狠扑倒在地。

    还未挣扎站起,身后的男侍者们已经训练有素,紧接着迅速蹲下,粗糙冰冷的手指摁在肩膀处,带来一阵剧烈疼痛——秦玉竟是被他们硬生生按在地上,强行朝沈梦的方向跪了下去!

    陆老爷子这时才正眼看向沈家父女。

    那张充满褶皱的苍老面庞上,有股被岁月隐藏起的狠戾凶恶,当年叱咤风云的陆家家主又岂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看着略微震惊的沈轩,面无表情道:“今天沈小姐收到的所有伤害,我深表歉意,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秦玉就当赔礼道歉的那个人——她今晚是死是活,都随便沈小姐的心情,就算是被折腾死了,陆家也能让你平安无事。”

    “沈小姐,不知道这个道歉能不能让你满意?”

    沈梦怔怔地看着陆老爷子,仿佛看见了一只名为权力的野兽,它于黑暗中显露出一丝幽深目光,只一道目光,就令她心中刚埋下的野心种子迅速发芽。

    她害怕。

    可与此同时,她竟觉得渴望。

    半晌,女孩儿才慌张地低下头,无视身边陆之羽暗含警告的目光,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只要,只要再打她一巴掌......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话音落下,陆之羽脸上阴沉得快要滴水。

    陆母一顿,旋即保养得当的脸上浮出一抹奇异的微笑,她看了眼陆老爷子,得到无声允许后,便再次扬起手,在秦玉怨毒愤恨的目光下,勾起笑,又狠又重地朝她左右开弓打去!

    阮安宁皱了皱眉,对这幅画面有些生理不适,陆执很快察觉,伸手揽住她肩膀,青年特有的沉木香气息迅速萦绕,无声令人心安。

    他捏了捏怀里人手臂,得到回应后,才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场景,并不说话。

    “沈小姐,可以了吗?”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电影的长焦镜头——沈梦点头说好,被沈轩抱起来,要另选房间洗漱整理;陆老爷子拄着拐杖,在陆母的搀扶下往门外走去,很快就没了声音;陆之羽更是在陆执二人的目光和陆老爷子的失望中,来不及注意到她,紧接着就急急追出去......

    秦玉不受控制地绷紧身体,手背因为太过用力,显出了一道道细长的青筋。

    手臂被瓷片深深扎进了皮肉,秦玉却恍然不觉,耳边好像有阵阵嘈杂的尖锐噪音在轰响,几秒后,又变成了一段短暂的耳鸣。

    她原本憔悴的脸高高肿起,血腥味在口腔里泛滥,夹杂着痛楚,让秦玉忍不住闷哼一声。

    恍惚中,沈梦天真又恶毒的话再次回荡在了耳边。

    “阿姨,你这样卑贱的出身,说实话,并不能给之羽哥哥带来任何利益,反而会拖累他,让他被人看不起。”

    “只要你放弃拖累之羽哥哥,我可以做主,现在就打一笔钱给你,当作你彻底消失在B市、彻底消失在之羽哥哥眼前的代价。”

    “阿姨,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就是之羽哥哥人生的污点啊?”

    不!她不是!!

    如果没有她当初故意将陆执换成陆之羽,他会有二十多年高不可攀的人生吗?!这一切都是她带给他的!!可到最后,他居然对这样的她视而不见,连一句安慰也没有,急巴巴就跑了出去,去追那两个对她施暴的罪魁祸首!!

    秦玉跪在无人的房间,脑海中混乱至极,仿佛正被什么撕扯,偏偏就在这时候,还未走远的陆母忽然勾起唇,面含不屑地笑了。

    女人的声音透过没有关上的门,透过完全隔音,而显得静谧的空气,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秦玉耳边。

    “爸,这个保姆到底还是不死心,不如将她赶出B市,到时候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嗯,”陆老爷子的语气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俯视感,仿佛在谈论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淡淡道:“再过两天,我会亲自让管家去办。”

    “只要她消失了,陆之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行为失常。”

    咔哒——

    撕扯着情感的野兽瞬间破笼而出,秦玉恍惚间,居然听见了自己理智破碎的声音——她忽然拼命挣扎,在满身痛楚中狠狠挣脱身后的桎梏,旋即站起身,跌跌撞撞、却又速度极快地跑出了走廊——陆老爷子被陆母搀扶着,正站在楼梯的边缘,听见动静,惊愕地回头望来。

    秦玉再次听见了自己内心野兽的咆哮声。

    她在另一头还未进房间的沈家父女震惊的目光中,在走到楼梯一半、只露出双眼睛的陆之羽目光中,在似笑非笑、永远从容不迫的陆执注视中......快速地、嘶吼着伸出了手。

    就那么轻轻的一推。

    她将前一刻还在决定她命运的陆老爷子,狠狠推下了楼梯。

    她转过头,在陆母因为惊恐而放大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疯狂笑着的面孔。

    秦玉终于笑出了声,与此同时,那双布满粗茧的手宛如铁钳,大力掐住陆母这张保养得当、总是颐指气使的脸,砰地将她往理石墙壁上撞去。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嘴里念念有词:“你去死,去死,去死......”

    直到被迟迟赶来的保镖们制住,狠狠压在地面,秦玉看向大厅里那些被滚下楼梯的陆老爷子吓傻的来宾们,半晌,终于倏地疯狂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爽吗~

    恶人自有恶人收,绝不脏儿子和女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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