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的倒是很快……
姬恨雪再次拉开距离, 眼神骤然变得冰冷,眸中的不悦愈加明显。
“阿雪……”聂厌白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他刚刚点头是想表明自己喜欢姬恨雪的信引, 并不知道对方这是怎么生气了, “阿雪, 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姬恨雪不想再与他多谈, 他不喜欢这种被蒙骗的感觉, 可聂厌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自己。
看着那副无辜可怜的模样, 这一次,姬恨雪没有软下心来。他别开视线,迫使自己不去看那张脸。只要没看见那张脸, 他就不会轻易地改变主意。
“你什么都没做错。”姬恨雪说着抬脚往殿外走, “错的人是我。”
是他如此轻易地信了他,仅仅因为那张好看的脸。
姬恨雪头次觉得自己肤浅,可连他本人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聂厌白不是第一次这样骗他,上次分化那么大的事情他后来都没继续放在心上。而这次, 他的生气却来得毫无缘由。
姬恨雪走了两步, 知道聂厌白在后面跟了上来,立即停下脚步,冷冷道:“别跟来。”
因为他这一忽然止步,聂厌白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
姬恨雪又往前走了一步,仿佛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不想和他离得太近。他们一个天乾一个地坤, 离得近了本就容易发生不好的事。
“阿雪,我知道错了。”聂厌白道:“我只是想和阿雪近一些,所以才假装我不会喝酒。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忍不住想接近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姬恨雪被他这话说得后颈微热,随即出声喝止,“不要说了。”
聂厌白抖了下肩膀,旋即闭上了嘴。
与此同时,金公公从殿外迈着小碎步进来。见殿内气氛不对,转身试图火速撤离现场。
“金公公?”聂厌白迅速叫住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金公公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聂厌白,他以为自己帮了个大忙,谁知在外面听了会儿动静,越听越不对。
金公公低着头道:“回殿下,您不是说要去凌波殿找皇后娘娘吗?算时辰离接风宴也不早了,再不去就赶不上与皇后娘娘同路了。”
聂厌白听到这话,思绪陡然一转,一改先前的委屈神态,眼巴巴地瞧着姬恨雪,“阿雪,你说过要帮我的……现在还算数吗?”
殿下这是在撒娇?!不会吧?!金公公识趣地扭过头,默默地等候着吩咐。
姬恨雪从来都是言而有信,刚才聂厌白已经如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若是反悔便成了同聂厌白一样的人。
“算数。”姬恨雪没去看他,淡淡地问:“现在就走?”
聂厌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现在就走。”
二人乘着步辇去了凌波殿,姬恨雪本欲随同走路,无奈被聂厌白带上了步辇。这是一抬双人步辇,两人坐在一起,身形挨得极近。
聂厌白无时无刻都不忘了准备小点心,碰上这种时候便在姬恨雪面前极力讨好,“阿雪,你尝尝这个?”
姬恨雪压根儿没去看他,哪怕那碟子点心都送到了嘴边,他也依然不为所动。
聂厌白悄悄地打量着身旁的人,怕说多了惹他烦,于是失落地把点心收了回去。
金公公趁机笑着说:“姬公子,这可是殿下亲自做的点心,连陛下和娘娘都没尝过。”
姬恨雪道:“那我岂不是要对殿下感激涕零?感谢殿下对我的一片真心?”
金公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
聂厌白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金公公:“是奴才多嘴了。”
等金公公闭嘴后,聂厌白才又讨好地说:“我知道了,一定是阿雪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点心,下次我再重新学。金公公,一会儿把这些都扔了。”
“随你。”姬恨雪说着伸手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慢慢地吃完才说:“扔了太浪费。”
聂厌白安静地看着他把点心送入口中,再细嚼慢咽,一不小心就看走了神。
直到步辇停下,金公公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殿下,到凌波殿了。”
聂厌白被他尖细的声音拉回现实,等待着姬恨雪迈下步辇,与他并肩进了凌波殿。
“来了?”谢皇后正在坐着镜前收拾着仪容,左右有好几个服侍的小宫女。看到来人是太子殿下,随即往旁边退了退。
聂厌白道:“是儿臣来了。”
谢皇后看见镜面上多出来一个人影,一眼认出了姬恨雪,“是上回的那个姬公子?今日是你父皇为华沧使节设下的接风宴,你把他带来做什么?”
聂厌白道:“有些话儿臣想对母后说,这些话也与阿雪有关。而且阿雪不是我带来的,是表兄将他带进宫的。”
“哦?织罗也认识他?”谢皇后一点儿不觉诧异,反倒是对聂厌白要说的话有了几分兴趣,“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在这里说罢。”
聂厌白与姬恨雪互换了一个眼神,鼓起勇气道:“我与阿雪互相喜欢,而且阿雪已经成了我的地坤。母后我想好了,我此生非阿雪不娶,娶也只娶阿雪一个人。”
在这个关头说这些,谢皇后哪里不知他的意思。脸上神色不露,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提醒,“砚儿,你现在才刚刚成年,说这些未免太早。”
聂厌白忙道:“不早了,而且儿臣的心里只有阿雪一个人,装不下其他人。”
谢皇后遣退了身后的一众小宫女,慢慢地站起身打量姬恨雪,转头去问聂厌白,“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正好与本宫说说,你喜欢他什么?如果单单是地坤这一点,你身为皇室子弟,想要入宫的地坤多得一双手都数不下,大可不必担心。”
聂厌白触到姬恨雪眼中的几点寒芒,急急道:“回母后,儿臣对其他的地坤不感兴趣。”
谢皇后还在打量着姬恨雪,末了收回视线,“那你就说说前者吧,你喜欢他什么?他又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提到这点,聂厌白说起话来几乎是滔滔不绝,“我喜欢阿雪沉默的样子,喜欢阿雪冷冰冰的样子,喜欢阿雪生气的样子,喜欢阿雪皱眉的样子,也喜欢阿雪吃糕点的样子,阿雪身上的哪一点都值得儿臣喜欢。”
谢皇后叹了口气,“看来你的确很喜欢他,可本宫也做不了主。你知道华沧与云阆边境的战事不断,这回华沧使节主动提出和亲,为了黎民苍生,你父皇不可能不答应。”
见聂厌白不说话,谢皇后又道:“快到晌午了,准备着安宁宫吧。”
出了凌波殿,姬恨雪发现谢织罗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看样子在外面等了会儿。
谢织罗道:“见过皇后娘娘。”
谢皇后上了边上的步辇,笑道:“就我们几个人,人少的时候叫本宫姑母即可,叫娘娘多生疏。”
谢织罗随即改口:“是,姑母。”
姬恨雪依然与聂厌白同乘,上步辇前,谢织罗从他的身旁经过,用内力传音说了一句,“宴会上莫要动手。”
听他这话许是情况有变,难道是雇主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倘若如此,华沧与云阆的和亲岂非就要这么定下来了?
到了那时,两国联姻的大局已定。就算华沧使节死在了阆京,云阆也能找个借口把责任推掉。
聂厌白并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似乎还以为谢皇后会为他说话,一路上整个人都显得平静无比。
到了安宁宫,姬恨雪下了步辇跟在聂厌白的身后。从另一边缓步走来几人,穿着打扮皆与云阆的官员大不相同。
为首的中年男子看见谢皇后,不急不慢地作了个揖,“皇后娘娘请。”
谢皇后道:“沈大人是华沧远道而来的贵客,不必如此客气。”
于是姬恨雪知道了,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华沧的使节沈梅亭。他不过多看了两眼,孰料沈梅亭也回望了过来,那眼神中竟然带了几分诧异。
这么多年过去了,姬恨雪以为没人会记得他,所以对于抛头露面从不注意。可刚才从沈梅亭的眼中,他居然看出了一丝熟稔。这个人或许见过原主,可惜姬恨雪早没了原主的记忆,因而并不记得他。
入了席间坐定,姬恨雪被临时告知不能动手,只能默不作声地坐在聂厌白的身后。
和上回的生辰宴一样,宫内的皇子们几乎都凑齐了。这是姬恨雪头次得见龙颜,并没有觉得皇上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动手杀人,来这宴会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在后面默默吃起了糕点。这宫里的糕点就是不一样,姬恨雪在华沧时也吃过御膳房的糕点,但与云阆相比味道却莫名差了一截。
定然是被聂厌白喂习惯了。
他想。
正吃着,另一边的皇上和华沧使节终于谈到了正事,开始提起和亲这个话题。
皇上笑得一脸和善,却是话中有话,把选择权交到了对方的手上,“在沈大人看来,这些皇子中谁可配得上莞公主?”
沈梅亭还真看了一圈,这次没把眼神分给姬恨雪,倒是瞧了聂厌白好几眼,然后笑着回道:“诸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来云阆商量联姻前,君上便与臣说了,全由陛下来决定。”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由朕来决定吧。”皇上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话音刚落便接了上去,视线在众位皇子的脸上扫了一遍。看见聂厌白将头埋得极低,本来高兴的脸色沉了沉。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皇上要点名太子时,谁知竟是话锋一转,唤了太子身边的二皇子,“烛衡。”
聂烛衡突然被点名,随即应道:“儿臣在。”
皇上道:“沈大人看朕这位二皇子如何?他与莞公主的年纪最为相配。”
沈梅亭道:“若是能与二皇子殿下结亲,君上必然十分欢喜。”
皇上道:“就如此定下来吧。”
看来原书的剧情不是完全都变了。
听到皇上做出这个决定,姬恨雪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他便不用再答应聂厌白假装他的地坤。
想是这么想的,不料接风宴结束后,姬恨雪忽地被谢皇后让人叫了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与谢织罗私下会面,只得在聂厌白的陪同下又回了凌波殿。
谢皇后觑了聂厌白一眼,说道:“你就在外面候着吧,本宫有话要与这位姬公子说。”
“是……”聂厌白忍不住道:“母后请你一定不要为难阿雪。”
谢皇后:“本宫自有分寸。”
全程姬恨雪都没吭声,他想不出谢皇后单独找他会是为了什么。
“你还记得生你的人叫什么名字吗?”谢皇后冷不防开口。
姬恨雪坦白道:“不记得了。”
他把过去忘了个一干二净,至于原主的生母,这是绝对不能说的。
谢皇后在他眼里看不出困惑,不觉讶然:“你不好奇本宫找你是为了什么?”
姬恨雪道:“好奇。”
谢皇后道:“可你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在好奇。”
姬恨雪道:“很多情绪不一定表现在脸上,皇后娘娘觉得呢?”
谢皇后轻轻笑了笑,平日庄严的面容上浮现少见的笑意,“难怪砚儿会喜欢你,你知道砚儿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吗?”
姬恨雪摇头:“不知。”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
自从上次见面后,谢皇后仿佛把他当成了故人,“本宫曾提到过,本宫有一个义兄嫁去了华沧。他写的字很好看,本宫的字也是他教的。没想到的是,后来义兄分化成了地坤。那时我还没入宫,他也还没去华沧。我们做下约定,若是以后彼此的孩子出世,便一个取名为墨一个取名为砚。”
姬恨雪皱了皱眉:“墨砚……”
难道原主的生母是个地坤?
“是。”谢皇后道:“义兄去华沧前便送了本宫一方墨砚。每次看见你,本宫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本宫的义兄。”
姬恨雪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如何?”
谢皇后惨淡一笑,浅笑中透了一抹凄凉,“他死了。”
姬恨雪顿时沉默了:“抱歉。”
原主的生母也死了,莫非真是同一个人?
这世间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他来了这个世界后便告别了原主的曾经,从没想起去了解,以为过去了便是过去。
但他却忽略了,还有人会对过去念念不忘。这位谢皇后应与他义兄的关系很好,才会一眼就从他的身上看出她那义兄的影子。
“没事,是本宫说得多了。”谢皇后道:“本宫单独与你见面,是想问你一件事。”
姬恨雪道:“皇后娘娘请说。”
谢皇后道:“你愿意做砚儿的太子妃吗?”
作者有话要说:姬恨雪:不愿意。
聂厌白: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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