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姬恨雪几乎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回答。他从来都是心里想什么说什么, 拒绝也是相当的干脆。
谢皇后的脸上露出那么一丝诧异,大抵是没想到一个地坤敢在她面前说得如此直白, 丝毫不顾及皇家的颜面。
“为什么?”谢皇后道:“你和砚儿不是互相喜欢吗?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一件好事, 而且太子妃这个位置, 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来的。”
和亲对象已经确定了是二皇子聂烛衡, 姬恨雪所答应的帮忙也做到了, 总不可能再继续装下去, 真的去做聂厌白的太子妃。
姬恨雪道:“没有为什么, 我和他并非互相喜欢。之所以会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谎,是因为太子殿下不想娶那名华沧公主。”
谢皇后的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 你不喜欢砚儿?”
姬恨雪点头:“不喜欢。现在不喜欢, 以后也不会喜欢。”
他心里很清楚,他是个杀手,杀手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至于楚怜说自己看出了什么,说白了也只是想试探他而已。
“罢了,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谢皇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你下去吧, 既然不喜欢砚儿,便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眼前。你不心疼本宫心疼。”
“是。”
姬恨雪退出了凌波殿,本来这次他入宫就不是为了与聂厌白见面,但他并没打算跟谢皇后解释。就算解释了谢皇后也不会相信,何必多费口舌。
“阿雪。”见姬恨雪进去待了这么久,聂厌白急得在外面来回踱步, 整个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母后她没有为难你吧?”
姬恨雪摇了摇头:“她没有为难我。”
只是见个面随便说了些话,算不上为难。让他做聂厌白的太子妃?怎么想都不可能。
聂厌白看他神色不对,以为他是没有说真话,紧张地问:“那我母后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小宫女走出来,在聂厌白跟前行了个礼,“殿下,皇后娘娘让您进去。”
聂厌白回了句‘知道了’,继续问姬恨雪:“阿雪,母后她真的没有为难你?”
姬恨雪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很多时候,他并不喜欢聂厌白这般再三追问。明明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没必要当着面说出来伤人。
“好,阿雪你先在这里等我。”聂厌白嘴上这么应着,却是一步三回头,最后才不放心地进了凌波殿。
姬恨雪看着他进去了,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时候离开,另一边谢织罗走了过来。他也去参加了接风宴,而后又不知去忙了什么,看情况应该还是已经忙完了。
谢织罗依然穿着神机院的装束,在对上他冷淡的目光后,错开视线向凌波殿的小院外走去。
姬恨雪默不作声地跟上他的脚步,走到一座小池前才见他停下。前面是藤蔓丛生的走廊,池子中间堆砌着假山,勉强可以挡去二人的身影。
“沈梅亭今晚会夜宿使馆,你到时候再挑个时间动手。”谢织罗把话说得言简意赅,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姬恨雪道:“这是阁主的命令?”
他和谢织罗都身在宫内,可身在宫外的阁主却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一点难免不令人起疑。
“是。”谢织罗道:“你千万要小心,这次沈梅亭不是一个人来的云阆。与他同行的,是华沧十一王姬怀缨身边的杀手,入了阆京后便一直潜伏在暗处。”
姬恨雪若有所思:“看来他早有准备,知道有人不会轻易饶了他。”
“不仅如此。”谢织罗凝眉道:“除了华沧而来的杀手,极可能还会有南疆的刺客组织。从刺探打听的消息来看,二皇子或许已经同姬怀缨联手了。”
身为原书主角,聂烛衡一边与南疆的孟流觞合作,一边又与华沧的姬怀缨携手,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反观太子聂厌白,除去一个可以背后撑腰的神机院,貌似什么都没有。
这便罢了,作为原书的大反派,整天腻腻歪歪不说,还一心只在谈情说爱,仿佛变成了一个恋爱脑,真是越看越不争气。
“你在想什么?”谢织罗出言打断他的神思,“若是有所顾虑,我可以与你一起行动。”
姬恨雪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谢织罗:“小心。”
*
使馆建在宫外,内外守了不少人马,有云阆的守卫也有华沧的守卫,却是没一个发现有人潜了进去。
姬恨雪提前看了谢织罗给他的使馆地形图,很快摸到了沈梅亭的房间。
屋内亮着灯光,姬恨雪寻了根房梁藏在上面,听着里面的人在讲话。他听过沈梅亭的声音,能够分辨出谁是他,而另一个则相当陌生。
第一个说话的是沈梅亭,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臣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那个人一定就是七年前的六皇子。”
沈梅亭在这人面前自称为臣,难道是姬怀缨也来了云阆?
姬恨雪偷偷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背影。算起来姬怀缨还是他的皇叔,可姬恨雪从未与此人打过交道。
“你说姬墨在云阆皇宫?”
“是。”沈梅亭道:“臣还看见六皇子与太子砚在一起。”
“七年了……”姬怀缨似乎不信,“你确定不是眼花看错了?”
沈梅亭道:“臣很确定,当年是臣把六皇子送到了刺客的手上,臣就算死也忘不了。”
“不用把所有罪责都揽在你一人身上。”姬怀缨道:“姬墨活着又如何,楚惜死了,皇兄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等不到他回去,华沧的天下就变了。”
沈梅亭想说什么没说出口,附和着道:“是。可是王爷……如果真的是六皇子,该怎么办?”
姬怀缨阴恻恻地说:“杀了。正好试试,南疆这柄刀锋不锋利。”
姬恨雪知道他口中那柄南疆的刀正是刺客组织养蛊,看来孟流觞不仅与聂烛衡合作,还同姬怀缨联手。
七年过去,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孟流觞变了。曾经的那个蓝衣少年,似乎从雨夜结束开始,便成了另外一个人。
等到姬怀缨离开后,屋内只剩下了沈梅亭一个人。说不怕是假的,这一番对话下来,他的眉间额头都冒了层薄汗。再过几日和亲之事便算完全定下,到那时便可回到华沧,不用再担心看见那个人。
沈梅亭心里这么想着,却是怎么也安不了。倏然间,一条锁链宛如小蛇般缠上他的脖子,他整个人更慌了。
“别动。”姬恨雪提醒道。
沈梅亭听出了他的声音,抖得比方才更加厉害,“六皇子……你是人还是鬼?”
姬恨雪:“是鬼。”
沈梅亭就差哭了出来,“六皇子饶命啊,当年那些刺客是王爷让我去找的。”
他想转过身来,不料锁链越缠越紧,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姬恨雪记不住在原主身上发生的一些事,但也忘不了原主死时的那种痛苦。
当时四周很黑,姬恨雪醒转之际只感觉脖子上有数条勒痕。他没看见杀死原主的凶手,可那时的窒息感却紧紧围绕着他。仿佛他刚从阴曹地府走了一遭,走错了路又回到了阳世。
“我问你一个人,你最好实话实说。”姬恨雪道:“七年前,你们追杀的另一名蓝衣少年是谁?”
沈梅亭茫然道:“什么蓝衣少年……我不知道。”
姬恨雪没再和他废话,取了沈梅亭的命便走了。当年原主是怎么死的,他便用同样的手法结果了他。
外面的守卫们没听见动静,只有数条黑影紧随其后。姬恨雪知道,这些要么是姬怀缨身边的杀手要么是养蛊的刺客。
他清楚地记得使馆的离开路线,附近有一片茂密的丛林。穿过丛林就是阆河的中游河段,而谢织罗则会派人在那里接应他。
身后的黑影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是何模样。姬恨雪不想和他们交手,因为这样势必会引来使馆的守卫。直到出了使馆,他的速度才变得慢了些。
姬恨雪故意跑一段停一段,只为了引那些黑衣人上钩。
可待他回头去看时,他们却似被别的东西给吸引去了,全都转身追往另一个方向。
姬恨雪顿觉奇怪,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直觉,是有人在把那些刺客引开。不作多想,姬恨雪也跟着追了上去。哪怕是个陷阱,他也要去看一看。
一路追到丛林深处,终于不见了刺客的身影。姬恨雪拨开细密的枝叶,望见林间的空地上有一座废弃的宅院。
四周寂静无声,漆黑的夜幕连半点儿月光都没有。
姬恨雪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注意到有一个人影跑进了宅院。他从背影认了出来,那个人是聂厌白。
聂厌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把那些刺客引过来的?这人……真是个麻烦。
姬恨雪鬼使神差地跟在聂厌白的后面进了那座废弃的宅院,大门坏了一扇,只有一边是敞开的。刚一进去,便与聂厌白撞在了一起。
“阿雪……”聂厌白正欲动手,看见来人的瞬间愣住了,“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你快走。”
姬恨雪留意着院外的动静,一手拽住聂厌白,将他带到了里面衰败的屋宇。
进大门是一处照壁,过了中庭还有天井,落叶吹得满地都是。四处没有藏身的地方,除了后院里一口不起眼的枯井。里头的水早便干了,人藏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
这要换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也不会藏身在枯井之下。
但现在不一样,不仅多了一个聂厌白,而且他隐隐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如果在与人交手时碰上雨露期,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可他明明在出门前服用了隐息丹……
“你为何会在这里……”姬恨雪有意与聂厌白保持着距离,小声问他。
头顶是井口的一方天色,冷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勉强洒下一片清辉,照在二人的身上。
聂厌白低着头,神色略显失落,讷讷道:“我听母后说了,你不愿意做我的太子妃。”
“嗯。”姬恨雪显得冷漠又无情,“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聂厌白依然垂着头,“我出了凌波殿便不见了你的身影,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表兄终于透露出了一点消息,然后我才知道你今晚会去刺杀华沧的使节。我怕你受伤,来时刚好看见那些黑衣人在后面追你,就想着只要把他们引到别处,阿雪便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了。”
他一口气说完来龙去脉,几乎看不到一点儿漏洞。
姬恨雪却不轻易相信他的话,每一个刺杀任务都是组织里的秘密,谢织罗不可能会对一个组织外的人泄密。
倘若如此,聂厌白又如何知晓他会来使馆刺杀华沧使节?
他的身体在慢慢发热,不由地往后退了退,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所幸这枯井并不潮湿,外头的树叶倒是落下来不少,在井底铺了薄薄一层。
“你最好说实话。”姬恨雪哑着嗓子说。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聂厌白听他声音不对,试图凑近一些,关切地问:“阿雪,你怎么了?”
姬恨雪立即提醒:“不要过来。”
这么一出口,声音却变得更腻了,喉咙处好似有一团火烧了起来。
聂厌白顿在原地,有些惊愕,又有些忸怩。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味,刹那间在这片狭隘的空间里炸开,正是从姬恨雪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闻到姬恨雪的信引,某种冲动几欲受不住控制从体|内迸发出来。
姬恨雪忽然记起扁御医的话,扁御医说他和聂厌白的契合度很高,彼此很容易受到对方信引的影响。
这么一想便明白了,一定是白日和聂厌白待得久了,他服用的隐息丹才会因此失效。
不到片刻,姬恨雪也嗅到了一股甜味。他本就对甜食无法抵抗,这会儿愈发渴望与聂厌白离得近些,甚至迫切地希望对方可以拥抱自己。
这种不堪的想法,也只有在雨露期才会冒出来。
“阿雪……”聂厌白看着他眼底涌动的波光,一时间喉咙微动,“阿雪,你是不是很难受?”
聂厌白没见他回话,主动往后退了退。尽管很想扑上去,很想抱住他,但在姬恨雪尚未同意之前,聂厌白仍然极力地忍耐着。
“别说话。”姬恨雪好不容易吐出这三个字,额前的碎发已被细汗浸得微润。
他一只手紧紧握着链刃,一只手捂住口鼻,尽量让自己不去呼吸,因为这样就不用闻到那股甜味。
这时,枯井外传来两个男人浑厚的嗓音,可见那些刺客已经进了这座宅院。
“就在这里面,我亲眼看着他们进来的。”
“两个人?”
“一个杀手,还有一个突然跑出来的家伙,像是同伙。”
“去四处看看,别让他们跑了。”
姬恨雪无法保证自己的信引不会泄露出去,倘若那两名刺客是天乾,处境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这里和组织不一样,在外面那些天乾的眼中,地坤就是一个可口的猎物,是供人玩|乐的工具。
“过来。”姬恨雪松开捂住口鼻的那只手,望向离他老远的聂厌白,带着命令似的语气。他的眼尾染着红晕,眸中仿佛含着潋滟水色,整个人透出一种侵略性的美感。
聂厌白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挪了挪脚步,弱弱地喊了声,“阿雪……”
没等他走到过去,对面的姬恨雪已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是投怀送抱一般,力气却是极大。
聂厌白愣了一瞬,差点手脚都不是放处。他很快地回过神,手放在姬恨雪的背上,从后面慢慢地环抱住他。
紧接着,他听见姬恨雪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咬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聂厌白: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雪主动抱我了!
姬恨雪:……别误会,我只是把你当工具人,用完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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