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当二人接触拥抱的瞬间, 两股浓烈的气息彼此交融,时间恍如在此刻静止。

    被聂厌白抱住的刹那, 姬恨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霎时什么都不存在了, 甚至于完全忘记了他们正在躲避刺客。

    后颈发热的地方晾在月色下, 仿佛成熟的果实等待着那人去撷取, 无奈那人仅是轻轻地触碰一下。

    “不是舔。”姬恨雪闭着双目, 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 拧眉匀了口气后低声催促,“让你咬。”

    得到指令的聂厌白不再犹豫,低头咬了下去, 将自己的信引完全注入其中。

    腺体被咬破时, 他明显地感觉到怀中人浑身打了个战栗,瑟缩着全然不似那个冷漠的杀手。

    “阿雪……”聂厌白低低呢喃着,小声地唤着他的名字,温柔地好似在呼唤情人。

    姬恨雪闷闷地‘嗯’了一声,意识在困倦之下逐渐变得朦胧模糊。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痛, 也有刺痛之后的安心。好像就这么沉沉睡去, 也不会担心来自外界的威胁。

    过了一会儿,聂厌白发现怀里的人睡着了。

    他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姬恨雪,想伸手去抚摸对方的脸颊,又怕不小心将他惊醒。只觉得在这人面前,世间万物早已变得黯然无光。

    二人在枯井底下待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 聂厌白先一步醒来,双腿被压得有些麻。而姬恨雪依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不变,看样子是多年做杀手养成的习惯。

    聂厌白稍微动了一下,便看到姬恨雪有些不舒服地皱起了眉。他立即停下了动作,没忍住伸过手去,轻轻将怀中人的眉抚平。

    这个举动进行到一半时,姬恨雪猝不及防醒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阿雪,你醒了?”聂厌白急急缩回手,同时匆忙地别过视线,心里却是甜甜的滋味。至少,姬恨雪没有对他露出嫌恶的眼神。

    “嗯,谢谢你。”姬恨雪应了一声,道完谢沉默地从他的怀里离开,“不过……这件事不准说出去。”

    “噢。”聂厌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换上笑容,向他立下保证,“阿雪放心,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聂厌白知道,这是姬恨雪身为地坤的自尊心,他不该为此失落,而是应该好好地保护他。

    一夜过后,那些刺客早便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宅院。两人出了枯井,准备在密林外分道扬镳。

    走之前,姬恨雪猝然喊住他,“等一下。”

    聂厌白仍立在原地,听到这句话连忙问道:“阿雪还有别的事吗?”

    姬恨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把你的外袍脱下来给我。”

    虽然分化的时间不算长,但姬恨雪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些有关地坤需要知道的东西。

    譬如在第一次临时标记之后,地坤会对标记他的那名天乾产生依赖。在那段时间内,必须要有那名天乾的信引作为安抚。等到时间过去,临时标记便会彻底消失,地坤的身上也不会再留下那名天乾的气息。

    “哦哦……好。”聂厌白脱下外袍递过去,不好意思地添了一句,“阿雪若是需要我,我无时无刻都可以待在阿雪的身边。”

    姬恨雪神情淡漠,用一种不耐的语气回答:“不需要了,你可以走了。”

    被当成工具人的聂厌白:QAQ

    姬恨雪愈加不耐,甚至出声催促:“还不快走。”

    “我这就走,阿雪你别生气。”聂厌白依依不舍地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来找我。”

    直到聂厌白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后,姬恨雪才加快脚步赶入了阆京。

    不远处传来街市的喧杂声,他迈进一条又窄又深的小巷,背靠着墙壁低头将脸埋在那件外袍里。外袍上面残留着聂厌白的信引,姬恨雪深深吸了口气,内心的躁动不安逐渐得以平复。

    刚才险些没忍住……

    平复完后,姬恨雪收好自身的信引,把外袍叠成包袱的模样离开了小巷。

    外面一如既往地热闹,各种吆喝声与叫卖声不绝于耳。

    已经是第二天了,华沧使节死去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阆京,再传回沧都。

    姬恨雪经过一处卖花灯的摊贩,后退了两步注意到上头写的六个字——‘卖花灯,猜字谜’。

    “这位公子,你是要买花灯还是要猜字谜呀?”老板见他长得不凡,笑着招呼道。

    “字谜。”姬恨雪摸出几两银子,问他:“有纸笔么?我出字谜你来猜。”

    老板初是一愣,而后接上一个会心的笑容,“这银子我就不收了,两日后便是太子殿下的成人礼,我卖这花灯也是图个喜庆。公子既然要出字谜,便尽管出。”

    两日后……

    姬恨雪忽然发现时间过得竟是如此之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聂厌白的成人礼,而他却是浑然不知。

    难怪聂厌白刚才一直在暗示自己去找他,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需要对方的信引。

    “公子?”老板拿出笔墨,“你看这纸够吗?”

    姬恨雪回到现实,点了点头:“够了,多谢。”

    老板看着他写出两行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落日西风秋色浓,乃是白字,不知我可否猜对?”

    “白?”姬恨雪道:“如何得解?”

    只见老板勾画出了‘落日’与‘秋色浓’五字,解释道:“既为‘落日’,便说明‘日’字在下,而‘秋色浓’的则侧重于‘秋色’二字上的第一笔。这么写出来便是‘白’字了。同理,另一句‘上元灯会约人赏’,解出来则是‘光’字。”

    白……聂厌白?

    光……聂崇光?

    这对叔侄原来就是他在云阆的内应?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姬恨雪顿时明白过来,昨夜聂厌白会知道他去了使馆刺杀华沧使节,定然便与此有关。

    “多谢。”姬恨雪留下银子便离开了,根本不顾老板在后面说了什么。

    往春夜喜雨的方向走了一段,感觉到被尾随的姬恨雪放慢了脚步。到了一个拐角处,他借此故意停了下来,等到那人现身随即送上链刃。

    “公子且慢。”那人急忙出声,定睛一看,竟是养蛊的刺客,“在下赤练子,奉主人之命请公子过去一见。”

    姬恨雪默默收回链刃,浑身透着冰冷与疏离的气息,淡然吐出两个字:“带路。”

    赤练子说了声是,刚才的紧张感终于慢慢退去。他不经意地瞥了眼姬恨雪另一只手提着的包袱,又被对方的眼神吓得没来由打了个寒噤。

    姬恨雪跟着赤练子去了附近的一座民宅,想来应是养蛊在阆京落脚的地方。

    他是从正门进去的,迎面走来三名刺客。一个是妙龄女郎玉腰奴。第二个不认识,一条刀疤从眉角蜿蜒到唇边,光是看着就怪吓人。第三个正是曾经的天干庚字号杀手殷炽。

    难怪阁主会把他踢出组织,看来踢得不冤。

    “哟,姬公子,你也来了?”殷炽主动向他打招呼。

    姬恨雪没吭声,与他们三人擦肩而过。

    他来这里是为了和孟流觞见面,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

    赤练子带他到了一个房间,见他进屋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姬恨雪先是看了眼满桌的饭菜,有荤有素,看上去又辣又咸,然后把目光落在孟流觞的身上。

    “我记得你不爱吃甜的。”孟流觞带了一种讨好的语气说:“所以让人做了这些。”

    姬恨雪却不再去看桌上的饭菜,问道:“你让人找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孟流觞听他这么问了,索性直接进入到正题,“华沧使节沈梅亭,是恨雪下的手?”

    “是我。”姬恨雪在坦白承认的同时,还不忘问他:“不能杀他?还是说杀他会对你有影响?”

    他已经知道孟流觞与姬怀缨是合作关系,如此一来,死了的沈梅亭也算是孟流觞的盟友。

    可姬恨雪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孟流觞是当年的那名蓝衣少年,他真的会选择与一个加害过自己的人合作吗?

    “不是。”孟流觞否认了,“只不过有点好奇。”

    姬恨雪道:“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孟流觞道:“恨雪不问我为什么知道?”

    姬恨雪对他已然生出了怀疑,表面保持着不露声色,“为什么知道?因为你在诸尹身边安插了眼线?”

    孟流觞笑着解释说:“不是眼线,殷炽和鬼面算是弃暗投明。恨雪知道诸尹是什么人吗?”

    姬恨雪道:“不知道。”

    孟流觞道:“他就是当初追杀我的刺客,我的王兄与他是旧识。”

    这就有意思了……

    姬恨雪道:“可他的年纪似乎与我们相仿。”

    孟流觞道:“恨雪见过他的相貌?”

    姬恨雪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阁主长了一张怎样的脸,倒是听方梦觉说长得挺好看。

    孟流觞道:“声音是可以伪装的,他不敢露脸便已证明了他的心虚。”

    “哦?”姬恨雪并不认同他这个说法,“那他可以用易容术,用面具遮掩岂非是此地无银?”

    要知道阁主的身边可有一个易容术绝高的女装大佬。

    孟流觞微微一笑,耐心地说:“因为诸尹有足够的武力和自信,而且,戴着面具会让他更加神秘。我说这些是为了恨雪着想,无论恨雪是出于什么目的待在他的身边,我都不想看着你受伤。”

    姬恨雪险些被他的理由说服了,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揭开阁主的面具来看看。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姬恨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孟流觞道:“什么事?恨雪你说。”

    姬恨雪道:“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带着你一起走吗?”

    孟流觞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瞬,斟酌着措词回答:“因为当时只有你我二人,恨雪不想看我死在那些刺客手下,所以救下了我。”

    姬恨雪缄默不语。

    尽管过去了整整七年,可七年前的对话他犹记如新。

    蓝衣少年缩着脖子问:“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一起跑?”

    红衣少年盯着那张脸,认认真真地回答:“因为你长得好看。”

    记忆戛然而止。

    “嗯,你记得就好。”姬恨雪提着链刃,作势要开门出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恨雪。”孟流觞叫住他,“不吃过午饭再走吗?”

    “不了,我不饿。”

    说不饿是假的,姬恨雪出去后便在街上买了几个糖包子。换在平时他对吃食很挑,但作为一名杀手,补充体力的时候草草解决是常事。

    “去酒楼如何?我请客。”

    姬恨雪付了包子钱,侧目看去,说这话的人竟是阁主。

    阁主是一个人出来的,身后并不见谢织罗的身影,而他依然戴着那张面具。

    “好。”既有人请客,何乐不为?

    二人并肩去了酒楼,在店小二的帮忙下选了个安静的雅间,将街市的喧嚣全部隔绝在外。

    “你的任务完成了。很不错。”阁主做了个简单的评价,并说道:“不过近日是太子砚的成人礼,朝廷一定会先将此事隐瞒下来,所以在阆京听不到有关华沧使节的消息。”

    姬恨雪道:“那我可以留在组织了吗?”

    比起刺杀任务,这才是姬恨雪真正关心的问题。

    倘若聂厌白与聂崇光是他在云阆的内应,那么楚怜让他加入杀手组织一定另有目的。要么是想借谢织罗接近这二人,要么便是他先前的那个猜测……

    正自思忖间,姬恨雪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丝甜味,像极了聂厌白的信引。

    “可以。”阁主注意到他多出来的包袱,出乎意料地多问了一句,“那是何物?”

    姬恨雪想都没想到便回答:“废物。”

    怕阁主误会,又补充道:“就是打算扔掉的东西。”

    阁主:“……”

    作者有话要说:聂厌白:那不是我的衣服吗QAQ

    注:两句字谜来源于百度,有关字谜的解释纯属作者瞎编,差不多那个意思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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