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嘲讽

    查松眼神微敛,颔首了片刻之后斜了一眼仆人。

    仆人明白,确实是自己算错了。

    在这一刻,两个人都惊讶与乔庭渊的算术能力。

    查松看着乔庭渊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软,要不是他还有要事在身,恐怕都在逗留此地一阵子,动了教导稚童的心思了。

    “你家在县城上是做什么的?”

    乔庭渊被抱回长凳上坐着,查松体贴人,眼睛一扫就知道几个人是从乡下去县城上。

    雯娘小心的抿水喝,见到弟弟与人聊天嘴里的肉条还在咀嚼,香味让查松侧目。

    “我爹是做木匠。”

    何杏一回来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自家的孩子,她听见。

    “没想着送你读书?”

    何杏轻轻走到雯娘身边,喝了一口水,手上还挽着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地菜。

    查松见何杏的动作,笑着把乔庭渊放在了凳子上,问:“这位娘子,还请问地菜是一直到几月才没有?”

    何杏拍干净了泥土的手,略微担心的情绪已经县城定。

    “差不多春天结束就没了,这位老爷是想吃,我挑的菜还是挺新鲜的,要不要拿一些?”

    “不了,多谢这位娘子,我还要赶路怕是赶不上这新鲜的地菜了。”

    换了一位伙计把点给乔庭渊的点心送上来。

    何杏看着这碟突然出现的点心,看了一眼雯娘的眼神,客气说:“我这儿还有些肉干和红薯干,您不嫌弃的话路上吃,打打牙祭也行。”

    查松笑纳。

    现在只能有缘再见了。

    “那奴带着孩子们先走了,老爷您慢慢歇。”

    何杏装好没吃过的点心,拎着孩子们的领子,走上了回县城上的路。

    路上何杏敲着乔庭渊的额头,说:“胆子这么大,以前可没有看出来。”

    面对乔庭渊胆大的和陌生人说话,何杏没有多说。

    何杏把门打开,门内堆着乔成拿回来的粮食和肉菜,散落一地。

    何杏瞬间一脑门子的怒火,她把地菜放好,咬牙切齿的已经决定好了乔成今晚回来之后的命运。

    乔庭渊眼尖的看见了何杏倒竖的眉毛,赶紧拿上轻便的东西往厨房拿。

    “行了收拾好了,你们两个玩去吧。”何杏捶了捶自己的腰,又开始清洗野菜。

    乔庭渊便坐在门口的木墩上,呆呆的看着夕阳变幻。

    “听说你最近又生病了啊?小矮子。”

    极具嘲讽的,还很稚嫩的男声。

    乔庭渊很想不通。

    胡嫂子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能把孩子养成这个样子,不辨是非的诋毁,以把他人用言语踩在脚下就是胜利。

    胡大郎一见到自己,就是如出一辙的嘲讽。

    而且——

    胡大郎已经十岁,和一个刚六岁的孩子比身高。

    乔庭渊在某一刻想问问他,你的丙班是怎么考上去的。

    胡大郎家算富裕,父亲在码头算是管理卸货人的一个小头目,家里还算是有一些小钱,也能供得上胡顺读书。

    “有事吗?”乔庭渊看着他手里夹了一个《千字文》的课本,应该就是从李老爷那种书店买来的手抄本。

    一本启蒙用的手抄书卖将近五钱银子。

    胡大郎“呸”了一声,学他母亲轻蔑人的样子,学到了家。

    “你日后就等着去码头上给人卸货吧。”胡大郎看着乔庭渊白白净净的脸,哼了一声转身进到屋子里。

    他昨天刚听娘说何杏拒绝了给他做挎包,下学时碰巧遇见了乔庭渊便来嘲讽。

    何杏从门后一闪而过。

    她握紧拳头,心里闪过了刚才那个抱着平安的男人所说的话。

    乔庭渊对胡大郎不以为意,继续努力捶腿,走了一天的路,脚底都快要磨出了水泡,肌肉也酸痛的很。

    “娘,今晚吃什么?”

    在县城上的上许多都会在下工之后在街上闲逛、吃饭,小吃的味道传来,让乔庭渊吸了吸鼻子。

    何杏翻了翻带回来的菜,说:“怎么?你又什么想法了?”

    乔庭渊笑嘻嘻的凑到何杏腿边,看着带回来的水腌菜。

    相比于战乱时期,只有单一的白菜青菜,现在多了一些萝卜和豇豆。

    “酸豆角拿来炒肉吧,这个萝卜明天早上可以拿来配粥。”

    “或者吃汤饼的时候做浇头。”

    汤饼也就是面条。

    但是名称一直未固定过。

    有叫做“水引”,是把条状的面条压制成“韭叶”的形状,也有叫做“馎饦”的面片。

    但是,面条的花样也就那两样,没有什么变化。

    何杏把坛子里的酸豇豆掏出来,说:“那晚上的饭你来煮,雯娘给你帮忙,娘的衣服还没洗完,你爹也要回来了。”

    堆在墙角处的衣服还有一堆,因为回了一趟乡下的缘故现在要赶工,加紧在明天就要洗出来把衣服交回去。

    乔庭渊一顿,看着何杏。

    “你爹也差不多是你这个时候就开始给家里做饭了,听你太婆说做的还不错。”何杏拍了拍乔庭渊的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雯娘拉住弟弟的手,小声说:“要不要我来。”

    “好,姐姐帮我切菜。”

    乔庭渊把放在柜子上挂着的二刀肉取下来,雯娘继承了何杏的细心,利落的切着肉与酸豆角。

    他搬了一张凳子放在灶台边,爬到凳子上。

    雯娘把火生大,火光照亮了她稚嫩的脸庞与满是茧子的手。

    乔庭渊心里想到了面条花样的空缺,手上的动作不慢。

    等到油热,把切好的肉末放在热油中爆炒,再把酸豆角下锅,反复翻炒,加入少量的水后能闻见酸味之中带着肉爆炒过后的香味。

    安静生火的雯娘一下子跳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乔庭渊把菜盛起来。

    “哟,今天是我儿子煮饭?”刚刚从木匠店里回来的乔成一推门,就看见了厨房里站在凳子上的乔庭渊。

    乔成凑过去看着盘子里的菜。

    “这是酸豆角?”他深吸一口气,眼睛一亮,忽然觉得自己胃口大开。

    何杏洗干净手,把围在菜边的几个人赶走,说:“行了,那碗筷准备吃饭,中午的冷菜也已经热好了。”

    她力气大的很,把另外一口锅上,蒸米饭的木桶拿下来,给锅里加了水,继续热着甑里的米饭。

    一家人奇快无比的团团围坐在饭桌边。

    乔成挑了一筷子的肉末和豆角,才刚入口中就露出愉悦的神情。

    “果然不亏是我乔成的儿子,有你老子做饭的样子。”

    舌尖上的酸与肉的油完美融合,还有豆角本身的脆嫩,既解去了油腻又有着腌菜的酸味。

    乔庭渊埋头努力的吃饭。

    一家人连冷菜都顾不上解决,光速解决了满满一盘的酸豆角。

    “雯娘带着平安去外面玩一会儿。”何杏伸手摸了摸乔庭渊的鼓起来的小肚子,拍拍他的屁股,把他赶出去。

    乔成看何杏的动作,升起疑惑。

    “怎么?”

    何杏想了想,把今天回来时候路上偶遇那个男人的事情说了。

    “咱们家平安既然这么聪明,送他去读书吧。”

    何杏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乔庭渊的身子其实并不适合做什么苦力活儿,说起当账房的事情。

    何杏觉得不如先往上面走,实在不行再去当账房,也不费事。

    乔成叹气。

    “现在咱们家里的那些钱都说不定只够给平安找个夫子再交学费而已。”

    何杏咬牙,说:“那先攒钱,我再多接一些活儿。”

    何杏的手指已经泡的发皱,指尖发红。

    乔成说:“我先找人了解情况,还有时间,平安索性还小。”

    两个忧心忡忡的爹娘互相通了气儿,现在心里就只剩下努力赚钱的想法。

    何杏忽然想到了乡下的乔家,说:“要不要和爹说一声。”

    乔成沉默了一瞬,“等问的差不多再去说。”

    毕竟乔庭渊读书的事情不是只靠两口子就能解决的,这是一大家的事情。

    门外,雯娘领着乔庭渊走到最近的、摆夜摊的地方。

    摆摊的老爷爷坐在摊前,熟练的为前来的人做出活灵活现的糖人。晶莹剔透的蔗糖与拉丝的麦芽糖在交织出美丽的形状。

    糖早在前朝之前还专门派出使者去学习先进的制糖经验,后飞速发展,有发展到必备的零食地步。

    乔庭渊摸摸空空的衣兜,身无分文,眼睛移开亮晶晶的糖人。

    “姐,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面粉?”

    雯娘看着突然发问的乔庭渊有些懵,她疑惑说:“差不多是有两缸。你想拿面做什么?”

    乔庭渊嘻嘻一笑,并不作答。

    他还需要趁爹娘没发现的时候先试试。

    毕竟他想做的那个面,如果真能按照记忆中做出来,可以让乔家有着一些改变,不用像往日一样别无他法,只能看天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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