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见一男子进来, 那男子着常服, 绣工精巧的墨色锦袍, 器宇轩昂,径直朝阿染走去。
他笑一声:“她倒好, 不在宫里待着,跑到外面来了。四处都找的见人为她买单。”
那汇报的人深深低下头去:“公子。”
却是一句也不敢多说了,旁人听不出, 他怎么会不知道, 公子这是生气了。
楼下这里,阿染在问询过相关信息后,对这家镖局颇为满意, 果真保密措施做的不错。
她将信给了掌柜的, 见着他登记了,才由小厮送出了门。
那青袍公子见她走了出去,道:“跟着她。”
又想起诚王在她身边,哪里用得着他的保护,不由面色难看了一分。
他拆开让那掌柜递上来的信封, 几眼看完,唇角勾起笑意:“好生胆大包天的女子, 竟怂恿林将军。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这番举动, 怕是那狗皇帝都无法预料。你将信重新封好,好好送到林震的手里。”说罢将那字迹娟秀又透出几分洒然的信纸搁在桌子上。
掌柜的连忙上前取了,躬身退下。
墨言道:“公子, 这封信是否对我们不利?”
“不利?有利的很,现在看来,将军府这起事是不趟也得趟了。”他将手中折扇合拢,抚着扇骨蹙眉而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墨言不解何意,但公子素来聪慧决断,他只垂首听着便是,正欲继续汇报近况,素衣公子却道:“明日再来汇报。”
随后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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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边,贵妃逛的乐不思蜀,银灯一路跟着闷闷不乐。
贵妃出宫便算了,如今正事都办完了,不回宫还跟王爷厮混在一起。这要是被皇上知道,岂不是进冷宫的大罪。
天启的夜市,繁华而热闹。
四处悬挂着红灯笼,庙宇祈福,猜灯谜,耍狮子,勾栏里舞刀弄枪,喷火龙的……数不胜数。这两个男子并行,高大的护着娇小的那个,身后还跟了个体弱易推倒的小厮,不少人眼光异样。
京城里不是没有断袖,但这样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回见。
银灯觉得那些目光怪异,有些害怕,不由扯了扯阿染的袖子:“娘……公子,咱们回去吧?我总觉得他们在看我们。”
她轻啧了一声:“胆子这么小,怎么当上我小厮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要玩的开心。”
她已经悄咪咪跟诚王套出话来了。以皇帝的酒量和翠涛的后劲,他这一夜别想睡醒,明日早朝都少不得三催四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她回去?不可能的。
况且还有个保镖和付钱的在这里,天堂的购物机会,回什么回?
“你要学会享受。”阿染道,“这人活一世,有个什么意思,该玩的时候千万不能错过机会。”
她拿起小摊上的一串糖人,一下塞进银灯手里:“看这长的多像你,吃一根,甜一甜,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银灯被逼拿着那串糖人,赵诚已经自发拿银子去了。
不由想,幸好他走前让人支了几包金锞子带着,否则照阿染这样花,没钱可尴尬了。
刚付完钱回来,阿染就塞了她手上的一串糖人进他嘴里,道:“好不好吃?”
一贯不喜欢吃甜食的诚王:“嗯。”
随后瞅着她,见她放纵得吃得脸上都沾了糖屑,伸手将那糖屑刮了下来。指腹触及滑腻的肌肤,她站着,仰头看着他,道:“你太高了,别离我这么近。”
他拧了一下她的脸,被她“啪”一下打开,睁着眼睛道:“不要以为你给我付了钱就可以随便拧我的脸。你知道我这张脸多贵重吗?价值千金呐,捏一次一包金锞子。”
赵诚笑道:“我方才给你付了几包金锞子了?我可以再捏几次。”
她还生气了:“我的脸是付了钱就可以捏到的吗?你试试一包金锞子起价,能捏到我这么漂亮的脸?不说脸有没有我好看,她的脸能有我滑吗?能有我嫩吗?”
“我的脸是独一无二的。”她下了总结,理直气壮的。
这模样在赵诚眼里却可爱的紧,不由觉得这张脸是如何作出如此生动鲜活的表情的。男装和扮丑都掩盖不了她身上的光芒。
闹市四周都是人潮,贵气挺拔的男子将头低下,她身上的果香味愈发钻入鼻尖,令他眼神迷离,大脑晕眩,那酒意似乎也回来了。他的眼神,汇集在她的锁骨处,那里仿佛盛着盛世的美酒,散发出夺人心魄的醇香。
眼瞧着他越靠越近,一人忽然撞上他的肩:“对不起,对不起。”
却是一青衣公子,青袍上绣着翠竹,手里拿着折扇,不停道歉:“对不起,打搅二位,方才忽然人潮涌动,小生也是被人潮所迫。实在对不起。”
诚王满心不悦,盯着他的目光称不上好,唇也抿着,那眼神放在人身上,凉飕飕的,但他很快没心思了。
因为刚才那一撞,阿染很快挣脱了他的钳制,伸手就要甩他一巴掌。
诚王将头抬起来,她就甩在了他脖颈处,长长的指甲划过皮肤,几道红痕赫然出现。
银灯的心已经麻木了,先是王爷要轻薄自家主子,现在又是主子甩王爷巴掌,不知道哪个更无法无天一点。
“你还不让我打?”她道。
赵诚哄着她:“没有的事,你甩在脸上,回头旁人问起来,我怎么回答?”
这话要是能哄这小祖宗才有鬼了,别人问起来,又不是问的她,干她什么事?
赵诚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要不你拧我,随便你怎么拧。”
她试了一下:“硬邦邦的,你是要硌我的手吗?”
这人腰上全是肌肉,铁板一样的,古人的衣服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她得费多大的劲儿去拧。
“你玩我呢?”
青衣公子道:“二位大庭广众还是注意一点,在市井影响不好。”
他说着,见赵诚不理睬,眼里划过一道冷意。
恰在此时,银灯突然觉得小腿被什么击打了一下,“啊”的尖叫一声,朝两人中间扑去。
赵诚迫不得已把她扶起来,两个人的距离被生生拉开,隔了一个人。
青衣公子讶异挑眉:“这是怎么了?”
银灯正要说话,见那人含笑看她,映着街边酒楼火红的灯烛,仿若旧日繁华谢幕,唯余那清隽公子,独立人潮。
银灯迟迟不说话,很快被阿染瞧见,见她呆了过去,不由揶揄:“思春了?”
此话恁是小声,银灯却乍然羞红了脸,总觉那公子听到了,一时什么话也不说,羞的恨不能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这古代的姑娘可真是可爱,随便一句她都跟什么似的。
阿染道:“你怕什么?你如今一副男子扮相,正好接近于他。说不得上演一出喜剧版梁祝,也是好姻缘呐。”
银灯早听贵妃讲过那什么梁祝的故事,听此言不由揪着她的衣角:“娘娘,您别说了。”
再逗只怕这小侍女得提着男装跑了,可真是不争气。
她看向那公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人之间如此问话着实无礼,那公子却仿若未觉,拱手道:“鄙姓申,单名一个潜字。不知二位姓名?”
她道:“林染。”
又觉得耳熟,“申姓在京城可不常见,你是申局那边的申家?”
申潜摇头而笑:“那是我叔父家的,此番我远道而来,一来为了投奔叔父,二来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诚王闻言也有些讶异,他也不知道那镖局的主人到底是谁,没想到就那么巧,遇到一个相关的人。
阿染道:“看来你也是第一次逛夜市?那我们正好同行,这里有个老手,随便带着转转都比自己瞎逛来的好。”
此话正中下怀。
申潜道:“如此就多谢了。”
他又对诚王道:“这位兄台看着脸色不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阿染道:“他刚刚腹泻。不用管他。”
申潜道:“原来如此,有些小贩吃食不净,行走在外,还是打听清楚再食用为好。”
赵诚冷笑一声:“我能不知道,用的着你来教?”
申潜微微笑了一下,端的一副君子端方的姿态。
阿染面向赵诚:“这附近还有好玩的地方吗?”
赵诚脸色臭臭的:“没有。反正你就喜欢跟别人一起。”
“生气啦”她歪了下头,“你生什么气?又没有人撵你走。一起逛街多热闹啊,有什么事还能搭把手。”
心声是:让你吃我豆腐,看你还怎么吃。这位公子来的可真巧。
如此一想,对申潜更是和颜悦色了几分。
诚王又不可能真走,他要是不理她,是别指望对方哄他回去的。因为他们根本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而错过这次,待她回了那深宫,他便连触碰她都只能在梦里。
思及此,他的手紧了紧。
那边阿染摇着折扇走在前头,半道上杀出来的那姓申的在一旁跟她搭话,同样摇着扇子,两人走在一起十分和谐。
申潜非常自觉地开始充当冤大头的角色,刚开始还打着一见兄台就面善,就当全了这相识之缘的幌子,后来连借口都不要了,反正阿染也不需要借口,一看就是被人买单买习惯了的。
只是这走着走着,她脚步一拐,进了春风楼。
紧跟着走进去的两个男人面色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 崔公公:皇上,贵妃不仅带球跑,还带着情敌去逛青楼
赵盛元(拍桌):什么?好大的胆子
崔公公(小声):一去还去了俩
天启七年,帝遽然而卒,据传乃是七窍生烟而亡。
林氏晋为太后。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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