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与鲸歌》

    太宰治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他站在如同镜面一般的水面, 沙色的风衣偶尔被风吹动，他环顾着四周，脚下的水面荡漾起阵阵波纹。

    水天相接, 整个世界宽广又开阔, 即使是太宰治这种黑泥成精的家伙，也会觉得心情开阔。

    就在他想要探索这个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领域之时，他听到了一串声音。

    那声音如同来自虚空，空灵而飘渺，却深邃无比。太宰治抬起头，他很熟悉那样的声音，那是属于鲸的声音。但是这次的鸣声却有点不一样, 那是带有韵律，节奏，似乎在抑扬顿挫的诉说着一个古老故事的声音。

    如果他对白日看的书再有更深一点的了解，他就会立刻联想到, 这不是普通的鲸鸣, 而是属于山海鲸的声音，记录着历史的鲸之歌。

    太宰治闭上眼仰着头，安静的聆听着这首穿梭在时间洪流中的鲸之歌。一些记忆如同碎片一般, 断断续续的浮现在脑海深处。

    红发的男人坐在吧台边上，手里拿着一杯蒸馏酒, 旁边坐着一个黑发的男人, 男人只有一个背影，披风裹着金边，男人似乎和另一个红发的人说了什么, 红发的男人顿了顿, 随后男人站了起来, 离开了酒吧。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是太宰治仍然察觉到了，那个男人，只有背影的男人，一定是先生。

    太宰治抵着额头，鸢色的眸子里满是深思，他自言自语道“我们真的见过。这是我的记忆，但是”无论他的内心怎样翻涌，大脑怎样思考，最后都只能化为一声苦笑。太宰治抹了一把脸，如果自己去问，先生一定不会回答的，就这样好了。

    鲸吟还在继续，古老的史诗徐徐展开，仿佛能够听见第一滴水的声音。山脉，海洋的声音，随后诞生了无数的生灵，有些荒芜的世界陡然变得生机勃勃，紧接着人类出现了，属于人类的历史终于拉开了序幕，恬然的生活忽然被纷飞的战火打断，依稀能够听到战马的嘶鸣，兵器交接时的铿锵，将人卷入了那个鲜血，战火，英雄与神明的时代。

    如果有幸听到鲸之歌，那一定是一场不可言说的奇遇。

    那是流传于时代洪流中的挽歌，它们记录，它们歌颂，它们遇见。那个声音，一定是来自远古的记忆，每一段都有着独特的标签。

    我听爷爷说过，山海鲸的歌声更是记录着世界的历史。

    当世界从孕育着它的海洋中冒出第一枝嫩芽，命运也好，时间也好，一切都开始了。一个世界结束了，另一个世界从那个残破的世界中诞生，生生不息，轮回不止。

    第一滴水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水越来越多，终于有了世界中的第一个概念，海洋。

    时间流逝，唱着以万年为单位的歌，终于，在海洋中出现了第一个生命。它是新生而美好的，是这个稚嫩世界孕育出来的第一个精华，它最后变成千万的生灵，会将这个枯乏的大地变得精彩无比。

    背负着世界的鲸游走在星辰的璀璨大海中，偶尔会经过一条银色的河流，它口中的鲸之歌会得到穿梭了亿万光年的同伴的回答。

    但它并不在意，只是摆摆尾巴，再次进行着一场永不停歇，没有终点的旅行。

    137亿年前发生的一次大爆炸，宇宙诞生了，无数的星星散发着微弱或强烈的光芒，随后有一些星星被包裹着，旋转着，有了星云，又经过了无数次的分裂，爆炸，冷却，经历了无数次的磨难，终于化作了星系，诞生了小小的种子。

    种子落到游荡在宇宙中的鲸鱼的身上，逐渐生出了一个世界。

    那歌声无疑是从150亿年前，或者更久远的时间之前，就传唱开来的歌声。

    回过头再看这个新诞生的世界，生命的演化总是奇妙，经历了漫长的时间，缓慢的速度或许会让人类觉得烦躁，但是背负着它们的鲸却用自己的歌声一点一点的记录着，就是这样，无数的生灵在这里诞生，演化，淘汰，进化，不停地蜕变。

    直到有一天人类诞生了，他们的幻想创造了奇异的神明，有的世界，神明一开始就存在，有的世界神明衰退了，但有的世界神明依旧流传了下来。

    世界是拥有无限的可能性的。

    但是不管如何，那支歌始终是不变的。

    那首，记录历史，能够窥见未来的鲸之歌。

    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人类就这样交替着，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从曾经的母系社会，发展到后来。恬然安宁的生活忽然被拖入了纷飞的战火之中。你见过那种颜色吗肃杀的红色，好像是飘扬的旗帜，又好像是凝固的血液。

    武器交接发出冰冷的铿锵声，战马发出嘶鸣，人类为了自己的欲望，怀抱着信念，怀抱着荣耀，怀抱着不可言说的感情，对同类挥下了手中的金戈。

    有人痛哭，有人大笑，有人恐惧，有人狂欢。

    时间从来不会停下脚步，历史的车轮始终在慢慢碾过。徒留下一道道车辙，供后人研究。

    高堂庙宇中供奉着神灵，辉煌宝殿中是统治者的歌舞箫声，下层的人在风中瑟瑟发抖，生命忽然化作了并不平等的东西。

    当第一个人站出来反对那样荒唐的统治，一个繁盛的时代终于落下了大幕。

    就这样，在歌声中，前进着。

    永不停歇。

    太宰治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场恢弘盛大的史诗表演，从宇宙的诞生，行星的演化，到生命的诞生，人类的历史。

    若是看到自身，太宰治摊开手，看着掌心，不知何时，水天相接的四周忽然化作璀璨的星河，头顶是银河星空浩瀚宇宙，脚下的水面也是闪烁的星子。没有人不会为此而感到震撼。有一句被用到烂大街的话，但是如今依旧合适，康德说「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内心受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

    但实际上，太宰治想到的却是另一句话。

    美国天文学家卡尔萨根说过，「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东西里面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代千万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

    太宰治忽然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掏兜，在这里他的服装并非是在这里的那身唐装，而是自己的衣服，沙色的风衣很长，他将手拿出来。

    手心中的石头般的碎片以银色为底，上面流转着五彩的光，那是星星的碎片。手里的星子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光芒，就和头上与脚下的这片浩瀚星空一样。太宰治鸢色的眸子里映着星子的微光，他曾听到过星星的声音。

    他原以为这颗选择了他的星星消失在了龙舟城那满是光明与希望的幽玄中，但实际上，却是从此驻进他的灵魂，在黑暗中也散发着光点。

    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磨难，却也有着诸多奇迹。

    手中星星的光芒忽然变强，它在闪烁着，像是预示着什么的到来。

    在闪烁了十几下后，太宰治终于看到。

    一只巨大的鲸鱼从他眼前出现，先是头，然后是身子，他的眼睛看到了山脉山川，流动的云雾，耳朵听到了海浪拍打的声音，最后才是尾巴，有力的尾鳍让他在星海中灵活的穿梭。

    如果说之前的歌声还带着虚幻的飘渺，那这次的歌声就确实是存在的。

    不管是身边的环境，那只巨大的山海鲸，还是这支歌，都给人深深的震撼。

    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太宰治深刻的意识到这是无数代人孜孜不倦追寻的东西，头上的这片星海宇宙，历史，真理，宽广而神秘莫测，带着无与伦比的美丽，这便是人类千年的追求，探求的东西。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大概有点明白，先生为什么说死亡不是终结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人类，他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身体里流淌，当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恢复平静的时候，太宰治才喃喃道“先生眼中的风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不用分析，他也能够明白，当一个人见过了无数广阔恢弘的景色时，那他的眼睛永远都只会注视着那样的景象，身边那些如同蚊虫一般渺小的事物，再也不能够引起他的侧目。

    太宰治决定向前走，他有点好奇，虽然他觉得这里没有尽头，但是他还是想试试。

    于是，他迈开了第一步。

    脚下的水面震荡起层层涟漪，向远方扩散，脚下的星子微微扭曲，又恢复原样。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人类在对面宇宙的时候，总是过分的渺小。

    太宰治随意的走动着，偶尔那如同碎片般的星星会指引他，以一种伴随着他呼吸节奏的速度，坚定的散发着光芒。

    人类的幻想同样宏大，但是真实总是要更加令人震撼。当幻想与真实结合，对于灵魂的撼动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太宰治不知道这是谁的梦，在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他的梦，也不会是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的梦，他以为这是先生的梦，但是并没有出现梦的主人，难道是那位山海鲸小姐的梦吗太宰治这样猜测着，身心却极度的放松，明明按照他的性格，并不会这么随意的。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他已经开始想，自己不会要一直这么走下去吧，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小亭子，似乎是供人休息用的，但太宰治却又直觉并非如此。

    洁白的大理石在星空下散发着飘渺却坚定的意味，太宰治走上前，看清楚了亭子里的人。

    黑色的发，西式的披风，黑色的浴衣。男人的手里拿着观看星星用的望远镜，却同样是西洋的古老。

    “先生。”太宰治认出了对方，以及对方身边，坐在大理石栏杆上的女子。

    人はいつも星と真理を結びつけて、その中に秘めた理性の震撼を持って、しかし実は、これらも同様に同じく同じく感情と関系があって、それ自体がこのように震撼している。

    人们总是将群星与真理挂钩，并为其中蕴含的理性震撼，但其实，它们同样也和感性有关，因为它们本身就是如此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