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记忆涌上来的那瞬间, 梦醒了。
像是浮出水面的人,茫然的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所有的身影都消失了。
曾经的记忆与构想出的经历交织在一起, 垂下眼眸看到的是小小的香炉,氤氲的烟雾缓缓上升。
望向窗外,青翠的竹林随风摆动枝叶,交错出的声音却如同天上梵音。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女人了,仿若花月的妖精一般的女子。
“烟羽”闭上眼睛, 一切都如同尘埃缓缓落下,记忆里的那艘船,怎么样了呢
啊, 想起来了。
她终究逃不过宿命, 华丽的龙舫在最鼎盛的那一瞬间燃烧起了大火, 在夜色下,像是盛开的红莲, 美得惊人,带着笑意的女子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把别人推下水,自己却站在船上,只给视网膜留下了炙热的影子。
我, 是亲近水的,在偷懒的时候, 总会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水面, 当年的和尚说的不错, 我确实有佛心。
只不过, 最后还是要从红尘走一遭啊。
门外传来了女童的声音, 软软糯糯像个团子,又因为其主人努力保持着冷静淡漠,像是裹了糖霜的雪媚娘。
“龙女大人,外面那个女仙她又来了”
摇摇头,还是出去看看吧。
浮梦先生盖上钢笔的笔帽,从头审视着这篇时隔多年才写完的故事,当初的一些想法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无论怎么说,还是结尾了。这样一来,倒也不算是辜负自己手里的这支笔,能够拿起笔继续写下去,已经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这只手。”男人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抬起头看向外面,日光落下,带着几分惺忪的惬意,让人忍不住想要睡个懒觉。天知道,他为了这个故事,到底纠结了多久。
站起来,走到平时坐着的缘侧,享受着平常又不平常的闲暇。浮梦先生歪了下头,从衣服内的口袋中掏出了打火机和一盒烟。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将它点燃,脸上还带着眼镜,让男人多了几分学者的气质。
浮梦先生盯着天空,放空自己的大脑。很难说,他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当笔写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散去了。让人有一点怅然若失,但这种感情很快就会散去,因为还有新的故事在等待着。
“真是闲不下来啊。”浮梦用手指夹着烟,虽然和普通人类那样在桌子面前坐久了腰酸背痛的毛病没有,但心理上的压力还是有的。只不过大概是坐久了,稍微一空闲,又想重新坐回去。
浮梦先生走进房间内,有着水银色长发的女仆正在收拾着完成的书稿,草稿也被整理好。
“结束了。”克蕾克丝贝垂下手,冰冷机质的水银色眼瞳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能够确认的是,她此时此刻的注意力并非是完全集中在手中的书稿上。
事实其实很简单,因为这篇从开始创作到完成的故事,前后经历了一百多年,故事里的人物拥有自己的原型,这让始终安静沉默的水银之蛇想到了并不是很久之前,男人的话语。
“克蕾,你跟随我有多久了”
克蕾克丝贝抬起头,将手中的茶壶放到一边,不用多想,口中就报出了准确的数字,“已经有二千三百七十一年了。”
两千三百多年,这几乎是一个悠久国家历史的一半长度了。黑发的男人侧身坐在窗台边,头却侧向窗边,看着天空。金色的瞳孔与深蓝的夜融合,又倒映出了银色的星星,像是婉转的小夜曲。
半个身子暴露在清浅的月光下的男人,看着夜空,“已经这么久了啊。”
忽然,男人转过头,嘴角微微上翘,“我好像从来没有写过你。”沉默不语的水银之蛇睫毛颤动了一下,她用那双清澈至极,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眼睛看着男人,“您,想要写我吗”
浮梦先生微微颔首,是的,他想要写那条银白色的神秘大蛇,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相处了两千三百多年,更因为,他见证了那条小蛇如何努力,成为了掌握真理与命运的水银之蛇。
水银色长发的女仆并没有说话,她的身体动了,走到男人身边。她能够感受到,对方那双金色的瞳孔有着如同天空般的包容,已经夜空样的静默,他允许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水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如同流光,随着其主人的动作散落,最后克蕾克丝贝做了一个之前两千三百多年都不可能做出来的动作,她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腿上。“如果是您的话,无论如何都很好。”
这是他们两千三百多年之间的默契。男人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冰凉光滑的发丝从指尖穿过,动作轻柔,一如数年之前,他抚摸着小蛇的头。
“在想什么”
浮梦先生的声音打断了克蕾克丝贝的回忆,她回过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只不过她的姿态实在是有点迟疑,与她平时八风不动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长久以来的默契,还是让浮梦知道她在想什么。
将手指间的烟在烟灰缸中按灭,“没关系的。”浮梦笑了笑,却意外的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味道,克蕾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入夜的宁静。她眨了下眼,然后开口道“先生,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她的口吻十分的郑重,一向情绪波动基本上没有的她却一连用了三个非常,这是理智的近乎可怕的水银之蛇流露出的最浓烈的感情。
随后,浮梦先生就看到了水银之蛇近乎逃窜一般的身影,虽然克蕾克丝贝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冷淡,但加快的步伐却表现出了她此时的心情。
“真是”浮梦摇摇头,因为水银色长发的女仆的动作失笑所有人都在改变,包括他自己。
摊开手掌,浮梦看着掌心的三条线,曾经他听过一个说法,掌心的三条线,分别是生命线,感情线和事业线,有很多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浮梦对于这种说法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他的生命早就停在了二十三岁那年。只不过,现在,或许他可以期待一下
卖药郎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这个感觉。”他仔细地感受了一下,随后看向窗外,总是被黑夜眷顾的龙舫,却出乎意料的有了第一个白天。
太阳将云霞染成了金色,同时浅金色的日光穿过云层落到了船上,无数的人第一次见到着景象,都睁大了眼睛。
并非是不曾见过日轮升起,而是夜行船本就在夜晚穿梭,永远不会拥有白日,永远的不夜城,照耀着的是灯光,火光,烛光。但是现在,日光落下了。
卖药郎推开门,走到栏杆边,眯起眼睛,浅蓝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两种颜色分外融洽。一阵风吹过,将发丝轻轻卷起,沉默了许久,直到太阳彻底升起,他才发出了清浅的声音,“结束了。”
笼罩在这艘宝船一百多年的黑夜,终于散去了。
手下的朱红色的栏杆比夜晚时鲜亮的多,宝船的全貌也终于彻底展现了出来,华丽精巧却又威严庄重,仅仅是用眼睛看,便能想象出,在这艘船建成之后,是多么的美丽,可以从边边角角捕捉到一个时代的风华。
“他,完成了。”
女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独特的声音令人过耳不忘,丹烟看着升起的那轮太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当时我就在想,这个故事什么时候才会完成,结局是什么样得。”
卖药郎沉默不语,如果不是一口气完成,故事必定会有瑕疵,但是显然丹烟并不在意,她只是想要一个结局。
“他变了。变得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丹烟看着下方,手掌放在木栏杆上,不自觉地握紧,眼睛似乎在看什么,有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他竟然愿意这么写,给我一个好的结局。”
听着她的话,卖药郎的睫毛轻轻扇动,水蓝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泛着粼粼波光,但最后又回归平静。
美丽的女子用手撑着头,眼睛闭合,仿佛叹息一般,“谁都会变的,是不是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她染着丹红的指甲像极了跳跃的火焰,“我知道,我的国家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历史,但是终将前行,所以我做出了选择。”黑色的眼睛中似乎有云雾缭绕,她抬起头,露出一段优雅纤细的脖颈。
“所以,这和他,毫无关系。”
这句话,随着风散去了。
卖药郎目送着对方离开,再次看向充满了阳光的世界,夏目贵志,多轨透和田沼要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此刻的朝阳确实很漂亮,带着蓬勃的生机,能够让人的心脏不停的跳动,是一种充满了活力的美。
过去已经变成了过去,这么看来,这个结局,还不错。
若有朝一日行于日光之下,我依然光华。
もしいつか日光の下に行くならば、私は依然としてつやがあり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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