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暖见他眉头紧皱, 问道:“皇上, 您怎么了?”
“无事。”楚淮答的极快。
江暖暖见状也不再开口, 这个夜晚知道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她的心中被无数情绪塞满, 无暇多问。
楚淮迅速侧身挡住那抹蓝色。
好在江暖暖哭累了, 并未发现从他身上掉出的锦囊。
江暖暖往前走去,楚淮落后了几步,迅速弯下腰捡起了锦囊塞回袖中。
还好, 并未让暖暖发现他的隐藏身份。
楚淮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齐出了安王府。
回宫的路上, 楚淮环着江暖暖的力道更轻了些。
他知道她心里的难受。
转眼过了十日。
四月的最后一天,是大启会试之日。
考场外,千百名举子齐聚,他们的神色皆有不同。有的胸有成竹,看起来沉稳淡定。有的神色慌张, 不知是惧怕这场面,还是因为准备不充分。
千人千样,姿态各不相同。但益州陈家不愧为世家,培养出的子弟自然不同凡响,在一众举子中,陈逸无疑是出众的。
他只着一身简单的青衣, 却难掩风流跌宕。他面如冠玉, 身姿如竹, 看似清雅无争,眉眼却如星芒,透着熠熠的光彩。
陈逸的书童一直在旁边絮叨着:“公子, 会试要连考三日,我给您篮子中备了许多吃食,还有放凉的开水。”
他边絮叨边抱怨:“这规矩真是不近人情,若身体不好的,哪里能吃得消。”
常说文弱书生,就是因为读书人大都死读书,不重视身体康健。常有在会试考试时因身体太差而坚持不住的考生。
对此,陈逸毫不担心。
陈家虽在十五年前迁出了梁京,世家的传承却没丢,自然不会把子弟培养成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所以陈逸除了诗文了得,在骑射方面也不俗。这三天的会试或许会让别的书生倒下,对陈逸而言,却不是问题。
举子们排着队进入,手持考牌。考官们仔细核对考牌背后的浮票。
陈逸顺利进了考场。
考官发下考题。看着上边的题目,陈逸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比起之前考试的陈词滥调,这次的题目十分精简。但是从这精简的考题上,陈逸看出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他看出了今上想要肃清沉疴的决心。
他正为此而来!
今上想要盛世清平,他陈逸亦有此愿。
陈逸闭眼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了眼,下笔行云流水。在这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中,陈逸写出了自己的理念。
会试结束后,陈逸稳步走出了考场。
书童早就在门口候着,一见自家公子出来,他就迅速跑上前。
“公子,如何?”书童满眼忐忑。
陈逸并未说话,他唇角勾出一个笑,如云似雾,风轻轻掀起他的衣摆。
碧霄宫中,秋瑾为江暖暖打着扇。
“再多来些风。”江暖暖催促道。
秋瑾有些不明所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现下这天,还不算太热啊。
云华看出秋瑾的疑惑,在旁边一声轻笑:“我们的公主啊,自从收到从仪城寄来的信,便激动的不得了。”
“本宫的大哥过几日就要来梁京了,本宫自然高兴。”江暖暖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离开仪城时,江暖暖便没见到大哥,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想他了。
这般想着,江暖暖更加兴奋,从美人榻上起了身,直往衣橱而去。她一边走一边问:“你们说完了去见大哥,本宫应该穿哪一件衣服?是那件云白的流仙裙,还是青色的罗裙?那件绣坊新做的芙色广袖长裙也不错!”
秋瑾和云华相视一笑,忙跟在她身后。
楚淮到碧霄殿时,殿中并不见江暖暖的身影,连两个大宫女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江暖暖去了哪,楚淮问殿中的小太监道:“宝光公主呢?”
小太监忙道:“奴才见公主之前往里间去了,好像是去挑衣服。”
这半晌午的,怎么突然挑衣服。楚淮一头雾水,又问:“挑衣服做甚?”
小太监又答:“听说是仪城来信说江家大公子不日要来梁京,公主十分欢喜。”
原来是想着去见江家的人。
这小妮子,到底还是觉得江家亲厚,每每在他面前却总拘谨的很。
不知为何,楚淮心中突然涌上一种酸酸的滋味。
可还没等楚淮等来江暖暖,就被内殿中的宫人唤走了。
他回了内殿。萧叔早已等候在了那里。
“皇上。”萧叔拱手作揖。
“萧叔,有何发现?”楚淮见他神色匆匆,知道他一定有什么消息。
萧叔神色凝重:“您让老奴去查雷山寺。起初并无什么发现。可是后来,却渐渐出现了些疑点。”
楚淮神色惊疑一瞬,大拇指上玉扳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抬头看向萧叔:“有何疑点?”
“奴才发现,这寺中的开销太大了些。”
他停顿了一瞬接着道:“雷山寺对外宣称庙中有一千和尚,可是庙中每日运进的果蔬却远比一千人的吃食多。”
楚淮轻抿起了唇:“有无可能是住在寺中的香客。”
萧叔却摇摇头:“便是有香客,也绝用不了那许多。除此之外,老奴派人观察那庙中的和尚,他们有些是普通的和尚,有些却下盘极稳,是练家子。而且那些和尚的数量绝对比寺中本来的武僧要多。”
殿中的西洋钟发出嘀嗒的声响,炉中的烟气飘散四逸。楚淮蹙起了眉,手指慢慢收拢。
“是否与火云教有关?”他问。
萧叔眉宇间浮现一丝郁色,回到:“尚且不知。”
“让我们的人手谨慎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是,皇上。”萧叔又行了一礼。
“不知皇上如何发现这寺庙的不同之处?”之前皇上突然让他查雷山寺。萧叔本以为他是心血来潮,却没想到真的有猫腻,因此问到。
“是宝光去寺庙斋戒时发现的。”楚淮想到那日江暖暖在他面前说了许多的可爱模样,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听到这话,萧叔记起册封之礼上,他偷偷见过的江暖暖的仪容,她高贵、优雅,像极了王爷和王妃。
想到这,他有些踌躇的问:“不知公主是否安好?”
听他这么问,楚淮想起了他今日在碧霄殿吃得闭门羹,语气突然变了。
“安好,安好的很。江家要来人了,她高兴极了。今日晌午朕去碧霄殿,她忙着挑去见江大的衣服,朕连面都没见着。”
萧叔觉得这语气有些奇怪,像是有一股子酸味儿,可等他抬头看,却又未发现皇上的神色有什么异常。
楚淮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既然皇上无事,萧叔又与他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萧叔走了,剩楚淮一个人在内殿中。宫女将番邦进贡的蜜柑端了上来,楚淮尝了一口登时皱眉。
“怎么如此涩?”
总管太监不明所以,这番邦的蜜柑向来以甜软著称,怎么会涩呢。
不过皇上说涩,那就是涩的。他忙将蜜柑端了下去。
看着被端下去的蜜柑,楚淮心中气闷。如此酸涩还叫什么蜜柑。也不知这番邦进贡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时间一晃而逝。
过了两日,梁京城外,一只商队正在接受盘问。
城门守卫眼神扫过这一帮,抬高下巴例行询问:“干什么的?”
商队里的保镖上前,声音高昂地回道:“来押一批货,顺便探亲。”
城门守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高抬着头一脸骄傲的人。难道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不然这人押个货怎么如此得意?
保镖自然骄傲得意,他们可是仪城江家的商队。此次跟着少东家来梁京除了押货,还是来看原来的小姐,如今的宝光公主的。
他们江家可是出了一位公主,保镖为江家干活,自然觉得与荣有焉。
不止这个保镖,整个江家商队的人皆骄傲的很。
城门守卫细细看了他们的路引,发现并无问题,又奇怪的看了一眼这支商队,才道:“可以了,你们进去吧。”
保镖走到江家大公子江铭面前,弯腰恭敬地禀报:“少东家,我们可以进城了。”
江大微微点头,道:“好。”
江大是江老爷和江夫人的第一子,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培养,早早的就跟着江老爷出来走南闯北。不同于常在家中的江二,他的身上自有一股江湖豪气,连肤色也是被太阳晒后的蜜色。
想到许久不见的小妹江暖暖,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神色也柔和下来。
保镖登时看呆了。
在外行商常遇土匪山贼,商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曾杀过人,他们少东家更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平日里都是面无表情,冷峻遒劲。
保镖没想到少东家竟然能笑得这样好看。
商队找了个客栈落脚后,江大就派人给江暖暖递了信儿,两人约在了茶楼见面。
到了半晌午,江大正在茶楼雅座等着,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接着,一张俏若三春之桃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江大定睛看了一眼,接着猛地起了身,向前走了两步:“小妹!”
“大哥!”江暖暖激动的叫道,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她的眼眶温热,眼中猛地涌上两汪泪。
江大上前,伸手捉住江暖暖肩膀上的袖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提了起来。他掂了掂,顿时有些伤心
“小妹,你瘦了。”他说。
江暖暖被他一句话逗的破涕为笑。每次大哥行商回来,都要先掂了掂她和江二,看看他们有没有瘦。
直到现在大哥都没把这个习惯改过来。
江暖暖眨了眨眼睛,脸上漾起一个微笑,辩解道:“大哥,我没瘦!我的两个侍女每天轮番喂我吃东西,我怎么可能瘦!”
“瘦了。”江大一本正经的重复。
“好吧好吧。”江暖暖不跟他争,在大哥眼中,她总是瘦的。
江大似想起了什么,他从旁边端出来一个木雕镂空的大匣子,放在桌上打开。
五光十色,琳琅满目。
江暖暖顿时被匣子里的东西迷的离不开眼,那里边皆是各种各样稀奇的玩意儿,种类众多,各具特色。
江大指着匣中的东西道:“这里都是我在行商路上发现的稀奇玩意儿,知道你喜欢,都给你带回来了。还有些是江二给你淘换的,这次也一并托我给你带来了。”
江暖暖又觉得眼眶温热,即使她不是他们的亲妹妹,她的两个哥哥却一直记挂着她。
“对了,娘还让我给你带话,说你给他们寄回去的锦囊,她和爹都很喜欢,日日带在身上。”
江二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一个玄色的锦囊:“你给我的,我也一直带着。还有江二,他虽然不说,但是也宝贝的很。”
听到他们这么珍惜她寄回去的锦囊,江暖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唔,大哥,我好想你们啊。你和爹娘二哥什么时候来梁京?”
她哭的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就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江大看她噼里啪啦地掉眼泪,顿时慌了,忙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莫哭,我此次进梁京来就是和这里的商人联系。你成了公主,各地官员对江家皆有优待。江家要搬来梁京用不了多久。”
接着江大保证道:“我们一定很快就能团聚。”
江暖暖抽噎着说:“好,这是你答应我的,不许说话不算数。”
江大目光中皆是宠溺:“好,大哥答应你!”
江大和江暖暖又说了许多,直到天边渐渐浮现暮色,江暖暖才带上面纱起身起来。宫门落锁时间固定,她起身有些匆忙。
没想到她刚出门,就和一位公子碰个正着。
江暖暖抬头看向对方,眼中顿时划过一丝惊艳,郎君如玉,肃肃如风。
江大也出来了,看到江暖暖撞了别人,他忙上前两步挡在她身前:“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小妹鲁莽了。”
“无妨,不碍事。”对方的声音如翠竹清雪。
江暖暖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公子看着江暖暖的背影远去。
这位公子便是陈逸,会试之后他就搬离了雷山寺,借住在了客栈之中。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偶遇宝光公主。
那个在神树下美的如梦似幻的少女,那个不小心潜进他心间的少女,那个无意间便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
她成了他心中不可言说的秘密……
陈逸看着那蹁跹的衣摆消失在目光中,然后回过头来,抬头看向眼前英姿飒爽的男子。
他刚才唤她小妹,应当是宝光公主养家的哥哥。
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敛了敛眸,再抬头时脸上便挂上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不知公子……”
陈逸的书童看着自家公子和这位像个武夫的男子攀谈,疑惑的摸了摸脑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知道家公子自有傲气,没想到今天却能和明显不是一路人的男子聊得这般畅快。
江暖暖抱着一匣子东西回了宫中。马车上,秋瑾想接过那匣子,却被江暖暖一口拒绝:“不用,这是大哥给本宫的,本宫要自己抱着。”
看着自己公主宝贝这匣子的模样,秋瑾心里感叹公主与江家的关系好,不再多言。
江暖暖刚回了碧霄殿,小太监就把消息传到了楚淮耳中:“皇上,宝光公主已经回碧霄殿了。手中还抱着一个木匣。”
“哦?什么木匣?”楚淮将手中的狼毫放回笔架,问道。
小太监继续说:“听闻是江家大公子专门给公主带的稀奇玩意儿。公主宝贝的很,一定要亲自抱着。”
听完,楚淮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江家再富也是商户,能寻来什么好东西,哪里值得小丫头如此宝贝。
楚淮复拿起了笔,突然开口吩咐到:“捡些朕的私库里的宝贝,那个琉璃华光盏,那个千年珊瑚树,还有祖母绿的挂坠,再挑些旁的,明日一并给宝光公主送去。”
让小丫头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宝贝。
楚淮恨恨的想。
高公公暗暗咋舌,刚才皇上说的那些物件儿都是私库里的好东西,如今轻飘飘的就给了公主。看来宝光公主真真是得了帝心,日后还要小心讨好。
第二日,江暖暖便收到了太监送来的楚淮私库里的宝物。
看着左一件右一件的宝物,江暖暖心里升起些幸福的烦恼,她一定是最富有的公主!
清风拂面,春日照人。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会试放榜之日。
书童早早守在贡院门外,只等着衙役贴榜。
贡院门外围满了人,稳重些的举子派了人来,那些着急的举子更是亲自在榜前候着。
到了午时,衙役终于姗姗的出来了。
明黄的榜单被贴在门口,众人一拥而上。
围在榜单前的人各个目不转睛,将那皇榜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要找出那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书童也认真地从后往前看。
三百名、二百九十九、二百九十八……后一百名都没有自家公子。
他继续往前看,一百九十九、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七……中间一百名也没有。
公子肯定是前一百名的,书童信心满满的接着往前看。九十九、九十八……十,还没有自家公子的名讳。
书童略有些慌了,不过还算镇定。公子的才学,前十名也是有的。
他继续看。
一直到第二名,都不见陈逸的名字。难道公子落榜了?书童沮丧又心急。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看向了榜首。
陈陈陈…陈逸。
还有与自家公子同名的吗?书童再看。
益州陈逸。
真的是自家公子!
自家公子竟然是会试第一。书童猛地从平地上蹦起来。
他的心情大起大落,竟然猛地叫了出来:“我家公子是会试第一!”
旁边众人一听,顿时用极其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向这个书童。
会试第一啊!
书童一溜烟的往客栈跑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公子,然后让公子给老爷修书,说他们家出了双元!
客栈房间内,陈逸正和江大品着茶,书童猛地推开了门。
陈逸看到是自家书童,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如此莽撞?”
书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雀跃,语气也十分急促:“公子!您中了。”
这次会试的题目与他的理念不谋而合,陈逸从见到考题的那一刻起对自己中举就有了数。此时听到书童说他中举,也并不太激动,只道:“中就中了,也不至于这般,平白在江兄面前失了礼数。”
江大听说陈逸中了举,拱手道喜:“某在这里恭喜陈兄高中!”
上次暖暖出门无意间撞到陈逸,江大代妹妹赔礼,没想到却和这位益州的陈兄一见如故。两人这几日相谈甚欢,来往也甚是密切。
书童见自家公子波澜不惊,脚一跺地,急道:“是会试的第一名,是会元啊!”
江大一听,惊了一瞬,没想到他这位兄弟竟然有如此大才,当即拱手道:“今日要与陈兄好好喝一杯,恭贺陈兄高中会元!”
陈逸听到自己中了会元,也惊喜了一瞬,他答题时虽然与题意契合,但多少有些锋芒毕露。大启的考官向来喜欢中庸的文章,因此陈逸虽知道自己会中举,却不奢望会元。
没想到竟然真的中了会元。
想到锐意进取的今上,陈逸微微笑了笑,看来他要改变朝堂的决心,真的很大。
人逢喜事精神爽。旋即,陈逸也对江大拱手道:“江兄,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
两人让小二上了些酒菜,便开始在房中对酌。
江大向来豪爽,陈逸今日也有些激动,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个痛快。
月上梢头,江大喝的面色通红,跟陈逸唠开了家常:“江家除了某,还有一小妹,和一小弟。”
陈逸虽然也有些醉,目光却十分清明,听到江大提起家中的弟弟妹妹,顿时精神一凛。他猜测江大口中的小妹应当就是宝光公主。
他端起一杯酒敬向江大,有些遗憾的说:“某父亲只有某一子,尚不知家中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想来江兄家中定是其乐融融。”
江大接过酒一饮而尽,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小弟便罢了,男孩子,皮实的很。家中的妹妹却是玉雪可爱的紧,怎么宠爱都不为过。”
说着,江大有些伤心,语气也低沉下来:“只近来出了些事,暖暖离开了家。一想到她不再家中住了,我这心就总觉得不得劲。”
江大醉酒说秃噜了嘴,叫出了江暖暖的名。陈逸即刻便记住了这两个字。
暖暖……
原来她叫暖暖,陈逸心中默念着,觉得这两个字可爱极了。
陈逸还想知道关于宝光公主更多的信息,又旁敲侧击道:“江兄与妹妹的感情一定很好。”
江大当即道:“那可不,小妹从小就爱黏着我这个大哥。”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小妹最喜欢长的俊俏的男子,陈兄如此俊美,还才高八斗,便是做我妹夫也使得。若是放在之前,某定要让暖暖好好相看相看你。”
暖暖如今是宝光公主,婚事自然不是江家这个养家能决定的。虽然知道江大的话只是感慨,陈逸却还是觉得身心战栗了一瞬。
若是能有那般剔透又不染尘世的女子为妻,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逸彻底醉了。
他心里想着,看江大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亲切。暖暖的大哥,实在是个好相与的。
会试之后紧接着便是殿试。
这天,陈逸早早起了身,启程往皇宫而去。
宫阙千重,宫门深深,陈逸站在宫门外向里望去,只见宫殿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他跨过一重重宫门,稳步往紫宸殿而去。
上次进宫,还是他五岁之前。如今过去了十五年,他终于回来了。
陈逸慢慢踏上一阶阶台阶,眼神也越来越坚毅。如今他回来了,而整个陈家,也终究会回来。
楚淮在殿内端坐着,看着一个个举子进了大殿。这其中,有李家的人,有丞相的人,但也有不少是奔着大启,奔着他这个皇帝来的。
楚淮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真正想要为百姓做实事的人挑出来。至于那些蝇头狗苟,终究上不得台面。
楚淮目光向下扫射,认真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些不动如松,胸有成竹的受到他格外的重视。而他们之中,有一人最为突出。
见皇上长久盯着那个方向,总管太监高公公忙附在他耳旁道:“皇上,这位是益州陈逸。”
陈逸,连中二元,果然是他。楚淮掩住眸中赞赏,见众人就绪,他朗声道:“今日,朕给你们出的题目是……”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众举子登时垂眸沉思起来。
正在举子们埋头认真思索的时候,一双明亮璀璨的眸子突然从龙椅旁边的侧门露了出来。
小太监眼尖地发现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心中一惊,忙给楚淮禀报。
“皇上,宝光公主来了。”小太监附在楚淮耳旁压低声音说道,接着指了指侧门。
楚淮听了,也忙往侧门看去,果然看到了淡蓝色的裙摆。
这小丫头,现在是殿试,她来此做甚。
楚淮皱了皱眉头,大步往侧门而去。举人们忙着答题,倒无人注意。
他一进侧门,就看到江暖暖玉白娇妍的脸,她眼中满是细碎的光芒,明显兴奋的很。
她还觉得挺好玩?楚淮眉头皱的更紧。
“你这小丫头,现在是殿试,你怎么跑来了?”他劈头盖脸的问道。
江暖暖一本正经道:“暖暖还没见过殿试是什么模样。听闻能参加殿试的都是才子,便想来看看。”说完她又轻拉了拉楚淮的衣袖:“皇上,您快回去,我只偷偷的看,不会影响别人。”
江暖暖在宫中待久了,心性也恢复了几分在江家时的活泼。她知道楚淮是真的为她好,也没了最开始的敬畏感,反倒多了许多亲切,跟他说话也逐渐大胆了起来。
楚淮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又问:“你能看来什么?”
“暖暖能看来谁长得好。”她眸中溢满笑意。
“你这小丫头,只知道以貌取人?”
楚淮突然想起她曾在仪城江边说的,她要嫁个乘龙快婿,现在莫不是就在相看?
楚淮突然觉得心间有一种奇怪的情绪,闷闷的。
江暖暖忙拍马屁:“当然了,就像皇上,龙章凤姿又智谋绝世。”
听到她张口来了一串词夸他,楚淮的心情又好了些。
不过他还是板着脸:“快些回去,这里不是你这小丫头该来的地方。”
江暖暖急忙转移话题:“皇上,我刚才看了许久,这举子中倒真有几个出众的。”
楚淮下意识便问:“哪个?”
江暖暖纤手盈盈指向一个方向。那个举子,她上次在茶楼中无意间撞了他,当时就觉得他飘逸出尘,没想到今日又在殿试上见到他。
楚淮顺着她的指向看了个清楚。
那边的能当得出众这句的,就只有益州陈逸了。
“你眼光倒不错。”一眼就看中朕想要重用的人才。
“那是自然。”江暖暖有些得意。
“朕看是平时对你太好,如今竟敢来偷看殿试。知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楚淮吓唬她。
江暖暖头摇的像拨浪鼓:“暖暖不干政,只是来看看谁好看。对了皇上,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楚淮见她理直气壮还登鼻子上眼,顿时气结,冷气道:“无可奉告。”
接着,他目光凌厉地看向江暖暖的两个侍女。
秋瑾和云华吓得一哆嗦,立刻懂了楚淮的意思。忙到:“公主,现在是殿试,您在这里时间长了,若被人发现就不得了了,到时候御史要参您一本了。还是快随奴婢们回去吧。”
江暖暖见她们神色焦急又说的恳切,只得依依不舍地说:“好吧,皇上,暖暖先走了。”
“快走。”楚淮又气又好笑,只觉得他把小丫头宠的太过。
江暖暖走了,楚淮又重新回了紫宸殿。想到刚才她说的话,楚淮不由自主地便多看了陈逸两眼。
这陈逸,的确生的好,怪不得引得暖暖直指他。楚淮心中思绪涌动,只觉得陈逸有才学就好,大可不必长相也这么俊美。
总勾的小丫头看他该怎么办?
之后的殿试,陈逸总觉得皇上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只皇上之前并没有见过他,他只当是自己多虑了。
结果三日后才出,殿试之后,一众举子需得先离开皇宫。走到宫门口后,陈逸又往里眺望了一眼,听闻宝光公主住在碧霄殿内,如此多的宫殿,也不知哪个是碧霄殿……
紫宸殿中只剩了楚淮,他拿起殿试的一份份答卷,认真看了起来。直到他又拿起一张,上边的字迹遒劲,下笔入木三分。
“为官者,当为民……则无以立……”
楚淮细细读着里边的一字一句,眼中赞赏之情渐浓,这举子的理念竟与他不谋而合。
最后,他看向嘱名。
陈逸。
竟是他?楚淮愣了一瞬,接着又微笑起来。
果然是他。
殿试结果还未出来,江大便要离开梁京了。梁京城门外,陈逸送他。
“陈兄,不能亲眼见你金榜题名了。”江大有些遗憾的说。
“不碍事,江兄的情谊,某全都记在了心头。”陈逸言辞恳切,他最初与江大相交,是因为他是宝光公主的哥哥。可两人熟悉之后,陈逸却觉得江大的确是可交之人。
两人正说着,一辆马车突然从城门内驶了出来,接着马声嘶鸣停在了他们身边。
江大和陈逸皆看向那马车。
车中先下来一个侍女。接着一双柔荑从马车中伸了出来,那手指如玉葱一般嫩白,指尖带着淡淡的粉色,只一眼,别人就知她是个美人。
接着,一袭烟紫衣裙的女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她眸似含水,面如美玉,身段像早春的柳枝一样纤美。
侍女忙扶住她。
江大在见到她的面容时便快步走上前,语气激动:“暖暖。”
江暖暖忙下了车,提着裙摆向江大跑去:“大哥。”
江大忙应到:“大哥在这,你快慢些,别摔倒了。”
一见到江大,江暖暖自然而然便红了眼:“大哥,你这就要走了?这才待了多久。”
江大拍拍她的发顶,笑道:“没办法,这商队便是要走南闯北,不能总留在一个地方。”
江暖暖眸光直直看着他:“大哥,你快和爹娘二哥搬来梁京吧,我有食邑,足够养活你们!”
见小妹张口就要养活他,江大有些失笑,心中却涌上一股暖流。
“大哥若是让小妹养,还算男子吗?”他说的一本正经,接着又道:“你莫急,大哥不是答应你了?江家过不了多久久就搬来梁京……”
江大又耐心地哄了江暖暖一会,她眼中的泪光才渐渐消散。
陈逸目光深深,在旁边看着江暖暖的一颦一笑。
看到她眼中含着泪光,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看到她又恢复了笑靥,他才跟着畅快了些;她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他的目光移不开。
哄好了江暖暖,江大突然想起了身旁的陈逸。旋即笑着介绍道:“暖暖,这位是陈逸陈兄弟,连中双元,是个人才。”
江暖暖知道她大哥向来爱结交各路人士,不过她没想到,大哥的这位义弟,她竟然见过两次!
在茶楼中,她不小心撞到过他。
在殿试时,她又偷偷躲在侧门后见过他。
没想到今日又在此见了第三次。
陈逸装作不知道江暖暖的身份,只道:“见过江姑娘。”
江暖暖也给他回了一礼,又有些歉声道:“上次在茶楼中不小心撞到公子,还没来的及道歉。”
陈逸摆摆手,声音像一汪清泉:“并不是什么事,某已经忘了。”
江暖暖听他这样说,甜甜的笑了笑。对面如冠玉的陈逸,她天生便有几分好感。
大启也是个看脸的地界儿呢。
陈逸和江暖暖这便算正式认识了。
江家商队的人远远看着江暖暖,这时才慢慢走了上来,各个激动不已。
“小姐!”
“小姐……”
他们皆颤声叫道。
江暖暖小时候常坐在江老爷肩头去江家商行,对商队的不少人也熟悉。
看着商队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她脸上浮现起几丝笑意,诚恳道:“你们为江家奔劳,辛苦了!”
听了这句道谢,整个商队的人都像吃了蜜喝了酒一般,既开心,又觉得轻飘飘的。
这可是公主的感谢啊!
众人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老爷和少东家都待我们极好!”
江暖暖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商队的人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江大看了看天色,对她道:“暖暖,天色不早,大哥得走了。”
江暖暖依依不舍,却知道大哥非走不可。只得含着泪道:“大哥……路上慢些。”
“好,你在梁京等着大哥和爹娘。”江大最后拍了拍她的发顶。
江暖暖看着江大和商队远去,泪还是不自觉从眼中流了下来。
看着她又落泪了,陈逸忍不住宽慰道:“江姑娘,我知江兄为人,他说了的话,一定能做到,你莫要伤心……”
陈逸宽慰了她许多,江暖暖的心情好了些,抬头对他道:“陈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叮!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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