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昭被楚淮落了面子，礼也未行便跑回了朝晖殿，她径自哭了一场，还觉得不够，又直奔她母妃的安康宫而去。
“母妃，您不知道那个野丫头有多可恶。她生的一副狐媚子样儿，在众人面前颠倒黑白，哄骗皇兄给了她一千八百户的食邑。竟比女儿还要多三百户！”
月昭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舒太妃看着自己的女儿，既心疼她单纯，又觉得她愚钝。
她摸了摸月昭的额顶，问道：“哀家且问你，是不是你先往那女子跟前凑的？”
月昭一时哑然，犹不服气：“本宫，不过是想看看这半路蹦出的安王之女究竟是什么模样。”
舒太妃点破她的话：“看人是假，想给她没脸是真。那女子进宫前，你是大启唯一的公主，这唯一一份尊荣骤然没了，你自然心有不甘。”
月昭被舒太妃说的脸颊通红：“本就是，父皇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她算什么。”
舒太妃却不顺着她了：“既然是你先凑上去了，如今遭了斥责，又有何要说的？”
月昭没想到母妃不但不安慰她，还说她活该，当即又红了眼眶。她眼泪似垂非垂，轻咬着唇，像在努力压着哽咽，倒显得有些可怜了。
舒太妃见她这模样，又心疼了，只好把话拆开了说：“你真的觉得皇上给她一千八百户只是为了让你没脸？”
月昭愣了愣：“不是吗？”
舒太妃又问：“你知道安王和安王妃是怎么去世的吗？”
月昭撇了撇嘴：“这本宫哪里知晓。”
她只知道皇兄曾在安王膝下养了些年，旁的却不知道。
舒太妃叹了口气又道：“安王和其王妃皆是因为保护皇上而死的。且安王在世之时，麟州以外的草原各部落皆不敢妄动。这些你知道吗？”
月昭又摇了摇头。
舒太妃看着一问三不知的女儿，觉得自己前些年将她宠的太过，养成了如今这副单纯蠢笨的性子。
舒太妃索性将话挑明了：“你以为皇上平白给了那女子一千八百户？不过是因为安王骁勇，又对皇上有救命之恩，所以皇上看在安王的面子上对她多了些怜惜罢了。”
停顿了下，舒太妃又道：“皇上要怜惜的人，你却上赶着给她没脸，皇上能不生气吗？”
月昭这时才听懂了，她咬了咬下唇：“这些我哪里知道，您与皇兄又不说，平白让人猜的头疼。等到做不对了，又来申饬我。”
舒太妃看她不开窍的样子着实头疼，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哀家要休息了。”
月昭气哼哼的走了。
看着月昭的背影，舒太妃心中叹息更深。月昭还不知，她如今能仰仗的，可以依靠的，实则只有皇帝。
她的娘家李家如今在朝中气焰极盛，门生遍布，只是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她知道李家的野心，也知道李家的不甘心。可是她的麟儿早就没了，如今大启的正统就只有当今皇上一个。
她也知道如今的皇上虽然年轻，却绝不像先帝一般优柔寡断。
若李家还不知收敛，怕有灾祸。
她虽是宫中太妃，终究是个女子。就是有心提醒她的娘家，若他们左耳进右耳出，也无济于事。
只盼着到时候皇帝还顾念亲缘血脉，对他这异母的妹妹月昭好些。
她终究是出嫁女，如今父母皆去世了，娘家她能帮则帮，但最在意的只有这个唯一的女儿。
想到那个新进宫的公主，舒太妃将身上的披帛裹紧了些，希望她莫与月昭计较。
月昭是她的心头肉……
这天晚上，碧霄殿的宫人将把殿中清扫了个彻底，楚淮便来了。
江暖暖有些惊讶，皇上对她真是上心，早上才见了，下午便又来了。
心里想着，行动上却不耽搁。江暖暖上前两步，行礼道：“见过皇上。”
“起来吧。”楚淮当即免了她的礼。
江暖暖起了身，两人一同往殿内走去。
楚淮边走边问：“来了这碧霄殿，可觉得习惯？”
江暖暖一听当即笑着说：“这碧霄殿的布置皆是按照襄州建筑来的，暖暖看了觉得极为亲切，正要在此多谢皇上呢。”
她目光盈盈，眼中是一片诚挚的谢意，风轻轻带起她的发梢和浅粉色的衣裙，美的像一幅画。
楚淮心中叹了口气，江暖暖若想讨好谁，的确会让对方心里熨烫。
“喜欢便好。”
两人进了正殿。
“还没用膳吧？”楚淮问她。
江暖暖点点头。
“朕也没有，一起吧。”
楚淮现下来碧霄殿，有两件事。一是让江暖暖从礼部给出的封号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二就是与她一同用膳。
她千里迢迢从襄州来了梁京，现在人生地不熟，定需要时间适应。今日楚淮来此，便算为她接风洗尘了。
宫女流水似的将膳食端了上来。
江暖暖看着，眼睛逐渐睁大。八宝糯米鸭、锦绣虾球、翡翠黄鱼、碧玉圆米羹……这些竟都是她在襄州常吃的菜。
“皇上怎么知道暖暖喜欢吃什么？”她实在有些惊讶。
楚淮以侍卫的身份在她身边待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当即道：“朕从黄大口中得知。”
“黄侍卫有心了。”江暖暖觉得面冷心热的黄侍卫实在可爱。
楚淮便是黄大，江暖暖满眼赞许，就是在直接夸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心情极好。
“快吃吧。”楚淮道，说着提起了玉箸。
他们这顿饭未让宫女布菜，江暖暖用着，竟觉得有几分家的感觉。
用膳之后，两人喝着消食茶。
楚淮说道：“礼部给你拟了几个封号，你从中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吧。”
江暖暖本以为公主的封号都是直接定的，如今竟然可以自己挑，不免有些惊喜。
她高兴的同时还有几分不敢置信：“皇上，暖暖竟可以自己挑封号吗？”
“朕说可以就可以。”
楚淮话音落下，便有太监捧上了一卷轴。江暖暖接过来展开，上边是几个拟好的封号。
“德纯……”江暖暖轻声念道。
“来自“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一句，意思你品德高尚。”楚淮解释道。
“云霓……”
“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说你清丽高雅，自有风骨。”
“月皎……”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赞你美丽动人，如明月升空。”
江暖暖读着，楚淮给她解释。她听着，脸渐渐红了起来，实在是礼部太会夸人，都未曾见过她，就能编出如此多清雅动听的封号。
只是全部独过一遍之后，江暖暖有些茫然。各个都别有意义又朗朗上口，她实在不知道选哪个。
楚淮看出她的犹疑，用手指着其中一个封号道：“宝光，如何？昨夜欢声满玉堂，争言宝婺下祥光。”
这句诗江暖暖知道是何意，说是女儿出生全家欢声笑语，因贵女下凡出现了祥光。
知道这封号的意思，江暖暖脸更红了。
江暖暖心头温热，答道：“那就多谢皇上了。”
楚淮觉得这封号极好，江暖暖是他养父母心中的宝贝，是江家的宝贝，也是他心中需要保护的珍宝。
楚淮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极淡的微笑，江暖暖看到，登时愣住了。实在是皇上生的太好，他面无表情之时，颜色便已摄人，如今笑起来，只让人头晕目眩。
江暖暖觉得自己心跳很快，不知是因为她的封号，还是因为这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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