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桑和伊路米并肩走在酒店中。
“你是来这儿做什么的?”有趣桑很随意的问道。
“旅游。”伊路米简短地答道,随后反问了一句“你呢?”
“巧得很,我也是来旅游的。”
这确实巧得很,因为他们都不是来旅游的。对于这个以自然风光和野生动物为卖点的旅游国家来说,同时凑齐两个不是来旅游的半大孩子可是非常难得的。
伊路米当然是来执行任务的,而有趣桑则是来这里寻找回家的方法的。
这个国家虽然目前十分落后,但远古时代却十分辉煌,历史上曾出现过类似于玛雅王国的先进文明,留下了不少关于时空穿梭的记载。更重要的是,据猎人协会中那些遗迹猎人所说,这里还有着真实发生过穿越事件的遗迹。
有趣桑不打算放弃任何可能性,根据猎人协会提供的内部资料确定了遗迹的具体/位置后,他来到了这片苍莽的大陆。不过这次旅行并不顺利,由于迷/信和愚昧,人们对于那些远古遗址的惧怕远大于崇敬,担心他这种外来人的闯入会引起远古恶灵对土地的诅咒。遗迹因此被看护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无法长期留在那里进行研究。
这种从民间到官方的一致反对哪怕搬出猎人协会来也没有半丝松动,有趣桑已经在这家酒店住了一周多了,却没有丝毫进展。从这个角度来讲,有趣桑说自己是来旅游的并非虚言。
双方都对“旅游”这个目的的真实性有所怀疑,但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对话只得继续进行下去:
“关于这个国家的人民,你似乎对他们的现状颇有微词?”伊路米率先找到了话题。
有趣桑看了一眼他。
他身旁的少年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发丝十分柔顺,正随着脚步上下飘动,看起来既无害又纯良。而他那双和头发一样乌黑的眼睛则又圆又大,让他看上去稚气未脱,绝不会超过十四岁。
但有趣桑知道,普通的十四岁少年是问不出这种问题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而这背后的原因又复杂而深奥。当然啦,有趣桑早就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有些特别了,因为普通的十四岁少年也不会深夜独自外出,特别是在这种贫困的国家中——对于这类国家来说,贫困不意味着质朴,而意味着危险。
但有趣桑不介意告诉别人自己的看法,他期待着有人可以跟上自己。他把自己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情况简单地说了说,他们所在的L国非常有意思,在殖民者到来前,这里的原住民们是没有种族意识的,但在遭到殖民统/治后,殖民者就开始对他们按照外貌进行划分,
那些鼻梁更高、肤色更浅,也就是说更“白人”的被划分为了上等种族,称为图西族,相对于那些不幸沦为下等人的同胞胡图族来说享有许多特/权。当然,他们的人数相对胡图族来说要少很多。
这其实涉及了一个政治学上的原理:小种族统/治大种族。
外来侵略者为了巩固自身统/治,会对当地原有种族进行细化,只有给予其中一小部分特/权,并让他们担任警/察、政/府基层官员之类的职务,让这些人为塑造的“贵/族”去统/治大多数,而他们则统/治这些少数。只有这样,他们的统/治才能长久下去。
“你的意思是,这个国家的人并没有看到问题的所在。”伊路米说道。
“没错,”有趣桑露出了一抹很浅的笑,“他们尊敬并惧怕白人,认为他们是神一样的存在,同时却痛恨站在自己头上的同胞。如果只有黑人和白人,那么谁是大坏蛋一目了然,但如果你在这中间人为制造一个种族的话……”
“矛盾就会转化到胡图族和图西族之间,而非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之间。”
“Bingo~而且在我看来两族的矛盾已经非常尖锐了,L国很快就会动荡起来。”
‘说对了。’伊路米心里叹了一句,随后开口道:
“你觉得这样不好?”
到目前为止,这个叫有趣桑的人的确表露出了一点适度的同情心,但他言语间却又异常理智,这种微妙的矛盾令伊路米有些想听听他的看法。
有趣桑用手抵住了下巴:“从民众们的角度来看,确实十分不好。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设计简直绝妙,可以运用到生活的各个方面。比如说,在L国之外,在我们那富足安定的社会里,其实也只存在两个阶级: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富人和穷人。但这听起来很容易和‘革命’、‘起/义’之类的不和谐因子挂上钩,于是政客们向其中插入了一个中产阶级。”
“于是最底层的人有了奔头,会为跃升到更高的阶级上而努力;中间的中产们为了避免跌落则会努力维护最顶层统/治者的权威,希望他们能保护自己——社会一下子就稳定了。”
这场谈话的时间控制的非常巧妙,在有趣桑这句有力的结论落下后,他们正好停在了一间客房门前。
“到你的房间了?”有趣桑问道。
“嗯。”伊路米摸出房卡。
“那么,晚安啦。”有趣桑友善地笑了笑,门后好像有什么。
伊路米拉开一点门缝,将自己挤了进去,只把脑袋露给有趣桑,好像门后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一样。
“晚安。”他说道。
房门合拢,有趣桑心中也叹了口气:这间客房位于宾馆的最顶层——这个质朴的描述已经足以说明它的奢华了。想了想自己的大床房,又想了想和猎人协会报销时的繁琐手续,他不由得暗自垂泪。
等到了18岁,成为了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他一定要去创业。
“交到朋友了吗,伊路?”门后的奇怪生物正是伊路米的爷爷杰诺。他正守在门边,动作像个抓夜不归宿的女儿的老爹,说话的内容则像个审问孩子有没有谈恋爱的老妈。
被抓了个现行的伊路米认真想了想,随后老实回答道:“不是朋友。”
他心中其实有点失望,因为爷爷对于突然出现在周围的念能力者没有任何特殊反应,他本以为会打一架之类的。
“哼哼,”杰诺捻了捻胡子,“你也该交点同龄的朋友了,毕竟糜稽和奇犽都和你的年龄差了不少,而且这孩子说得都还挺有道理的……不说这些了,夜宵吃好了吗?”
“嗯。”
“那我们走吧,”他像个平凡的老头一样将手背在身后,慢腾腾地挪向窗边,“客户的要求是在黎明之前完成,他们发在晨报上的讣告已经写好了。”
“对于时间的特殊要求属于增值业务。您记得加钱了吗,杰诺爷爷?”
“当然了,我还没老年痴/呆呢!”
杰诺所说的讣告按时地出现在了报纸上。
看到这个头版头条时,有趣桑正在餐厅里吃早饭。虽然夜里有了一顿加餐,但正餐也不能省掉。
“总统朱韦纳尔遇刺身亡,疑为图西族所为”的巨大黑体标题直直地刺入他的眼中。
“你在看报?”伴随着瓷质餐盘放在桌面上的清脆声音,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旁。有趣桑放低报纸,抬眼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是昨晚新认识的不普通十四岁少年——有趣桑一直没机会问他的名字,只能用代号先将就了。
“请坐。”他边说边重新埋头于报纸,第二页的报道声情并茂的描述了这位总统作为胡图族人的希望是如何受人民爱戴,又描述了享有特/权的图西族人是如何恬不知耻地将他卑鄙杀害。
“上面写了什么?”他对面的黑发少年好奇的问道,从自己堆得冒尖的盘子里插起一块炒蛋。
“嗯……写了点自导自演的故事。”看到这里,有趣桑基本可以确定总统之死是胡图族人所为,目的是对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图西族进行清算。他又翻了一页,第三页上刊登了一幅总统尸体被发现时的样子。
图片被放得足够大,大到可以看见尸体上插满的钉子。
“……”有趣桑表示这个钉子真是格外眼熟。
他们的宾馆离总统府不远,揍敌客家的人正在这附近徘徊的念头让他觉得有些刺/激。总统遇刺的事情已经明了,未来的局势有趣桑也有了些判断,他放下报纸,开始安心吃饭。他的视线在离开文字之后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对面坐着的人身上,黑发的少年闻起来香喷喷的,像是刚洗过澡。
视线在降低一点后,有趣桑发现他的餐盘里满满的,培根、香肠、蘑菇和炒蛋堆在一摞面包片上,完全不像加过一餐的人应有的食量。
‘这家伙,’有趣桑很有闲心地暗自琢磨着,‘晚上做了什么运动吗?’
伊路米也看了看他:“有趣桑,你看起来很开心。”
“没错,”有趣桑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像在讲什么恐怖故事一样,“这个国家很快就要乱起来了,人们会互相残杀、血流成河。”
“完全没感觉出你高兴的点,”伊路米费解地插起一块蘑菇,“你不像是喜欢血腥暴力的人。”
“当然啦,我一向遵纪守法。事情是这样的:我想去这里的一座遗迹探险,但是政/府出于迷/信一直在阻拦,如果他们乱起来的话我就可以趁虚而入了。”有趣桑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话说回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暂时不能告诉你。”伊路米气定神闲,说着十分讨打的话,“告诉你的话你就不会和我玩了。”
“……”是什么大少爷一类的设定吗,心中猛槽的有趣桑锲而不舍,道:“你可以告诉我一个化名,权当是为了方便称呼。”
伊路米放下了刀叉,仔细思考了起来。半响后,他左拳轻敲右手,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名字:
“就叫我集塔喇苦吧。”
有趣桑差点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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