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生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方未歇见了,对林启凯点点头,拉着罗浮生走到一边,抬手摸摸他的眼角,“这是怎么了?”
罗浮生仰起头,吸了口气,然后笑了一下,安慰她道:“没事。想起了当初星程被枪击那个时候,被凶手气的。”
方未歇摸摸他的头,他柔软的头发蹭着她的掌心,有着些微的痒意,“不气不气,我们这就把凶手找出来。”
罗浮生在她把手收回去的时候,拉了她的手过来,握住她说道:“嗯。刚刚问出了地址,我马上就过去找人。你跟罗诚回美高美等我。”
方未歇问道:“让罗诚跟我走,你自己去找人吗?我们之前怀疑凶手是胡奇的手下,万一那边人很多呢?”
罗浮生表情认真,“别担心,大哥跟我一起去。”
方未歇点头,道:“把留声机带着。”
她来的时候,为了留下证据,就把美高美的留声机带来了。虽然民国时期的留声机体积不小,但也不是特别难以携带。
他们就此分成两拨,罗浮生跟林启凯去得到的地址找凶手。
罗浮生到的时候,那个凶手正准备出门。罗浮生对林启凯示意,飞快地藏身在附近人家突出的门廊之后,影子也隐在建筑的阴影里。
凶手东张西望,发现周围没人,鬼鬼祟祟的沿着大街走了出去。
罗浮生和林启凯立刻跟上,齐飞在后面抱着留声机,找掩体慢慢接近。
街口有一家小吃摊,前排坐着一个身穿蓝色短打的男人。凶手走了过去,在蓝色短打那桌坐了下来。
在罗浮生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穿着蓝色短打的就是胡奇。
胡奇见凶手坐下,慢慢开口:“上次干完那一票,我不是让你离开东江,在外面躲几年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凶手很不忿,“干了那么大的一票,就给我那么丁点报酬。你让我去别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怎么活?”
胡奇长长出了一口气,冷冷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杀许星程,是杀他!现在人还没死,你还有脸跟我提。”
凶手被噎住,偏过脸去,又很快转回来,“我当时可是打中了他的,谁知道他还能被救回来。再说了,我可是买一送一,洪帮二当家当时也受伤了。你别找借口了,我都打听到了,兴隆馆钱老大可是许给我一千,你只给我一百!心也太黑了!”
胡奇故作镇静,他的态度稍稍软化,循循善诱:“我怎么会干出这种缺德事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现在东江很危险?”
“危险?”凶手冷笑,“我现在只知道,我要是把背后主谋说出去,更危险的是你兴隆馆。”
胡奇闻言,手一紧,他戴的扳指上的宝石反射出了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兴隆馆、日本人。我们是拿钱办事,别以为这么点钱就把我打发了。告诉你,我可以为了钱去杀任何人,包括你!”凶手说到最后,语气透着危险,手指也指向胡奇。
胡奇转头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好。我会转告老大,他不会亏待你的。”他说着,手指不断点着他,“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从今往后不要再抛头露面了,不然的话,谁都救不了你。”
凶手道:“你大可放心。”
这个时候,店家把他们这桌的面端了上来。胡奇瞥了一眼,面容沉沉,他道:“你知道吗?从没有人敢威胁兴隆馆,算你狠!”他说着,掰断了筷子,起身大步走了。
罗浮生眼里透着危险,看着胡奇的身影慢慢离开。那边凶手端过胡奇点的面,从筷子筒里拿出双筷子吃了起来。
罗浮生探出身子,整个人几乎离开阴影。凶手非常警觉,忽然回头,比他视线更快的是罗浮生。罗浮生迅速缩回墙后,速度之快,凶手连罗浮生的衣角都没看到。
吃完面,凶手就准备回家。走在街上的他还是十分警惕,就在快要到租住的房子时,迎面袭来一个自行车。
他就这样被自行车打晕了,连用自行车打他的人都没看清。
罗浮生放下自行车,拍了拍手,他跟林启凯对视了一眼,齐飞很自觉的上去扛人。
留声机已经搬到车上了,现在自然空出手来了。
成功带回凶手,接下来就要商量后面的计划。
第二天,方未歇在店里查看新上的一批旗袍。这些旗袍是她设计的改良款,款式、花色都跟老式旗袍不同,还更加容易穿脱。
这个时候,门口进来了两个人。店员迎上去介绍,听起来那位顾客对新款旗袍很有兴趣。
方未歇循声望去,发现来人她并不陌生,就是梨本未来。见到这位梨本小姐她不是很惊讶,倒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梨本未来拿着一件旗袍,笑道:“方小姐,久违了。”
方未歇也笑脸迎人,“梨本小姐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梨本未来一笑,“瞧我,这么多好看的旗袍,我都不知道该选哪一款了。”
梨本未来确实很聪明,她在方未歇面前纠结选择衣服之事,就是为了让方未歇不得不与她搭话,接下来再说些什么,就顺理成章了。
方未歇看着她手中那件,笑道:“‘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芍药这件花色热烈,线条大方,很衬梨本小姐。”
梨本未来开心的看着手中的旗袍,摸了两下,道:“我也是偏爱这一件呢。知子,把这件拿去付钱。”
她后面的侍女知子接过了旗袍,去收银台那边付钱了。
方未歇看了眼这个面容陌生的知子,不知道宴会那天见过的和子去了哪里。
梨本未来眼波迷离,似怨似喜,“自从成人礼那日一别后,方小姐还是如此美丽迷人。”
方未歇说道:“梨本小姐花颜月貌,更胜从前。”
“方小姐的话太熨帖了。”梨本未来捂着嘴“咯咯”笑,“话说回来,我生日会那天,方小姐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方未歇道:“那天发生的事,我都告诉警察了,梨本小姐当时也在场啊。”
“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还请方小姐见谅。”
这个时候知子回来了,梨本未来接过装着旗袍的袋子,说道:“我与方小姐甚是投契,相信以后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方未歇笑了笑,“缘分总是妙不可言的。”
缘,妙不可言。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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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奇搂着个女人从赌场里出来,一只手里拿着一沓钱,他大笑道:“这钱,是给我兄弟们赢的。当然,也是给你赢的。”他的脸凑近女人,调笑着,“想要吗?”说着他用钱拍了拍自己的脸,示意女人亲上去。
女人心动了,她凑近胡奇,不防胡奇的嘴贴了上来,她慌忙后仰。
胡奇笑着,“躲?”他又用钱拍了拍自己的嘴。
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骑着摩托车冲了出来,他的面具在阳光下折射着冷光。他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抬起放枪,胡奇后面的兄弟立刻中枪,伤口喷溅出来的血花染上了女人的白衣,红得刺目。
女人惊叫着蹲在地上,胡奇把她抓过来挡在面前,同时检查了一下自己是否中枪。跟他一起过来的兴隆馆兄弟们还没反应过来,就不断中枪倒地,更可怕的是,那些人伤口的位置一模一样。这得是多精准的枪法,才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胡奇死死抓着女人当肉盾,掏枪回击。来人控制着摩托车躲开子弹,又一枪击中胡奇的手腕,胡奇的枪脱手飞了出去。
来人没再给胡奇反抗的机会,打晕了他,把他放到摩托车上,丢下一封信,就骑车扬长而去。
钱阔海的面前躺着一堆呻|吟着的伤员,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白衣女。女人不断颤抖着,手里拿着一封信,钱阔海拿过来一看,上书:“想要胡奇,六号中午十二点,洪家码头见。天行有常,阎罗索命。”
钱阔海心中一紧,又查看了众兄弟的伤,伤口位置几乎别无二致,他心中大骇。
“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个手下道:“那、那个人戴了面具。在东江敢称阎罗王的只有一个啊……老大。”
玉阎罗,罗浮生。
昏暗的屋子里,胡奇被结结实实的绑在椅背上,低垂着头颅。突然,一桶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上去,胡奇被水一泼,睁开了双眼。
“啊——”乍然看到一张戴着半边面具的脸,他还以为见到了鬼。
面具男勾唇一笑,“害怕了?谋划在美高美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怕?”
胡奇查看了一番周围和自己的处境,“枪枪打在我兄弟身上,还都是同一个位置——就是当初许星程中枪的位置,这明显就是报复我,是因为我害你的好兄弟受伤了,对吧?”他抬起头,直视面前的人,“罗浮生。”
面具男勾起一边的唇角,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胡奇死鸭子不怕开水烫,“我既然已经到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岂非太便宜你了。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比如,把你们兴隆馆的馆主,引到这里来见我。”
胡奇脸上的水珠顺着脸流下来,不知道是刚刚泼他的水还是冷汗,他咬牙道:“我是兴隆馆的人,兴隆馆的钱馆主可是老大。老大是不会为了一个手下涉险的,有种你弄死我啊!”
“你跟着钱阔海出生入死,你还救过他的命。据我所知,他对你不会那么不仗义。不然的话,你因为私怨要杀警察局局长的儿子许星程,还跟日本人合作,是怎么策动他的呢?”
胡奇脸色一变,面具人大笑着离去。
码头本应热热闹闹,今天的码头却弥漫着静谧。
钱阔海独自一人走在码头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兴隆馆的馆主钱阔海。哪位高人相约,请现身吧。”
面具男用枪压着被绑着的胡奇,慢慢从建筑物后走了出来,“钱馆主果然是条汉子,信守约定,居然真的敢一个人来赴约。”
“闯荡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兄弟有难,我钱阔海一定会出手相助。你伤了我那么多兄弟,还捉了胡奇,说吧,你想怎么样?开个条件吧。”
面具男道:“钱馆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看看这个面具,你难道不认得了?还是说,在美高美舞会上,派人行刺杀之事的不是你?”
“眼下东江能有你这样厉害的身手,只有洪帮二当家——罗浮生了。”
面具人冷笑,“钱老大,你这算对你的罪行供认不讳了?”
钱老大面色不改,“罪行?我们是江湖人,明争暗斗、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了。”
“江湖斗争确实很正常,想在洪家的地盘搞事,降低我们的威望。不正常的是,你要杀许家的少爷许星程!洪许两家联姻在即,是什么让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兴隆馆再嚣张,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因此在你们背后一定有一股更庞大的势力操纵着这一切,我说的没错吧?做日本人的走狗开心吗?”
钱阔海再也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了,他拳头紧握,说道:“乱世出枭雄,名声都是虚的。形势所迫,要想掌权,就要有所牺牲。”
“若我有方法让你权力、名声二者兼得呢?”
钱阔海道:“隔墙有耳,借一步说话。”
面具男用枪对着胡奇,并没有害怕。谁知钱阔海突然出手,夺了他的枪。面具男反应极快,出招攻向他,却反被制住双手。钱阔海膝盖往上一顶,把面具男击飞了出去,撞碎了后面摆放的大货箱。
“洪帮的人我可不信。”
钱阔海给胡奇松绑,胡奇得了自由之后,拿起之前还绑着自己的绳子,走上前狂抽面具男,他冷笑道:“罗浮生,你也有今天。”他蹲下身,掀开了面具男脸上的面具,却发现这个人不是罗浮生,而是刺杀许星程的杀手。
“怎么是你!”
杀手吐出了口血,冷笑道:“我说过,为了钱我可以做任何事。无论是帮你杀别人,还是帮别人收拾你!”
胡奇悚然一惊,钱阔海知道情况对,想要离开。
这个时候,洪帮的人从四面围来。罗浮生带着罗诚从后面走出,笑容灿灿,他伸手摘下脸上的墨镜,仿佛盯着稀世珍宝一样的看着它。“怎么办呢,我也不是轻信的人。”
胡奇怒指罗浮生,“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对吧?罗浮生。”
罗浮生挑眉一笑,又坏又得意,“我不光没有找他寻仇,还给他介绍了个生意。伪装成我,顺便可以报他的私仇,事成之后还会有比你给的多一倍的报酬。”
胡奇已经出离愤怒了,“太卑鄙了!”
罗浮生冷笑,“卑鄙?背后暗杀我兄弟许星程的人才是真的卑鄙吧?既然你们投靠了日本人,那么兴隆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钱阔海点头笑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罗浮生挑眉,带着兄弟们慢慢包抄上去,“我早就听说钱老大一身的好武艺,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不过你现在呀,就是一只煮熟的鸭子,身上是软的,就剩嘴是硬的。”
钱阔海不慌不忙,一声呼哨,后面竟然冲出了一群兴隆馆的人。
罗浮生也不害怕,“钱老大啊钱老大,我还真是高看你了,你不是一个人来赴约的吗?”
“兵不厌诈,二当家,彼此彼此。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把胡奇带走。”钱阔海说着,就迈步想离开。
罗诚上前两步,长刀一挥,就把刀架在了钱阔海的脖子上。
罗浮生面容俊美,清冷如月,“今天你们两个谁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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