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黎溯川的家是那种自己修建的两层楼房,并且就在小县城城边上。

    离县城里近,生活方便,却没有城里的拥挤和嘈杂。

    家里房间多,院子也宽敞。

    院子里不仅养了许多鸽子,还种了许多花,清晨的风带着花的香味儿绕过杜晓眠的鼻子,有一种莫名的安神作用。

    她平静了些许,放慢脚步走到院子边打开门就见杜晓蕊和杜晓率一人手里拿着块吃到一半的雪糕,一边舔一边望着她喊:“姐姐。”

    不等杜晓眠反应两人就泥鳅似地钻过她的胳膊往院子跑:“虫儿,虫儿,我们给你带好玩儿的来了。”

    杜晓眠愣在门口半天没动,目光盯着两人又黑又圆的后脑勺,随后又渐渐移到杜晓率的左腿上。

    在杜晓眠的记忆里,杜晓率那个倒霉蛋子三岁那年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留了一身疤痕,刚出院时,脱了衣服,背上、腿上,屁股上全是狰狞的、凹凸不平的,足足成年人手指厚的疤,并且,腿还瘸了一 只,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走路时,尤其是跑得快时,总会失衡,异于常人。

    父母因为心疼他吃了太多苦,打不得,骂不得,纵容他长成了一只动不动就炸毛的猫,游手好闲、打架斗殴,后来又迷上打游戏,泡在网吧里整天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社会公害。

    杜晓眠一直觉得,那小瘸猫要是身体健健康康的,在学校里不被同学们排挤嘲笑,大概也会长成一个斯文儒雅的美男子,毕竟那张脸是从小帅到大的。

    但是现在,眼前那两根小短腿儿迈得飞快,却一点跛的迹象也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杜晓率的腿没有受伤。

    难道自己成功阻止了四年前那一场爆炸?

    杜晓眠手在脑袋上敲,除了脑仁发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头重脚轻回到堂屋,黎溯川和张翠花已经吃完早饭,而虫儿和舅舅小姨坐在地垫上玩。

    杜晓率在‘大侄子’羡慕得流口水的目光下,两口肯完雪糕舔干净棍子扔到一边说:“雪糕是冰的,你不能吃,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说着献宝似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绿油油亮晶晶的虫子出来:“金龟子!舅舅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的哦。”

    杜晓蕊坐在旁边却不敢靠近,又怕又嫌弃地说:“幺弟你好恶心哦,拿虫子给虫儿玩,把他吓到了怎么办?”

    结果话刚说话完,一只胖乎乎的手爪子抓过杜晓率手里的虫子往嘴里塞。

    “哎!吃不得!乖乖耶,你还没开荤,不能吃肉。”

    张翠花抓住虫儿的手吓得花容失色,杜晓率赶紧把宝贝抢回来:“这是虫子,不能吃的,这是拿来玩的。”

    虫儿被抢了‘零食’不高兴,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杜晓率生怕宝贝被吃了,重新放里裤兜里藏好,特无奈特无语地说:“这是虫子,真的不能吃啊,要不舅舅给你找点别的玩吧,我们去喂鸽子好不好。”

    但虫儿不依,抢了两下没抢到,嘴巴一撇,哇啦啦地哭起来:“啊啊啊……啊……嘛嘛……啊……”

    杜晓蕊见状气冲冲地瞪杜晓率:“都怪你,把虫儿弄哭了吧,我要回家跟妈妈告你。”

    杜晓眠站在堂屋门口止步不前,看着里面的人和动静,像在看一场热闹的电影,明明跟自己息息相关,但里面的人却又好像都不认识。

    甚至连老三老四都很陌生。

    在她的印象里,杜晓率从小到大都是个闷葫芦,整天拉着个脸,对谁都爱理不理,哪会像现在这样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哄小孩儿开心。

    杜晓蕊呢,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把自己活成了糙汉,别说怕虫子,连蛇都敢抓,甚至还会在杜晓率跟人干架时 ,拿起砖头追着那些欺负杜晓率的人骂。

    杜晓眠看着看着,渐渐地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见张翠花的哄声:“哎呀,我的乖乖耶,那是虫子啊,哪里能吃哦,难道你要吃自己亲戚呀,不可以的哦,同类不能吃同类哦。”

    虫儿越哭越委屈,趴进张翠花怀里要抱抱,张翠花心痛万分:“哦哟,乖乖莫哭啊,太婆手疼抱不动你了,让你妈妈抱啊,晓眠,你过来抱抱虫儿呢。”

    杜晓眠闻言,慢慢走过去,却不是抱虫儿,而是抓起杜晓率的胳膊一声不吭往楼上房间里拉。

    “哎,哎!晓眠!小四儿还小,又不懂事,你怪他干啥呀。”张翠花急了,回头冲黎溯川使眼色:“川娃儿,你上去看看,莫让她把小四儿打了。”

    黎溯川自始至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对这样的闹剧屡见不鲜:“没事儿,放心。”

    然后他抱起虫儿:“走,爸爸带你喂咕咕。”

    虫儿立马破啼为笑,嘟着嘴叫:“咕咕,咕咕,咕咕。”

    杜晓蕊兴奋地跟在他们身后:“川儿哥,我也要跟你一起喂咕咕。”

    黎溯川:“走嘛。”

    楼下的吵闹声被关在了门外,杜晓率望着杜晓眠苍白的脸色,识趣地道歉:“姐姐我错了,我以后不给虫儿玩虫子了。”

    杜晓眠盯着那张白白净净、眼珠子溜圆的脸蛋,半晌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手举起来。”

    杜晓率乖乖举起手,眼泪花打转:“姐姐我真的错了。”

    杜晓眠伸出手,在空气里僵硬了几秒最终挠起他的衣服。

    虽然心里已经有猜测,但一刻得不到证实,她的心就永远悬着。

    后背上平整干净,别说疤痕,连一颗痣也没有,她一股作气,顺势连他的裤子也扯了下去,杜晓率吓哭了,小声地求饶:“姐姐我也后再不玩虫子了,你不要打我屁股好不好,昨天妈妈打了,现在还疼呢。”

    杜晓眠定眼一看,白花花的屁股上果然还有一点红印。

    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松了下来。

    她把杜晓率的裤子重新拉回去,衣服也拉下来,再次盯着他的脸看,俊俏的小男孩儿,眼睛通红,睫毛上沾着泪珠,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

    杜晓眠忍不住笑了,两只手在他脸上来回搓了两把道:“好了,不打你,不过以后要乖乖听话,在学校不要跟同学打架知道吗?”

    杜晓率一边抹眼泪一边哼哼,小眼神得意:“我才没有跟同学打架,我在学校可受欢迎了,好多女生喜欢我 。”

    “哟,很多女生喜欢,很得意嘛,敢早恋的话,当心屁股开花。”

    杜晓眠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搓了两把,杜晓率脸被搓变形了,又羞又恼:“大姐你好烦哦,我才不会早恋,我要下去玩了 。”

    他脚底抹油跑下楼,杜晓眠仍旧留在房间里。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床头的婚纱照,窗前的儿童床,梳妆台上各种熟悉的化妆品,以及左手无名指上无无缘故多出来的戒指……

    难以想象自己竟然真的糊里糊涂结婚生子了,还在这里住了下来。

    为什么会结婚?跟她结婚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完全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突然,她腰上一紧,后背上一股暖意贴了过来。

    “还没想起来?”黎溯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把她圈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吐气 。

    杜晓眠一颤,推他的手挣扎:“你,你先放开,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黎溯川依言松了手,杜晓眠立马退到了墙角。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黎溯川扯起嘴角笑:“那要不要我帮你。”

    杜晓眠像抓住了一根稻草,问:“怎么帮?”

    黎溯川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身体的记忆远比脑子的记忆深刻,要不我们像昨晚上……”

    杜晓眠脑子里警钟大响,拍开他的手躲到房间另一角:“不可能,想都别想,你只要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认识,怎么结的婚就行。”

    被亲老婆拒绝,黎溯川也不恼,抓了抓后脑勺,耐心地回忆:“怎么认识的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火车上,你被我帅气的脸蛋迷得挪不开眼,一直盯着我看。”

    火车上,杜晓眠当然有印象,她的确盯着他看了,但那是老阿姨对小鲜肉的欣赏,没有任何杂念。

    杜晓眠正要反驳,证明自己的清白,却见他又扯扯嘴皮子笑:“不过我也一直盯着你看,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黎溯川喜欢的女人,老子一定要把你娶回家。这就叫天雷勾地火懂不。”

    杜晓眠:“……”

    勾你妹的地火。

    “然后呢 ?”

    “然后我们就一起下了车,各回各家。”

    “后来呢?”

    “后来啊……”

    黎溯川突地卖起了关子,把脸凑到杜晓眠跟前道:“你亲我一口,我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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