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裳在折菊的伺候下涂了面脂手膏,梳洗完毕才去正堂用饭。
宣德侯今日不在府中,所以在正堂等白裳裳一同用饭的只有王氏跟白令望。
白令望是白若裳的亲哥哥,生得斯文儒雅俊美非凡,但却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走狗斗鸡,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在小说中的下场也不好。
见白裳裳姗姗来迟,烂泥一般瘫在黄花梨木圆桌子上的白令望抬起头来,苦着一张俊秀的脸,不满道:“妹妹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慢,为兄肚子都要饿扁了。”
“不小心睡过头了。”白裳裳低声道。
小说里的白令望性格十分随和,随和到甚至有些怯懦,经常被妹妹白若裳欺负。
虽然是当哥哥的,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白令望是侯府世子,未来要承袭爵位的嫡长子。
他的未来本该一片光明,繁花似锦。
但就是这样一个前途似锦怯懦胆小的少年,最后却为了救声名狼藉的含章公主,挺身而出,命丧于黑熊爪下,半边身子都被黑熊吞进了肚子里,死无全尸。
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令整个临安都替他扼腕叹息。
而白若裳的苦难也是从白令望之死开始的。
白令望去世不久,白若裳就被人揭发是王氏和下人私通生出来的私生子。
母女二人从此走向灭亡。
*
“就等你了,快些入座吧。”
王氏见白裳裳来了,才命下人传菜。
仅仅三个人吃饭,桌子上却堆满了菜。
炸得金黄的佛手金卷,浓油赤酱的炒珍珠鸡,鲜香味美的八宝野鸭,色香味俱全的桂花鱼条,晶莹剔透的杏仁豆腐,清爽可口的鲜蘑菜心,罐煨山鸡丝燕窝汤,配上三碗香气喷喷的慧仁米粥,蜜饯红果……白裳裳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穿越的美好。
这也太好吃了点吧……
比她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所有餐馆都还要好吃。
白裳裳感动得差点流出热泪。
王氏原本是清河富贾之女,家境颇为殷实,嫁到宣德侯府的时候,带了十几船的嫁妆过来,所以白若裳和白令望平时的吃穿用度要比其他侯府世子小姐优厚华丽不少,白若裳才睡得起那样价值连城金光璀璨闪瞎人狗眼的玳瑁帐。
就连侯府里炒菜的厨子都是王氏特意花重金从清河最著名的酒楼里聘请过来的。
每天七八个菜式都不带重样的。
当然,这厨子是专门给正堂烧菜做饭的,西院的妾室和庶女自然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白裳裳美食下肚,望向王氏的眼神立马热泪盈眶变得比亲妈还要热切。
王氏无语地白了白裳裳一眼:“你又要做什么?”
这死丫头怎么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瞎折腾?
白裳裳咽了咽口水,恳切道:“我想再喝完燕窝汤……”
王氏翻了个白眼,吩咐下人又盛了一碗给她:“听周管事的说,你昨天晚上还特意去跨院里拿下了张管事……”王氏瞥了她一眼,“你说你,一天到晚的,怎么总不消停?”
白裳裳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女儿昨日做了噩梦,梦到那张管事的竟欺辱女儿的贴身丫头,还将女儿骗到一处悬崖推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女儿吓醒之后便要去找那张管事的算账。”
白裳裳一双清澈的秋眸看向王氏:“没成想,竟误打误撞碰到了他在做那混账事。”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一番说辞,王氏或许还不信。
但是白若裳性格乖张,蛮横不讲理。
最重要的是,白若裳她是有前科的。
从前有一次白若裳做恶梦,梦到了她哥白令望打她,梦醒之后白若裳撸起袖子就冲到白令望房里把沉睡的白令望痛殴了一顿,一边打一边喊:“让你在梦里打我,让你在梦里欺负我!”
白令望十分无辜,鼻青脸肿地向王氏告状:“娘,我被妹妹打了。”
王氏不仅不斥责白若裳,反而趁机训斥白令望:“谁让你在梦里欺负你妹妹,成日里不好好读书,只知道到处鬼混,还敢混到你妹妹梦里欺负你妹妹?活该你被打!”
白令望委屈至极虎目含泪:为什么被打还是他的错?
而此时。
埋头吃饭的白令望,一听到张管事是因为白若裳做恶梦而被打,怕妹妹殃及池鱼又想起旧事,慌忙从碗里抬头夸赞白裳裳:“妹妹真是神勇无比,虎虎生威,让哥哥我好生佩服!”
“佩什么服?!”王氏闻言狠狠放下白玉碗,瞪了白令望一眼:“又关你什么事?成日里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你再不努力用功考取功名,下一个被打的就是你!”
白令望当下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为什么他夸奖妹妹也有错?
王氏训斥完白令望之后,转过头来对白裳裳说:“张管事这件事你处理得不错。”
白裳裳心中一喜,还未得意,便听到王氏又道。
“但是姑娘家家的,以后还是少掺和这些腌臜事比较好,传出去像什么话?”
“你没事多学学人家白皓雪,写点诗词歌赋出去卖弄一下,混个才女的称号当当。”
“你堂堂一个侯府嫡女,怎么能处处都被白皓雪一个贱妾生的庶女骑到头上呢……”
白裳裳越听头越低。
小说里白若裳从小到大都被王氏耳提面命,让她要处处比过白皓雪,不能让白皓雪这样一个贱妾生的庶女比下去,所以白若裳才如此厌恶白皓雪,把她当做自己最大的仇人。
白裳裳忍不住道:“为什么非要跟白皓雪比呢,我跟我自己比不行吗?”
王氏被白裳裳的话气笑了:“跟自己比?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还有一点可取的地方吗?”
白裳裳觉得白若裳之所以长成现在这副又蠢又坏的性格,跟王氏的教育真的脱不了干系。
王氏是富贾之女,古代士农工商,经商者最是让人瞧不起。
王氏经常因为出身,在那些雍容华贵的朝廷命妇面前抬不起头来,因此她便要让自己的女儿处处拔尖,争做人中龙凤。她总拿白皓雪来跟白若裳做比较,希望能够激励白若裳,令她知耻而后勇,奋力进步,谁知弄巧成拙,让白若裳养成这样一个拼命作死的性子。
“别的不说,我的样貌还是挺好看的。”白裳裳小声反驳王氏。
她自恋地摸了摸脸,每次想到这张容颜现在长在自己脸上,白裳裳就忍不住心情愉悦。
这张脸真的令人无话可说,妍姿美艳,晶莹清丽,妩媚生香。
白裳裳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美人。
“你的样貌也是为娘给的。”王氏冷笑道:“你还有脸说?为娘给了你这样一副好模样,你却天天顶着这张漂亮的小脸出去闯祸,你天天除了闯祸给我惹麻烦,还给了我什么?!”
白裳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说祸是白若裳闯的,跟她这个倒霉鬼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白令望见妹妹被骂得狗血淋头,吓得连忙装鸵鸟低头把脑袋埋在饭碗里。
他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母亲殃及池鱼迁怒于他。
谁曾想,还是没有躲过。
王氏骂完白裳裳就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骂白令望。
“还有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带坏你妹妹!你要是再不努力用功读书,我就把你扔到你爹的军营里去喝西北风!”王氏越想越来气,饭都吃不下,“一个两个的,全都不让我省心!”
白令望,姓白,名令望。
字池鱼。
他永远都是被殃及的那条倒霉的池鱼。
难兄难妹被王氏这么痛骂一通,惺惺相惜地对望一眼,彼此的眼神里都写满着同情,两人纷纷低下脑袋一声不吭,兔子一般乖巧听话。
连美味的饭菜都不敢吃了。
饿着肚子,非常残忍。
旁边的徐嬷嬷看不下去,连忙提醒王氏:“夫人,还有正经事没有说呢……”徐嬷嬷是王氏的陪嫁丫头,看着白令望和白若裳长大,自然是很疼这两个倒霉孩子。
白令望和白若裳这两只红眼兔子立即抬头感激地看了徐嬷嬷一眼。
王氏经徐嬷嬷提醒,这才想起今日早晨送来的那个请帖。
“都是被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兔崽子给气得,害我都忘记了正事。”
王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三日后,英国公府举办荷花诗会,你们两个都在受邀之列,回去收拾收拾,多背点诗文,白皓雪也会一起去,千万不要又被她个庶女抢了风头。”
白裳裳心中咯噔一跳,白皓雪也要去,那她怎么办?
王氏看着他们,磨着牙齿道:“我不管你们两个这次是抄也好,是背也好,若是再像去年那样让我在那些朝廷命妇面前丢尽脸面的话,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明白了吗?”
王氏最后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杀意。
白裳裳和白令望当即吓得身体笔直:“听到了!”
王氏凶神恶煞地发完脾气,脸上瞬间恢复平静,跟变脸一样。
她端起白玉碗,姿态优雅地继续吃饭,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白裳裳见雨过天晴,风平浪静,也连忙诚惶诚恐端起小碗,埋头吃饭。脑袋里拼命搜寻着白若裳的记忆,上次荷花诗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王氏如此动怒?
白裳裳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了。
上次白若裳参加赏荷诗会的时候,因为作不出来诗,所以就随手鬼画符用毛笔画了一朵荷花,结果白若裳不仅不会作诗,丹青也是糟糕得一塌糊涂,把那朵荷花画得如同王八一样。
白若裳胸无点墨的事情,被所有贵女们嘲笑整整了一年。
而她哥哥白令望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为国子监的学生,白令望竟然作了一首不伦不类的打油诗,简直笑掉英国公大牙。王氏也因此在那些朝廷命妇面前愈发抬不起头来,本来就暴躁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白裳裳暗自给自己打气,这一次荷花诗会她一定要帮白若裳洗掉胸无点墨的这个标签。
让王氏抬起头来,在那些朝廷命妇面前直起腰杆子做人。
白裳裳闷头扒粥,心中卑微地默默祈祷。
……也希望王氏能够改掉以往暴躁的坏脾气,重拾被她遗忘多年的温柔。
让白裳裳感受一下如沐春风的母爱,让自己以后在侯府里的日子能够好过一点。
正吃着饭的王氏又突然想起一事,对白裳裳道:“你前几日刚把教书先生气走,一时间找不到新的女先生过来教你,所以我叫你崔表哥先过来应应急,辅导一下你的诗文,免得你又在诗会上丢脸,害得我们整个侯府都下不来台。”
白裳裳:“……”这就不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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