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合租双人间, 大家商量着今天先让蒋妍和那个中年女人打地铺。
即便地面垫了一层被褥，仍旧能感到瓷砖地面的冰冷和坚硬, 甚至保持同一个姿势的时间久一点, 都会感觉身体被地面硌了一下。这地铺没她想象中那么容易接受。
晚上九点钟左右，为了不让饥饿来得那么快, 大家决定早睡熄灯。几个女生发现中年女人还没有回来, 犹豫要不要再等那个女人一阵。
“那个阿姨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不锁门的话我有点担心……”
“别管了, 咱们睡吧。”
“但是不锁门的话, 万一进来坏人怎么办……”
蒋妍把被子盖上, 对那两个在床上小声谈论的女生说：“那个大姐和她爱人出去了，说晚点回来。你们先睡吧，我等她回来再锁门, 我看着门。”
沙发上的女生认真地说道：“要不还是先把门锁上吧, 等她敲门你再开。”不然不锁门睡觉，她还是有些信不过蒋妍。
蒋妍起身把房门锁上：“行, 你们先睡吧。”
双人间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只留了一盏在门附近的地灯。蒋妍打地铺离那地灯不算远, 灯光面对面晃着她有些睡不着。
这么多人在同一个房间睡觉, 蒋妍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宜。大学寝室同样是四个人, 但要比双人房大很多。
现在她躺在地上睡觉, 能听见离得比较近的沙发上睡觉的女生，时不时轻微的呼吸声。
本来她就没什么睡意，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热她们又不肯开窗户, 蒋妍只能用被子蒙住脑袋把自己关在被窝里。
墙上钟表的分针指到6的时候，中年女人回来了。
蒋妍刚刚酝酿出了一点睡意，在敲门声中荡然无存。女人回来之后第一件事进浴室洗了个澡，水声渐渐小了的时候，里面又传出来东西掉落在地上的重击声。
女人惊呼的声音。
女人的拖鞋在地面上拍打的声音。
在浴室里刷鞋的声音。
另外几人早就睡得跟死猪一样，再加上床上和沙发要比地面好得多，几个大学女生已经睡着了。唯一一个被打扰醒了的女生，只是翻身小声嘟哝了一句又睡着了。
房间里的灯终于随着女人拉开被子的时候关掉了。
蒋妍将脑袋蒙在被子里，深深地呼吸了几次。今晚的睡意被刚才的那些声音吵得烟消云散，冰冷坚硬的地面再一次地提醒了她的生存条件是多么差。
直到下半夜，蒋妍的睡意让她连续打了几个呵欠，最后总算在中年女人的打鼾声，和某个鼻炎女生接二连三的打喷嚏声音中终于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看见小丑在马戏团的帐篷前面站着，背对着她，像是在等她。
手里拿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像是在数气球一样。蒋妍高兴地跑过去的时候，那个小丑转过了身，向她笑了一下。
小丑脸上苍白的油彩和红色夸张的嘴唇妆容让人有些害怕，尤其是他的眼睛像是流出了血一样，从眼睛到脸颊上有一道鲜明纤细的血痕。
这不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小丑。
蒋妍下意识转身就想跑，那个小丑突然拽住了她的手，她害怕极了，全身都像是瘫软一样，那只手怎么甩都甩不掉。
小丑的手像是一个桎梏紧紧锁着她，她想要呼声求救，但是嗓子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叫不出来。
小丑笑着笑着，突然张开嘴，里面露出了尖锐密布的獠牙，脸上的油彩也消失了，像是从嘴扩散出一个面目可怖的怪兽，长在人的身体上。
小丑桀桀地笑着：“妍妍，你看这气球好不好看？这是我用他们的人头扎的，把你也做成气球好不好？”
“也像这样，永远地陪着我好不好？”
小丑手上的气球像是听懂了人话一样，突然统一地转过头来。蒋妍这才看清五颜六色的气球是一个个人头，脑袋膨起来像是气球一样鼓胀，气球上的笑脸也是染血的人的笑脸。
蒋妍抗拒地疯狂摇头，另一只手努力推着小丑，但她感觉自己好像使不出力气。
全身软绵绵的，手到了小丑的身上也只是轻微的触碰，对小丑构不成任何威胁。
本以为面前的小丑是四号，没想到面前的小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满嘴獠牙似乎再张大一点，就能把她的脑袋咬掉。
蒋妍第一次如此害怕，除了面对小丑变成怪物和气球的人头，她的恐惧来源于自己用不上一点力气无法反抗。
这就像是一个怪物追着你打，你除了跑，其他什么反抗能力都没有。但现在蒋妍的处境，跑都跑不了。
眼看那怪物的嘴越张越大要把自己的脑袋吞掉了，一个重物坠落的声音把蒋妍从可怖的梦境里拉了出来。
“哎哟我日……”
睡在沙发上的女生从沙发上滚到了瓷砖地面上，额头撞在了床腿上，这一声“巨响”把房间里的人都吵醒了。
在床上睡觉的女生打开了床头灯，刚才从沙发滚到地上的女生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带着浓重的睡意和对沙发的不满，又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睡觉。
“小心点啊。”
“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关灯吧。”沙发上的女生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估计早上起来脑袋上会出现一个青紫的大包。
房间里的灯又熄灭了，蒋妍从被吵醒到再次熄灯，连一个姿势都没有换过。刚才梦境里的感觉太真实，她缓慢地吐出几口气，还是没有动一下。
梦境像是给她一个警告，她违反了游戏的规则。
没有萌萌哒系统的提示，也无法用之前积累的演绎积分来换取线索，她感觉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被投放到生存游戏之后就被遗忘了。
四号，四号。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屋内燥热的空气让她有些心神不宁。直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黎明的微光冲破了深蓝的云层，她都没有再合上眼安心睡觉。
……
没什么心情去吃早餐，在旅店超市买了一袋干硬的法棍面包，一边走着去马戏团，一边啃着面包。
这面包没有热水和火腿搭配真的难以下咽，尤其是边走边吃，她已经被着干瘪坚硬的面包噎到了好几次。
蒋妍到的比较早，站在离马戏团不远的地方，等着观光团去吃早餐的人前来。但马戏团里面已经有客人进去了，小丑在马戏团的展板附近站着，拿着一束五颜六色的笑脸气球。
来买气球的多数都是带着小孩的大人，但今天的小孩子很少，所以到了马戏团九点开场的时候，气球也没有全部卖掉。
小丑回头看见蒋妍站在帐篷外，顿了顿，向她招手：“怎么不进来？”
蒋妍依旧没挪动脚下的步子，小丑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就这样两个人僵持了大概十秒钟，小丑压低声音，对蒋妍说道。
“一会儿我进去之后，今天的系统清理就开始了。”
蒋妍想进去的，但小丑向她这样伸手的时候，难免让她想到梦境里的场景。那个小丑也是这样，向她伸手绅士般地邀请，然后趁她不备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
后面一对金发的中年情侣从蒋妍身后狠狠地推了一下，语气恶劣道：“不进去就滚开！站在这里碍事，耽误别人看表演！”
蒋妍这才从梦境的回忆里回过神来，跟着那对金发中年情侣一起进入了帐篷里。
今日的表演也很精彩，或许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观众的掌声和呼声不断。但蒋妍没心情去看表演。
只要她闭上眼睛或者稍不留神，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自己被怪物小丑紧紧抓住手腕、怪物满嘴獠牙要咬掉她的脑袋的场景。
如果不是梦，而是她真实地经历，她可以肯定地说自己会偏向一拳打掉怪物一排獠牙，然后过肩摔抡死那个怪物。
但梦里的她偏偏手无缚鸡之力，她除了卑微地颤抖着想要逃避，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跑都跑不起来。
太压抑了。
那种恐惧和压抑感，时常萦绕在她的心头。从惊醒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在梦游，刷牙的时候忘记漱口就从浴室出来了，好在那位昨天摔下沙发、额头青紫的女生提醒了她。
台上的驯兽师女郎牵着一只猴子在观众席走了一圈，热情洋溢的笑容和精彩的表演让她在观众里很受欢迎。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套路，观众可以和猴子握手然后支付一点点小费。
蒋妍痛苦地拍了拍额头，余光扫了一眼台上拿着彩球表演的小丑。
小丑的脸上永远是笑着的，鲜红的嘴唇上扬，头顶四个尖角的红蓝帽子看起来极具滑稽感。
表演结束后，蒋妍手里握着一袋自己来时购买的法棍面包，步伐缓慢地正要从马戏团离开，一位金发女郎挡住了她的路。
是那位金发貌美的驯兽师。
“你现在不忙的话，过来一下吧。”
女人的语气高傲，视线全程像是看待一个寒酸到只吃得起面包的穷人，说话的时候还撇了撇嘴角。
蒋妍不想和这女人有什么交集，尤其是马戏团里这些表演者不善意的目光，让她心里实在不舒服。
“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金发女人“哎”了一声，连忙提醒道：“是小丑要找你。”
蒋妍当然能猜到是小丑要找她，不然她和这里其他人都不认识，谁会闲得约她？
“我要回去补觉了，”蒋妍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
金发女人嫌弃地离蒋妍远了几步，反正她是通知到了，但人不来跟她就没关系了吧。
“等等！”小丑还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手里拿着小丑服的帽子追了过来。没想到蒋妍头也没回地往前走，他拉住了蒋妍的手腕。
此时此景，金发女人不想在这里看两个人腻歪，识相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蓝田玉暖的地雷~谢谢小天使~其实小天使每天给我留言就很高兴啦，不必破费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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