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训:把过去称为“不能说的秘密”的人真是英明
“那么——”穿着挺直贴身的黑色制服的男人将夹在指间的香烟含在嘴里,轻轻地吸了两口方在一片烟雾迷离中含糊地说话,“你这家伙在长州这一个月时间里,到底查到些什么呢?山崎。”他用那双黑色的眸子斜看着那个坐在他对面,那个把腰挺得笔直,表情亦略显得有些不自在的男子。
山崎退把攥着的手松开,隔两秒后又再一次把五指合拢,然后又再一次重复刚才的动作,就是没有把那迭放于腿边的厚重资料拿出来给对方看。对,他挣扎了,尽管这次他的确非常完美地把副长给的任务给完成了,可是那段已经沉没却又再一次被他查出来的古老历史却让他烦恼不已。
“副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山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欲要把自己混乱的情绪平伏过来,“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老板他……真的是一个攘夷志士,那么你会怎样对待他呢?副长,他毕竟帮过我们不少,也称得上是我们真选组的同伴!他……”得知银时真正的身份后,山崎自己也是觉得难以接受的,然而他却明白局长、副长以及冲田队长他们也同样是难以接受。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出口,但是山崎心里明白得紧,他们一直都把万事屋当成是战友,而且是值得信赖的人。
土方微微一怔,然后把放在餐桌旁的烟灰缸拿到身前,用力地把已经吸了大半的香烟摁熄,使本来澄黄色的烟灰缸多了一小块黑色。他把背脊靠向椅背,没有任何软垫的木板咯着他的背,甚不舒服,但他亦没有太在意,只是懒洋洋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山崎。”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冷冷的似是带着尖锐的棱角,“作为幕府的臣子,我们的职责不就是对付攘夷志士么?山崎……如果我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的话,又应该用什么来取信幕府?或者说,我们应该如何保住我们腰间的剑?”
“攘夷志士碰到真选组的下场,就只有被捕——或者死。”土方一字一顿地道,那因为杀气而放大的瞳孔,使山崎不得不再次沉默,“不论对方是谁,都是一样。”
“把那个给我吧!山崎。”土方对无话可说的山崎伸出了手,目光却射向了他身旁的那迭高高的资料,“是时候要公布得奖名单了。”山崎在无可奈何下慢吞吞地把那迭数据交到他手里,土方迅速接过,然后把包裹在外面的油纸拆封,里面的有二、三十页左右的文字数据,然后还有一本厚重的相册以及一卷录像带,“这是……?”
他粗略地看了看那迭文字数据,出乎意料地看到不少熟悉的大型战役的名称——鹿关之战、鸡羽‧伏见之战、箱底战争……天人与攘夷志士的战争足足打了二十年,而这些战役都是发生在攘夷战争后十年的时间。自然,从岁数来推测的话,万事屋那混蛋怎么看都没超过三十岁——当然光从大叔的习性以及思想言行来看,应该是不止的——而他的青梅竹马月见里亦曾经在自报家门时提过她今年二十五岁……也就是说,他们两个都是活跃于战争后期的志士,这点与桂和高杉一样。
——不,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是同伙。
土方一旁想一旁把数据往后翻,然后“坂田银时”四字便清晰地印入的他眼帘。他匆匆地往下看,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著名思想家及政治家吉田松阳的学生”、“外号白夜叉,乃是敌我双方皆为之惧怕的武神”、“鸡羽‧伏见之战中与桂小太郎二人单枪匹马地杀出重围,威震两军”……一直往下再翻,看到的却是“月见里想”四字,同样地写有“吉田松阳的学生”、“被畏称为戮杀姬,斩杀天人的手段宛如戮杀”、“鬼兵队创办者之一,后任副总督一职”……他越翻越快,后面印有的却是“桂小太郎”、“高杉晋助”这些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他们的资料最大的共同点,便是都写有“吉田松阳的学生”这几个大字。
土方无数次想过他们的底细,虽然知道银时他们肯定认识桂他们,却没想到银时跟想这两个“市井流氓”般的家伙竟然来头这么大!“白夜叉”、“戮杀姬”这两个名字在他的印象中都是深刻的,那在真选组的数据库中曾经有过纪录,然而里面只提到了他们在战争中的英勇,却从来没有提到这个人的背景容貌。他忽然想起那个永远都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然后一边懒洋洋地挖着鼻一边说着不着边的话的万事屋,以及那个总是说着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脑袋里想的也永远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月见里——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这两个人想象成那两个曾经浴着血屹立于战场上的万人斩。
“万事屋老板跟那位月见里小姐……他们都是攘夷志士,活跃于攘夷战争的后期,外号白夜叉与戮杀姬。”山崎平静地报告着上面的资料,但其实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万事屋老板既然已经不再进行攘夷事业,副长亦不应该赶尽杀绝,“他们跟桂与高衫是小时候的同学,师承吉田松阳,以前在松下村塾中学习文武。我曾经向附近一些村民打听过,当中有些曾经在村塾学习过一段时间。据说他们四个是村塾中的孤儿,是吉田先生收养的孩子,父母都被天人杀死。有些人甚至说——万事屋老板在被吉田先生收养之前,虽然年纪很小,但却被人叫作‘食尸鬼’。之前一直在松下村外一个布满尸体的森林中生活,而那些尸体据说都是老板杀死的……”
——食尸鬼吗?真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他连在一起的外号呢。
土方也没响应他,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包抽了一半的香烟,然后抽出其中一根含在嘴里,另一只手挤压着蛋黄酱造型的打火机,把香烟点着。他随手翻开那本相册,青涩又熟悉的脸映入眼中,那银色的天然卷与猩红色的死鱼眼他是不陌生的,连带着桂那张万年严肃的表情也是为他所熟悉。至于那个笑得甜美的女生,是的,她的笑容从以前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什么,可是最后一个穿着江户紫着流的男孩,却是有些陌生了。
他大约也猜到那个男孩应该是高杉晋助,那个被称为“最过激的攘夷志士”的男人。土方未曾真正的见过他,只是远远地见过一次,但最终还是无法追上去。然后透过照片以及那次模糊的印象,高杉似乎是一个长相相当之妖魅的男子,染有金色蝶纹的紫色衣服、铜制的细长烟干、以及缠着纱布的左眼,这些似乎已经成为他的特征,然而在那个时候的高杉,是一个未完全被污染过的孩子般,那双明亮的翠眸似乎透着一抹隐约的单纯。
“至于那位月见里小姐……她的身世似乎有些曲折。”山崎微微沉吟了一下,组织着应该怎样告诉土方才好,“有些村民说她似乎是一个被卖的孩子,父母把她卖给了人贩子,然后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了出来。可是……似乎她走了没多久村子便被战火波及,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却看到天人闯进她家里将她的父母杀死……”他再次顿了顿,“后来好像就一直流落街头,然后被吉田先生遇见带了回去。”
“嗯……”土方有些漫不经心地翻着那本相册,四个孩子在菜花田中欢快地奔跑的剪影让他一瞬间有些发愣。“啪”的一些把相册给盖上,他斜眼看向那盒录像带,指着它问,“这个又是什么?”
山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想了起来,急忙应道,“啊……这个是从那边的数据库拿来的数据。因为这些数据现在对他们已经没用了,所以就无条件地给我们带走了。”
土方刚想说既然是人家都不要的资料那你带回来干什么,却发现山崎的脸色居然变得比刚才更加沉重,有些发青的脸更让土方变得不对劲。土方拿了那带子在手里翻来翻去,只见带脊处竟然写了“江户城下,定定十二年十月二十八日”,在下方还印了朱红色的“机密”二字。他有些纳闷,完全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山崎这模样又似乎是很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战争的片段……”山崎的声音越来越低,似在梦境般虚渺不定,“据说这段片段是吉田先生被杀后两天,他的头颅被悬于城墙之上,于是万事屋老板他们四个竟然不带一兵一卒就这样去攻击江户城,目的——如无意外应该是想抢回吉田先生的尸首,当然最后也没有成功,因为吉田先生的尸体早已经被幕府毁去,而头颅……也在战争混乱中遗失。”说到这儿,山崎不禁黯然,“当时天人与幕府已经开始合作剿灭攘夷志士,为了对付他们四个便特地在上空拍了这段片,请数据星的天人计算他们的速度以及动作,这是当时录下来的片子……”
“那么,你看过了?山崎。”土方扬了扬手里的带子,但其实已经心知肚明,“感想如何?”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知道的。
“是的。”山崎低下了头,几乎把头埋进自己的身子里,声音连带着双肩微微地颤巍着,“那……那简直就是戮杀!我到现在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子的……”他紧了紧拳头,低声道,“副长!他们几个,他们几个……我、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甚至我不知道……”
“应不应该,称他们为——”
“‘人类。’”
当月见里想再一次仰首看向那个写着“万事屋阿银”的半旧招牌时,真的有仿如隔世的感觉。想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思考过,高杉为何要重组鬼兵队,那支军队虽为他们的心血,然而早就已经因为松阳的死以及他们的一时意气用事前往江户而被幕府有机可乘,打击得溃不成军,甚至有许多队士亦因而得到斩首的下场——当时幕府的大臣是如此的看不起他们,曾经一心为国的武士,到最后连切腹,想要死得像武士一点儿都不可以。
幕府甚至……连灵魂都不想要他们留下来。
高杉是为了报仇而重组鬼兵队的。攘夷战争结束以后,银时和想已经彻底地放弃了攘夷——银时是认为与其逆着时代的洪流而走,不如珍惜现在守护自己的剑所能及的地方,松阳的死让他深深地明白到即使国家依然存在如果无法将那些重要的人事物留下来,也是枉然的;想则是因为松阳的死使那条曾经与高杉共同前进的道路崩塌,她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向前行走,因为在那条路的尽头根本就没有她的梦想存在。
想紧了紧手上的胶袋,挽手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她整了整身上半湿的衣服,慢慢地踏上了那条木楼梯,然后站定在那道门前,按响了门铃。
“假发,有人按门铃了阿鲁!快去开门。”屋里隐隐传来了神乐的声音,那宛如女王般的腔调是那样的熟悉,然而在想的耳中却又似是隔了一辈子般遥远。屋内模模糊糊地传来一把人声,但声音比神乐的小多了,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紧接着便是“乒乒乓乓”一阵混乱又嘈杂的声音,然后神乐那不可一世的腔调再次响起,“假发,你可得服从队长我的命令才行阿鲁!不,从今天开始,叫我工厂长!呵哈哈哈哈哈哈!”
“小神乐,不能够这样对待客人哦!那个……桂先生,我看你还是先坐下来把血给止了吧。”新八的声音带了些尴尬,他毕竟跟银时和神乐不同,本质上跟他的眼镜一样都是平凡的,最起码对待客人不会用那种态度,“我明白了,门就让我去开吧!”
神乐满不在乎地用手指挖着鼻孔,微仰着头道,“才不是客人呢!阿银说他是在这里白吃白住白智商的三白无耻住客阿鲁!”
“喂!你一个小女孩说话不可以这么伤人啊,阿银你到底都灌输些什么知识给她啊,再这样下去星海坊主会抓狂的!绝对会抱怨说‘啊……自家可爱的女儿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叔给教坏了!爸比我好想去死……’之类的话啊!”新八难以理解地抓了抓头发,扭过头去看向正坐在写字桌后翘着两郎腿一脸事不关己地翻看着《JUMP》的银时,“再说了,三白到底是什么?白智商到底是什么意思,理解不能啊!”
银时把漫画放下一点儿,露出那双无神的死鱼眼,直勾勾地看着新八几秒,然后耸了耸肩,“啊,那个秃子的话,大概会先抱怨‘爸比我最近完全不长头发了,真的完全秃了哦!现在其他星球的天人都直接叫我‘星海和尚’了啊!‘真是的……与其担心女儿不如努力想想如果拯救他那绝望的头顶吧。”说着他又把脸把过去,“再说了,白智商什么的,不是一看就明白么?”说罢他又瞄了桂一眼,却没有再继续说话。
新八看了看刚才被神乐打到血流满面却依然面不改色的桂,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不料外面的门铃又开始“叮当叮当”的闹个不停,他这才想起了已经让外面的人等了好久了。于是也懒得再理会他们了,自顾自地对大门方向喊了一声,“来了!”然后就匆匆地跑向玄关处开门,想不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橘色的和服,左袖口处染了一簇鹅黄色的花朵,一直伸展到左肩处,然而那鲜艳的和服却越发显得对方脸色的苍白,那因为淋雨而冷得发紫的唇正微微颤抖着。新八微微一惊,脱口唤道,“想小姐——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没事吧?”
屋里的人听到新八的叫唤,都跑了出来,却发现站在门外的想连那头亚麻色的头发都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束起的发丝黏在一起,甚至用来绑头发的白色发绳也正滴着水。她把手伸直,那袋子马上伸到新八面前,“之前答应你们的……醋昆布、棒冰还有《JUMP》。”想看着银时,然而银时亦一直盯着她不放,却迟迟没有把袋子接过来,连带着站在他身后并自称是想的“未婚夫”的桂也抿着嘴没有说话,气氛霎时变得僵硬起来。想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声说道,“抱歉,虽然之前答应了你会早点回来的,可我还是晚了……而且我也买不到上一期的《JUMP》,因为去迟了一个星期。”
银时斜眼看着桂,而桂也正巧看着银时,然后都忍不住微笑起来——曾经为此而忐忑过……虽说将这个他们都视为亲人般重要的女孩放了出去,想要让她自己选择,但其实他们两个比谁都害怕,害怕她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银时跟桂,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失去了高杉这个战友,欲要毁灭世界的高杉跟想要守护所有的他们是不可以再次走在一起的,至于想,他们无法不对她抱有怀疑,但却又忍不住对她着希冀。
桂忽然想起一个多星期前想离开万事屋时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假髮,你派人去查想,不也就表示你根本不能夠完完全全地相信她嗎。既然不能夠相信的話那倒不如趁此次機會作一個了斷吧?讓她去找高杉並不是送羊入虎口,而是為了幫她啊!讓可以她早一步選擇未來的路,也為了讓她再不需要受到同伴的猜疑……假髮,這樣子多累啊。”
不想再让这些回忆变成灰烬。曾经共同的道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分岔,正因为曾经作为这四条路之间的桥梁松阳已经死去了,于是他们跟高杉开始越走越远,甚至远得……连他的背影亦再也无法看见。至于想未来的路……似乎现在可以看清了。
“究竟是幫助高杉毀滅這個世界,回去重新當她的鬼兵隊副總督,重新拾起‘戮殺姬’這個名字,又抑或是……回來這裡,繼續當著平凡又溫柔的月見里想。假髮,就算不是今天,可只要她仍然生存在這個世界,這場戰鬥她都是無法避免的……”
这个女孩,永远都是月见里想,也只能是月见里想。
那个曾经名为“戮杀姬”的女子,那个曾经屹立于战场上的血红身影,早已经随着时间已淡去,然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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