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草草处理了徐九的尸体,又推平了那个本来就是装模作样的坟茔。
这整个过程中,柳惊月都敛着神色,一言不发。
凌初看在眼中,同样没有说话。
待到回到客栈,柳惊月才恍觉,她们在江城要干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
她颓然坐到床上,揉着眉心长呼一口气。
凌初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双指替她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房间中是难得的一时静谧。
柳惊月微阖着眼睛,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到了凌初身上。
凌初也不说话,由着柳惊月赖进自己怀里。
良久后,柳惊月终于开口。
“我知道是谁杀了徐九。”
“嗯。”凌初声音沉沉。
“她是云闲药庄的人…”柳惊月靠在凌初怀里喃喃。
“我们还是按原计划经过密城,然后去胡州云闲药庄。她留下这么多东西,就是想告诉我人是她杀的。
她现在一定在回药庄的路上…那丫头知道我肯定会去找她问个缘由,定然不敢乱跑。”
“这小丫头也就这三角猫功夫,而且一向听我的话,此事定然是她那倒霉姐姐指使的…”
柳惊月说着说着,突然翻身坐起,咬牙切齿。
“王八蛋陆九熏…教坏我妹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凌初让柳惊月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心中纳罕。
那丫头…到底是谁的妹妹??
其实若是那刺客不动手,徐九也必然不会活过今日。
她们会留徐九的性命到现在,也只是因为想要从他口中挖出更多信息而已。
如今徐九虽被杀,但依照他的样子看来也已经把自己所知的东西倒干净了,没有说出的也只有最后那半截地名而已。
凌初象征性地拍了拍柳惊月的头以示安抚,独自沉思起来。
当初拿着地图,她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去往湖州的必经之路,途中并没有以“满”字开头的地名。
等到出发后,可以再比照地图找一找这个地方。
想来应该不会很难找。
调整好心情,二人收拾好寥寥无几的物品,带上摇光的剑,离开客栈。
因着徐九的突然死亡,柳惊月也没心情再去挑剔什么。
她原本还信誓旦旦说,到了江城一定要再换一辆更好一点的马车,如今这个念头却也搁置了。
她兴致缺缺跟着凌初走下楼,正准备吩咐店小二将马车备好,就见前面的凌初突然停了下来。
柳惊月本就在走神,凌初乍然这么一停顿,她反应不及,直挺挺撞到了凌初身上。
凌初险些让她撞得一个趔趄,回过头好笑地看着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反倒是看着她挑眉。
“怎么不走了?害我撞你身上了。”
凌初:……
恶人先告状,当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凌初懒得搭理这小祖宗,戳着她的额头让她强行和自己保持距离。
柳惊月被戳着头,一迫不得已挪着步子一点点往后蹭,满脸懵逼。
凌初把她戳到一个视野合适的位置,用手扭过她的头,示意她看前方。
柜台处站着一名白衣男子,正锁着眉头与旁边人不知说些什么。
旁边那人看样子像是他的侍从,只是衣衫破污形容狼狈,身上还有些许暗沉血迹。
柳惊月眨眨眼再度看向凌初,眼睛里明晃晃写着疑惑。
“一个旧相识罢了。”凌初轻笑,唤来小二带路前往马厩。
柳惊月跟在凌初身后,不禁再度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
小二是个手脚麻利的,没一会儿功夫便打理好马车,又亲自跑腿,将柳大楼主点单的东西全部买回来。
马车里再度摆满吃食,清一水儿全是柳惊月爱吃的。
柳大楼主对此十分满意。
离开客栈,凌初没有再耽搁,驭着骕骦一路向城门走去。
从江城直接前往密城,其实是一条很取巧的路线。
若是规规矩矩按着官道走,她们至少还要经过一座禹城,需要多花上至少两天的时间。
凌初与柳惊月一合计,干脆放弃官道,选择从密林抄近路上山崖,直接绕过禹城去。
这么走的好处便是可以节省一天的路途时间,而坏处就是她们无法再走官道了。
况且,林中路线驳杂,一个不留神便会迷失方向。
养尊处优的柳楼主一向是不认路的,她也十分清楚自己底细,干脆甩手不管,钻进马车蹭吃蹭喝,随便凌初往哪里走。
其实最初,她对于绕过禹城不走官道这件事还是有些迟疑的。
不说方向问题,这深山老林的,若是来上一场狂风骤雨,她们真真是躲都没处躲。
再说,如今江湖动荡,已经不甚太平。火拼追杀之事常有发生。
虽说她和凌初也不惧这种场面,但若是平白被人误伤围在这里…
不说时间问题,反正挺糟心。
柳惊月优哉游哉捏着瓜子,在心里吐槽。
结果她话音未落,便听外面天上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
听着,像是打雷了。
柳惊月:“……”
她觉得自己应该属乌鸦。
她木着脸一把扯开车帘,被掀过来的狂风糊了满脸。
凌初听到动静回头,忍着笑问她:
“怎么了?”
“要下雨?”柳惊月抬头看了看说变就变的糟心天气,心情复杂。
“估计是,这几天鬼天气阴晴不定的。”凌初轻功翻离马背,坐到马车前。
“你坐进来避一避?”
“不必了。”凌初见又要风起,将不甚安分的某人再度塞回去,“我得把控方向,否则再过一天咱们也走不出去。”
而就在二人交谈之际,骕骦一声长嘶,突然停住了。
柳惊月毫无防备,险些失衡。
她一把拽住同样不是很稳当的凌初,将她拉进车里,自己皱眉看向车外。
外面立了足足一圈黑衣人,包围圈内一名白衣男子正与他们对峙。
结果也不知怎地,骕骦竟误打误撞进了包围圈里。
黑衣人:……
柳惊月:……
骕骦:?
柳惊月看看黑衣人,看看那男子,又看看天气。
想了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她突然有点牙疼。
“以后有什么事别求神拜佛了,拜我吧。”她看着凌初,表情麻木。
说罢,她没等凌初反应,一个翻身下了车。
凌初:???
柳惊月下了车,先是拍了拍骕骦以作安抚,复又看向被围住的白衣男子。
这一看她却怔住了,这男子竟还是个熟人。
不是旁人,正是在江城晋江客栈中,凌初口中的“旧相识”。
柳惊月见状,懒洋洋敲了敲马车的门框。
其娴熟的手法神态,与在凤凰楼中逗猫时一模一样。
凌初:“?”
被逗的猫拉开帘子。
“出来看看,这不是你那老熟人么。”柳惊月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地朝着白衣男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她的本意是不管这档子闲事,让那群人给让个道也就作罢。
可这被追杀的若是凌初相识的人,那就保不齐要管一管这事了。
凌初闻言看去,对方还真就是刚刚才在城中见过的那位。
对方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回过头来。
看见凌初,他显然一愣。
“阿九?”
柳惊月挑眉。
嚯。
“你怎么在这里?”凌初皱眉。
“说来话长。”那男子苦笑,旋即正色道,“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
“护我到深州。”
啧。
柳惊月倚在后面,从头到脚打量着这男子。
长相还行,武功差劲,还忒不要脸。
小白脸。
“为何?”凌初丝毫不知自己身后看似一脸平静的柳惊月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了我还活着。”男子沉声。
“我的人都在深州,这一趟出来本是为办事。谁料半途遇到他派来的人,我们寡不敌众,我身边的人已经尽数死了。
这些人也是他的,为的就是将我彻底杀死在这儿。
可是如今,我还不能死。”
凌初沉思。
对方的身份她是知晓的,严格来说他们还算是发小故交。
而正是因为知根知底,她才最明白那个人为何一定要杀了他。
凌初回过头,以眼神询问柳惊月。
柳惊月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虽腹诽,却也对那人无甚恶意。既然是凌初要保,那么带着又何妨?
她没说话,手中却已拈了两枚梭形镖。
凌初看见了柳惊月那微小的动作,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再回过头,她柔和的神情已褪去不见。
“我们此行要经过密城先前往胡州云闲药庄,你若无事,便跟我们一路。”
“好。”男子点头应允。
左右他所谋划的事还未成,他也不急着回到深州。
还是保命为重。
二人达成共识,短暂的交谈结束。
那边黑衣人见他们此景,早已经将凌初与柳惊月也视作敌人,提剑慢慢缩小包围圈。
柳惊月有些懒得动手,一个翻身上了马车顶,没骨头一样半躺在顶上。
“兄弟,打个商量?这人我们要护着。你们也惜命点儿,趁早从哪来回哪去。”
柳惊月的话霸道得很,可这却是武林上一个不争的事实。
凌初与她被称为武林第一与第二女魔头,武林中人对她二人又惧又恨,她们却能安然活到现在,凭的就是无双的功夫。
这偌大武林之中,能打过她二人的寥寥无几。仅有的那么零星几人也不会跑来和她们对上。
两个人还不相识的时候便是如此,如今二人联手,若是想要保住谁,更是无人能讨到好。
这个道理,那些刺客杀手懂,柳惊月也懂。
她敢于如此嚣张,正是因为她有恃无恐。
那黑衣人只冷冷看他一眼,拔剑挽了个剑花。
“凭你二人?”
“呵,一并杀了就是。”
人人避之不及、嚣张跋扈浪上天的柳大楼主几年没听过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她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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