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黑衣人的下场不必再提。
柳惊月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看轻,当即身子也不累了,骨头也不软了,拎着剑就跳下了马车顶。
而凌初的唯一一次动手,便是拉住了仿若撒了欢的柳惊月,在她手下救了一个活口。
就在那白衣男子盘问黑衣杀手,以求得到更多信息的时候,凌初与柳惊月也在交流信息。
最开始,柳惊月只想着既然这是凌初的熟人,那么管一管这闲事也无所谓,权当是在给凌初帮忙。
可是如今对方要与她们一同前往胡州,之后还要送他前往深州,对方的底细她就要好歹了解一下了。
不说别的,总不能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凌初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她眼看着这天又要落下雨来,干脆将柳惊月再度塞进车厢。
这祖宗忒不让人省心,她得时刻看着,免得一会儿这雨劈头盖脸浇下来,某个人毫无防备,被淋得湿透。
柳惊月破天荒地没说什么,异常乖巧地被推进马车里坐好,装得仿佛一个形容得体的大家闺秀。
结果刚一坐好,凌初回头拿个东西的功夫,就见刚刚还杀气腾腾盛气凌人的柳大楼主又没骨头一般倚到了软塌上。
闺秀气质荡然无存。
凌初眼角轻轻一跳,基本已经习惯这女人的变脸速度了。
飞速变脸的柳姓女子还并不满足于此,她伸手,自旁边红木小柜里取出一包梅脯拆开,边吃边等凌初的后文。
凌初:……
小王八蛋,当我说书呢?
小王八蛋本人却没有丝毫自觉,甚至还捏了块梅脯塞进了凌初嘴里。
一边喂她还要一边催促:“你倒是说嘛,我梅脯都要等得不够吃了。”
凌初刚要开口就被这块梅脯堵了嘴,偏生不知是柳惊月故意还是运气太差,这块梅脯有一个特别之处。
——特别酸。
凌初被这股酸劲儿一熏,呛得险些咳出来。
她捉住柳惊月作妖的手,惩戒般地捏了捏她修长纤瘦的指尖。
“此人如今名叫左慕,原名…即墨佑宁。”
柳惊月听见这个罕见的姓氏,眉头一挑。
凌初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什么。
柳惊月虽不问政事,但这并不代表她闭目塞听,很多事情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懒得去记住罢了。
就比如,若她没有记错,如今的国姓,便是…即墨。
看着凌初的眼神,她似乎明白左慕为何会被追杀了。
此时,左慕已经解决好了刺客的问题,外面渐渐地没了声息。
凌初也就止了话,掀开车帘下车。
临走前,再次把柳惊月因好奇钻出的脑袋戳了回去。
“太过血腥,少儿不宜。”
“十分不巧,我及笄已有五年了。”柳惊月的头再次冒出来,皮笑肉不笑。
“我是你的师叔,有权代你师父管教你。”
凌初一脸淡然地又占了柳惊月一个便宜,再次将她戳回去。
这次她十分有经验,将人戳回去后迅速拉住马车帘子。
下一瞬,某人张牙舞爪就要扑出来,结果因为凌初的先见之明,只能扑到帘子上,再被凌初隔着车帘点着额头戳回去。
左慕用一块帕子拭去指间血污,好整以暇地看着。
等到凌初终于解决与柳惊月的“恩怨”,还未等她说什么,左慕先笑着开口。
“许久未见你如此…活泼。”
凌初一怔,轻轻地笑了。
其实左慕想说的本不是活泼,而是…
时隔多年,凌初终于又有了点人气儿。
他与凌初自小相识,共同经历了那场变故。
后来他们分别被人护着逃离,波折周转下竟也见过几面。
最开始凌初还跟在摇光身旁,那个时候左慕看她,她的眼睛还是澄澈的。
摇光将她保护得很好,凤家之变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待到再次相见,已是两年之前。
那时候摇光已经不在了,凌初独自闯荡,以立下赫赫凶名。
那次相见,凌初正被正道一个门派围攻,拎着刀单枪匹马闯出一条路来。
那个时候的凌初长发高束,独有一缕鬓发被颊边血污沾染,为白玉般肌肤添了一道墨痕。
她手握长刀,杀意如芒,枉那门派高手云集,竟无一人是凌初敌手。
左慕便是在凌初闯出包围圈时见到她的。
凌初一身黑衣,脸上沾了血,刀上血珠低落,洗出刃尖锋芒来。
这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少女,最鲜衣怒马的年纪。
可是左慕清楚看到,凌初的眸依然清澈,却再没有了光。
自那之后,左慕与凌初多有交集。
可是不论何时,凌初都是一副清冷样子。她的眼睛很美,眼中却失去了所有风景。
现在,她的眼中容纳了一个人。
她终于又拥有了温度。
“她…很不一样。”凌初想起柳惊月,忍不住又笑了笑。
“好了,你们回到马车继续聊吧。”左慕失笑,“我就不碍眼了,在前面驾车好了。”
凌初略一沉思,若左慕一同待在车里的确不合适,加上她与柳惊月的话也没有说完,如此安排自然是最好。
“放心吧,我认得路,不会跑歪了的。”左慕看出凌初已经动摇,干脆两个指尖搭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回去。
凌初见此也没再推脱,登上马车,和柳惊月继续那场“战争”。
左慕笑笑,他知道骕骦十分抗拒生人坐在它的背上,干脆坐上马车的车辕,只掌控方向,任由骕骦自己控制速度。
在经历了如此一个小风波后,马车穿行过清林血域,再度飞驰起来。
车厢内,柳惊月与凌初再度停战,决定为了之后路途的和谐和平,暂时揭过这个话题。
“来吧小凌子,继续说刚刚没说完的话题。”
柳惊月又挂到了凌初身上,笑嘻嘻调戏她。
凌初也不管她,只拈了块糕堵住柳惊月叭叭叭的嘴,接着道。
“你想得没错,他的确是皇室的人。”
“当初四王夺嫡,玄昌帝即位,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异己。其他三位皇子首当其冲,在暗中被玄昌帝的势力屠戮殆尽。
即墨佑宁便是玄昌帝的哥哥,三皇子的嫡子。”
“当年凤家支持的便是三皇子,而三皇子的正妻是我的小姑,即墨佑宁与我还算是表亲。他小我一岁,是我的表弟。
那时我还太小,此事也是后来听说。当年三皇子夺位前,心知自己若是失败,自己以及血脉亲人必然都活不下去。于是他早早留了后手,将即墨佑宁送走,远远地藏着。
后来玄昌帝即位,三皇子身死,拥护三皇子的凤家也满门抄斩。那些护着即墨佑宁远走的下属生怕玄昌帝想起这个三皇子的嫡子,带着他东奔西逃。
最开始玄昌帝的确派了人追杀,后来他们分了一半的人出去,各自捡了一个弃婴装作是即墨佑宁,往不同方向奔逃,只留下三两个武艺高强的保护真正的嫡子藏在民间。
后来,那两批人全都没能活下来,为玄昌帝所杀。而玄昌帝也以为此事已结,便没再派人继续追查下去。
可如今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现今的天弘帝竟发现了未死的即墨佑宁,再度派人追杀。”
柳惊月一直吃着糕点聚精会神听着,听到这里不禁提出灵魂疑问:
“若是说玄昌帝追杀即墨佑宁,我可以理解;可如今玄昌帝已经死了四年了,天弘帝即位。他为何要如此追查下去,甚至赶尽杀绝呢?即墨佑宁已经无法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凌初看着柳惊月,静静地笑了。
“因为…玄昌帝这个皇位来得并不光彩。”
“为何他不惜背上弑兄杀弟之名,也要在最短时间内诛尽其他三位皇子?为何他刚刚即位,便要急急忙忙清除异己,甚至屠了凤家满门?”
“因为这个皇位,是他以阴私手段从‘正统’手中抢来的。”
“三皇子,乃是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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