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坤下帖子还请了芙钊,芙钊腿伤才好, 芙蓉本不想他去刺史府做什么客人, 但芙钊觉得自己不应约就像是怕了什么, 就应了约。
只是芙钊已经回了军营做事,所以没和芙蓉他们一起出门,芙蓉本以为他会晚些到场, 没想到他人已经到了。
庭院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莲夫人拿了把琴在弹奏, 而芙钊与另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前头。
“那是马家的人”芙蓉悄声问云栖道。
“马柏毕。”
芙蓉知道马柏毕是谁, 莲夫人弹奏完, 芙蓉特意上前看了一眼马柏毕的正面,心里暗叫了声糟, 扫了一眼就没有细看。
马柏毕是马柏岩的兄长,既然马柏毕长这样, 马柏岩应该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怪不得莲夫人缠着她五哥不放了。
嫁给芙钊跟嫁给马家人晚上做梦完全是两种体验, 一种是梦中笑醒, 一种是噩梦。
芙蓉不想细看马柏毕奇怪的五官,马柏毕倒是细细把芙蓉打量了遍。
本以为芙蓉愿嫁给云栖, 不是缺胳膊少腿, 就是蠢胖如猪,谁想到还真像是传闻中那么貌美。
既然容貌无问题, 那恐怕是眼瞎了。
“云郡守近些日子可是没给我们家少找麻烦。”马柏毕拱了拱手, 瞧着云栖的目光不怎么和善。
“彼此彼此。”云栖回礼。
“不是我说, 云郡守身为蛮人,为何不老老实实蹲守巴郡那个乡下地方快活,非要惹是生非,娶个有钱夫人还不够,手非伸到益州上空搅拌。”
马柏毕说话半点情面不留,不过对他来说,他现在还能冷嘲热讽都是客气,若不是地方不对,他只想跟云栖打一架,让云栖跪着对他说话。
“云某高瞻远瞩,自然与马大将军不同。”
芙蓉没憋住笑,马柏毕面色涨红,听出云栖不止自夸,还骂他鼠目寸光。
“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这益州哪里还有你冒头的地方。”
马郡守见马柏毕说得脸红脖子粗,干脆把人拉到旁的地方跟其他官员说话。
白家请的人官员不少,比起像是给马家摆鸿门宴,更像是要做和事佬,把这段时间的争斗抹平了。
“马大将军话说的不对,什么没有让云郡守冒头的地方,云郡守分明早就冒头了,这头颅还英俊的很。”
抚摸琴弦的莲夫人轻轻一笑,一双妙目欲说还休地看着云栖。
芙蓉觉得莲夫人大约是眼睛有疾,看不见她就站在云栖身旁,竟然那么旁若无人地示好。
“眼睛长得歪就别直盯盯地瞧人,让人看着害怕。”芙钊开口道,嘴下毫不留情。
莲夫人也不气,笑盈盈地瞥向芙钊“五郎是气我这目光不是瞧向你”
芙钊哼笑,真佩服起莲夫人的脸皮“我可消受不起莲夫人的青眼。”
“五郎也把我的地位摆的太重。”莲夫人掩面一笑,被芙钊那么一打岔,又有芙蓉虎视眈眈地盯着,莲夫人见客人越来越多,也不再弹琴,让人奴婢收了琴,去面前待客。
人走了,芙蓉瞧着自己五哥,虽然没开口,但眼里透出的意思就是让他坚持住,不要被美色所诱惑。
芙钊气她的不信任,也不跟他们久待,去了别处跟人说话。
原本挺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就剩了芙蓉跟云栖两人。
“我们两人就那么不受人待见”
芙蓉环顾四周,往常她参加这种宴会,都是花团锦簇,不是公子哥围着她,就是官家女与她说话,还是第一次那么冷清。
“觉着无聊了 ”
“无聊倒是没有,就觉得新奇。”芙蓉挑着眉瞧云栖,“你不会都没什么朋友吧”
这周围不是没有往他们这边看的人,只是似乎都慑于马家的架势,没一个人往他们方向走。
对上芙蓉目光,云栖应了声“是啊。”
见他那么干脆承认,芙蓉拍了拍他的肩“云郡守真让人心疼,不过幸好还有我,我一个便能抵过百个虚情假意的朋友。”
“幸而有你。”
云栖心情看着不错,他心情一不错,有些犹豫的人便走上了前,与云栖说话。
跟马柏毕说的不同,云栖不止在益州冒了头,现在还炙手可热的很。
益州有些旧势力是不想见新人出现重新洗牌瓜分权益,但有些势力却想的更多,比起固步自封,更愿意结交有实力的新势力。
云栖有正事攀谈,芙蓉本想到一旁去,却没想到她才踏出一步,便被云栖牵住了手“别离我太远。”
芙蓉看着两人牵着的手,觉得云栖说的远,大约是不能离开他半米以上。
与云栖攀谈的人见状一笑“云大人跟云夫人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她迷糊,我怕她随便乱逛走丢了我找不到。”
云栖面上挂上了淡淡的笑,芙蓉鼓了鼓腮帮,像是应和了他口中那个小孩子的她。
说是怕走丢,但听这话的人都懂云栖是对刺史府放不下心,觉着这宴办的不安全。
“云郡守看刺史大人这是何意他以屠永胜屠杀平民百姓,让马大将军把人压到了蜀城,但开堂审理前,又办了这宴会。”
说是白志坤要讨好马家,这段时间做的事又不像,分明一直在挑马家毛病,但要是说直接对上,又何必办这个宴会。
这些人想从云栖嘴里套出口风,但云栖却是刀枪不入,等到白志坤出现,他们也没问出什么来。
“为什么不暗示他们我们胜算更高”芙蓉不解地问云栖,既然白志坤答应与他们合作,那马家就是必败无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有底气一些,让别人瞧见就觉得站队他们更有好处。
“都是些老狐狸,我与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会衡量再三不会轻信,既然是这样何必浪费口舌。”
白志坤出现便一直跟马郡守说话。
马郡守是马柏毕的长辈,年岁跟白刺史差不多,听说还是多年好友。
看着马郡守比马柏毕还要不忍细看的脸,马郡守应该可以放心与他交友的,却对只是图他的才或财,绝不可能是图貌。
“马柏岩是不是与他们长得差不离”
懂得芙蓉的意思,云栖觉得有些好笑,若不是芙蓉提及,他是从没想过马家人的容貌如何,但芙蓉一提,他脑子浮现他见过的马家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拿不出手。
“差不离。”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芙蓉回去就打算把这事告诉芙钊,让他做好被莲夫人纠缠的准备。
开了席,因为来的女眷不多,芙蓉被莲夫人招待到了一桌。
“你放心就是,我的命没了,也不敢让你的夫人出半点事。”莲夫人神色带了些哀怨,让旁人听到就像是她跟云栖真有段情似的。
云栖想着等会席上说不定要砸碗碟,泼热菜,以防芙蓉受伤,便放了芙蓉的手“我就在这。”
芙蓉点头,两个席面相隔不远,两人抬头就能看到彼此。
本想插一脚,却见因为她的话,两人多了刚刚没有了粘腻,莲夫人还真想一走了之不在他们面前找气。
在位置坐下,莲夫人似乎不想在小事上得罪云栖,给芙蓉安排的位置,正好就是抬头就可以跟云栖遥遥相望。
“年轻夫妻就是好,好的恨不得是一个人一样,若是云夫人的变小,恐怕云大都要把夫人揣进兜里,到哪都要带着。”
席上有女眷打趣,莲夫人本以为可以看到芙蓉低头娇羞,却没想到她笑笑道“若是我真能变小就好了。”
席上一阵哄笑,连说芙蓉大方。
莲夫人这般妖娆的能栓得住男人,芙蓉这般看似懵懂,实则心里清楚的自然也能把男人拴在手里。
女眷席上笑个不停,倒是衬的云栖他们这桌寂静起来。
不过有旁边席开头,这边白志坤起了酒,先喝了一轮,彼此放开了不少。
刚开始自然都是聊些闲事,没人提马家的事,但酒酣耳热,一个站在马家这边的人,拿着杯子道“刺史大人你这可不够意思了,马家这些年兢兢业业为益州办事,谁提起马家的产业都不竖大拇指,可这些日子听说蜀城的府尊一直针对马家产业,如今刺史大人你也把马郡守与马大将军叫到了蜀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责问他们。”
他说完,席面静了静,连芙蓉这边女眷席也静了,想着正戏终于来了。
马柏毕拍了拍说话那人的肩,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一切都在这声叹息中了。
“老周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刺史大人叫马大将军与马郡守到蜀城,是因为他们管辖的地方出了问题,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成了没事找茬。”
“那校尉滥杀无辜与马大将军有什么关系,再说还不一定真杀了人,说不准是那家人故意讹钱。”
“杨家十三口包括两个不满三岁的稚儿都葬身火海,而被屠永胜强抢的农妇也吊死在了他的床头,云某好奇是谁要来讹钱,杨家人的鬼魂”
云栖握着酒杯,似笑非笑瞧着说话那人。
“那也可能有误会”
那人半醉才敢肆无忌惮的说话,但在云栖的目光下,他这醉醒了一半,话说到了后面就没了声。
马柏毕嫌人无用,怒视云栖“云郡守当着巴郡郡守,操心的地方倒是不少。”
云栖举杯敬了马柏毕一杯“云某不是与马大将军说了,云某高瞻远瞩。”
马柏毕气得更甚“云郡守还是当心手伸太长让人瞧不顺眼给砍了。”
“借马大将军吉言。”
“好了,刺史大人既没发话,我们这吵闹就像是没事找事,为没影子的事争个面红耳热。”
马郡守开口言道,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就看向了白志坤,要从他嘴里听出个具体的答案。
知道他要是不说清,局面就僵持不动,白志坤搁下酒杯也叹了一口气,看向马郡守“永利我们是多年好友,本想等到只有我们私下时再说这事,但既然大家在桌上谈起,都不是外人我便说了,你们马家产业做得太大了”
“大人这是何意”
“永利你名下虽没有什么商产,但你的夫人你的儿女,还有你的兄弟,你兄弟的子女”
白志坤一个个的数了过去,马郡守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前那些找马家麻烦都是小事,白志坤只是打算罢了他越郡郡守的位置。
大晋律法规定,官员不能参与商业之中,如白志坤所说,按着马家如今的产业,除非马永利跟马家断绝关系,不要他夫人与儿女。
要么散产,要么不做官。
白志坤拿这件事说事,席上不免有人提起芙蓉的浮云记,不过浮云记只是两间铺子,就算提起也起不了什么水花。
芙蓉嫁妆大笔,总不能拦着人置产。
马永利连喝了几杯酒“大人是不愿我做这官了”
白志坤摇头“马家有三百间铺面,各行各业都有参与,你要是做这官,那这些铺子必要归入公库。”
白志坤这态度算是软和,而且还是在酒桌前把马永利当做朋友般说话,不是在公堂上直接列数马永利罪行,上折子把人交给陛下定夺。
他的意思是让马永利自己上折子辞官,马永利倒没有多舍不得这位置,越郡早就是他们马家的天下,就是换了个郡守也无用。
只是就怕白志坤所图的不止这些。
郡守的位置可以交出去,但将军的兵符却是他们马家怎么都要霸在手里。
马永利目光闪动“我是不愿让大人难做,只是”
外面守着的人就像是等着他这只是,马柏毕的人匆匆从外头进了庭内,靠近马柏毕低语。
“云栖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柏毕目如铜铃狠狠瞪着云栖。
“这是怎么了”
马柏毕身边人说的耳语只有马柏毕本人听到了,见他突然对云栖发怒,均摸不着头脑。
“他派人把刺史府围了起来”
马柏毕一说,一半人都吓得站了起来“云郡守你这是什么意思要造反了不成”
云栖摇头,轻笑“刺史大人把这地当做公堂用,那这地自然该有些公堂的样子,免得罪行说完,罪犯跑了,那可就追悔莫及。”
“你这个小兔子崽子”
马柏毕骂骂咧咧,话未说完,却觉得脑袋有些晕。
期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突然发怒,气血往脑子冲,所以脑袋发晕,但稍稍顿点,发现头晕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晕沉。
他低眸去看桌上的酒,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趴在了桌上。
在马柏毕晕之前,马永利已经先晕一步,原本热闹席面寂静无声,马家侍卫反应过来要反击,却被早就埋伏的云军压倒。
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莲夫人先是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又看向了云栖,最后她看向芙蓉“到底怎么回事”
并没有人跟她说有这一出。
她问芙蓉,芙蓉又怎么会知晓,她想到这是一场鸿门宴,却没想到云栖会直接对马家人出手。
现在马柏毕两人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不管如何,芙蓉迅速到了云栖身边,等着他下步行动。
“今日宴客恐怕要早散,各位大人先行回府吧。”
云栖开口并不扣留他们,所有人松了口气,至于已经躺在地上的马柏毕与马永利两人,他们却是不敢询问。
人走了个干净,云栖问白志坤要了间厢房,把芙蓉带了进去。
看样子白志坤是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芙蓉进了屋子,就立刻看向云栖“你是不是该给我解惑了,你跟白刺史是怎么打算你们打算就那么扣了马柏毕他们”
这是不是也太硬碰硬了,至少要先上公堂,数了马家罪证,马家不认才能闹起来。
“我在等。”
云栖淡淡道,“白刺史也在等。”
“等什么”
“等马家的底牌。”云栖手指在桌上轻点,“马家跟魏王达成了协议,现在却还不知,魏王给了马家什么。”
而除却魏王给的底牌,马家又能拿出什么。
白志坤是不可能直接开堂罢了马柏毕跟马永利,白志坤要看,看马家的底气有多足,而这个看的风险由云栖承担,若是风险太大,白志坤不会趟这摊浑水。
云栖跟芙蓉解释完,发现没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见她,就见她双颊发红,眼神迷离涣散地看着他。
云栖见状一怔,嗅到她身上淡淡果酒味道才明了是怎么回事。
“你喝酒了”
芙蓉点了点头,除却眼神能盯着云栖,嘴巴却迟钝的很,片刻才道“我是不会舔你的。”
云栖本扶着她去榻上休息,听到她这话,啧了声“原来你醉了脑子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说完,云栖脑子浮现上次舔她的场景,若是他再喝醉了,一定要趁着醉意多舔几口,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到了榻边见芙蓉直愣愣地站着不坐下,云栖点了点她脑门,看她没抗拒力地往下倒,云栖又抢先扶住了她的腰。
小心地把人摆在了榻上。
瞧着她酒劲上涌醉得迷糊的眼睛,云栖拍了拍她的额“睡吧,醒来一切就该有答案了。”
芙蓉这一觉睡到了天昏,等她醒来云栖已经不在身边,而刺史府外橙色的火光照亮了半面天。
“夫人,益州的两大将军带人包围了刺史府。”甘棠语调有些抖,她还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成千上万人拿着火把围在刺史府的前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