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其实对女人关注不多,那些整日往跟前凑的女人, 也都是些守礼端庄的。
且不管是表面上端庄还是怎么的, 总归他从未见玉绵这等直接吃了醋, 就拿着看家本事来咒人的,还是嘴上说。
赵恒忽然气的俊脸微沉, 正想着如何循循善诱,玉绵却没空理会方才说的那些话,见到定国公府养的一只小猫儿,便将一些肉脯撕成小小的肉丝儿来喂它。
看到小人儿这般优哉游哉全无悔过之心的模样,赵恒忽然道:“秦三小姐!”
听他语气带着一抹异样, 玉绵忙放下手里的肉脯,刚毅转身却被他捏住了下巴,俯身将薄唇帖了过来。
的确,教养小女子, 跟训练演武场的兵将不一样,不能硬生生的来,要“循循善诱”。
过了好半晌,听到有脚步声,玉绵忙推他,这才稍稍分开一点点,玉绵的发顶微微挨擦着他的下巴, 红脸恼道:“光天化日,又是在外面!”
赵恒微微敛着眉眼,目光却依旧死死落在玉绵那张水润的小嘴儿上。
玉绵蹙眉道:“我方才的确言语有失, 我该向太~祖皇后编纂的《女修》一般,要面不漏怒色,学习文姜举止有礼,三尺头上有神明……”
赵恒侧目,金色的夕阳照在她脸上,白玉般的肤色,一双明净又清媚的眸子,美的的确称得上是康禄山嘴里的‘小仙女’。
尤其是那张嘴儿,水润带着微微的红,好像要将人心活活的润进去,揉成沫。
玉绵转了转手指上微微松开的戒指,又正色道:“那我先回府了,你……”
话音未落,赵都督忽然反手将她拉在怀里,借着马车微微的遮挡,不由分说地将玉绵压在了马车上。
日光漏漏,落在两人亲在一处的唇上。
一旁攥着缰绳的马夫忽然一顿,一双细眯眼儿瞬间就惊的凝固了,就连方才蹬蹄子的马也安静如同僵住了一般。
定国公府的大门呮呀一声开了,玉绵忙要推脱,却听他轻声道:“别动。”
玉绵鼻尖都是赵恒身上惯用的清淡冷肃的薄荷香,赵恒看到玉绵小口喘气,便轻捧起玉绵的脸儿从额头一路吻下去,月眉、眼睛、下巴……
修长的手也渐渐往束带的部位摩挲、撩拨,玉绵伸手去拨他的手,却被他按压的更紧了些。
尽管知道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再出格的,但是这大庭广众的,若是被出来的人看到……
正万般着急时,宫里的侍卫忽然来了,赵恒这才把玉绵抱上马车。
“都督,陈国送来的面首,有一个意外身亡了。”侍卫面色沉静的说着,但是手指却不经意的顿了一下。
两人对面站着,赵恒向西望着天边灿红的晚霞,并未说话,过了好半晌,那侍卫还是忍不住,继续道:“太后娘娘也忽然卧病再床,请了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来,但瞧着精神头实在不好。”
听到这话,赵恒回头看了眼正说着太后“病情”的侍卫,薄唇微微一勾。
太后倒是装的一手好病,至于她为什么“病”,赵恒心知肚明。
“请了曹太医?”赵恒淡淡问话。
那侍卫点头又摇头,将大体太医院去的人手跟赵都督说了一遍,道:“钱太医要来的,临时有事,就换成了曹太医。”
“太后这场病,怕是大了。”赵恒负手而立,眉目中闪过一抹鄙夷,整日跟那些面首滚在一起,怕是珠胎暗结了。
赵恒才赖得管这些,连由头都不找,安排玉绵马车回府后,便直接走了。
侍卫尴尬的站在定国公府门口,一时间不知所措。
小风细细的吹着,把小路旁种着的菜苗儿吹着晃悠悠的。
玉绵马车刚到了半路上,忽然被宫里的一队侍卫截住了车马。
穿着暗红色圆领袍子的侍卫长,朝着玉绵沉沉道:“秦大人,太后这会子精神头不好,宣您进宫一趟。”说完便一把将赶车的马夫推在了地上,回头看着马车帘儿,低低道:“秦大人记住,您是为太后挡灾的,不瞒大人说,现在太后精神很不正常。”
马车赶的跟急命似的,玉绵在马车里晃得还撞了好几次头,她思来想去不过不过记得赵都方才的那声“冷哼”。
但是光靠那声鄙夷的冷哼,玉绵也依稀猜到太后的情况,无非是后宫里那些尔虞我诈和腌臜。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和康禄山送的那些面首有关系。
待到了慈康宫,只见太医院的一帮太医围着,周太医看看一旁的院判,为难道:“倒是没往疯癫病上想……”说着又看向右边的曹太医,“如今如何是好有别的法子?”
张太后浪荡风骚了这些年,真不想这次因为吃了堕胎汤药,竟引起了年轻时曾犯过一次的疯症。
如今疯疯癫癫的,对太医院这帮人来说很是为难。
玉绵刚进门,忽然见张太后衣法不整的从架子床上跌下来,衣裙上带着些猩红,随后扑过来一把拽住玉绵的衣袖,“冤魂索命,给小贵子多烧些纸钱。”说完又猛地推开玉绵,惊恐地捂着头大哭,“皇上,臣妾……臣妾真的没有红杏出墙,您相信臣妾……”
太医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疯癫症就是这般,一些事儿一切愧疚,紧紧压在心底,一旦爆发就再也没有尽头。
如今赵都督目下无尘,懒得搭理张太后这些事儿,他们太医院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想这偷偷给的堕胎药,竟然能勾牵起这等疯癫症来。
曹太医要过去施针,针包还未取出来,就见太后拿着手大力的拍头,蜷缩在墙角上,额头上汗珠一颗颗滴落,突然惊惧而死。
曹太医和太医院院判就站在一旁,见到太后疯癫的惊惧而亡,也是给吓坏了。
太医院的人见惯了后宫的诡谲,更是天然养成了一副人精圆滑,曹太医和太医院院判两人见事态不对,竟是一推之下甩锅给了玉绵。
“秦大人是为太后挡灾的,怎么的越挡越厉害了,为何不及早向我们太医院早早的报告!”太医院院判拿腔作调的站出来,索性甩锅甩了个干净。
玉绵虽然是个聪慧的丫头,可是比起这些常年浸淫在后宫里的这些人来说,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再者她亲眼见太后一个个好端端的人,忽然惊惧而亡,也是吓着了,一时间竟喃喃的真说不出话来。
慈康宫的掌事宫女见状,心中叹息一声,知道这事儿最是怨不得玉绵。
她最近也看太后与往常有些不同,这是从康禄山送了那些面首来就开始的,只要稍微缜密和细心些就会在注意些,可是她并未往深处想。
只是此刻,她只有一个明哲保身的想法,即便见到玉绵被诬陷,也只是叹口气,便走了。
而刚好来慈康宫办差的现任礼部侍郎宋寂却发现了太后暴毙之事的可疑之处。
太后一直好好的,怎么那些陈国面首一进宫,太后就变得疯癫?再者太后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葵水已经没了,怎么怀上的孽种?
宋寂草草一想便找到了里面的端倪,只是宋寂是个胆怯的人,尽管被赵都督抬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上,但是骨子里的害怕的毛病却是在的。
尽管这事儿不大,但宋寂还是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都督说为了江山祈福,提议秦大人去卧佛寺小住几日。”
卧佛寺是京城最著名的寺庙,卧佛寺的院子里有一株梧桐树。树干粗壮得有五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底下的树根更是凸起得跟虬枝一般,京城的人常说这是大梁的神木,祈福特别灵验。
曹太医和太医院院判一听宋寂搬出赵都督来,顿时回视他,“为江山社稷抄经祈福也是极为重要的。”
他们虽然不害怕宋寂,但是却害怕赵恒的,赵恒说的话,哪怕只有一句,他们也是不敢悖逆的。
“行装已经打点好了,请秦大人立刻启程!”宋寂是怕夜长梦多,不等太医院院判开口,他便急忙的安排玉绵出宫去了。
一出宫门,宋寂便立刻屏退了车夫,亲自驾车,朝着玉绵道:”宫里暗潮汹涌,姑娘还是快些离开,都督此刻被兵部的事儿缠的紧,一时间走不开,只是姑娘千万不可离开卧佛寺!”
宋寂猛地拉紧缰绳,骏马嘶鸣一声,撂这蹄子飞快的跑着。
玉绵手紧紧捏着窗户的边缘,想起张太后方才疯疯癫癫拉着他的袖子说冤魂索命烧纸钱的光景,不由备感凄凉。
原本那般艳丽的女人,忽然就疯癫的泪眼迷朦,可怜之极。
宋寂怕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算计的,更害怕那有心人目标就是玉绵,便抄了小路走的,小路不比官道,砂石很多,还有许多的山涧峡谷的。
到了一处山涧的入口处,玉绵只听得马车一阵急刹车,片刻便听到一声清雅和煦的声音传来,“玉绵。”
玉绵掀开车帘儿,只见程子聃一身玄色的长衫,温柔地看着她。
程子聃原本想着定国公府的家宴散了便去找玉绵,不想被武国公府世子绊住了脚,等忙完了却听了太后暴毙的事儿。
太后暴毙,最首当其冲的就是玉绵,程子聃心里发愁,以偶感风寒为由忙去宫门处等,后来才知道宋寂带着玉绵要去卧佛寺的事儿。
玉绵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听到程子聃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担心,不由心里一阵暖暖的。
对程子聃,玉绵只觉得这个人温雅和煦,好的不能再好,如今这般只言片语中也是对她的关心。
而程子聃见到玉绵看着自己,倒是也不像往常那般脸红闪躲,而是清煦如春风一般地看着玉绵。
正在这时,也不知怎的,宋寂赶得那匹马忽然受惊了似的,猛地抬起蹄子拉着车直奔着山涧冲去。
程子聃见马车过来,忙把玉绵拉到了一侧的巨石旁躲避。
还未缓过神,只见那马车连带着宋寂一下滑跌进了山涧之中。
玉绵手心灼热,不由冒了薄薄一层汗,她当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紧接着便是眼睛一白,朝着那巨石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手及时将她抱起。
玉绵原本神自己就不好,如今又接连见了两场命案,还都是切切实实的跟她有些关联,顿时就精神处在一种高压状态下,产生了间歇性的昏厥。
程子聃及时的抓住了玉绵,待抱着那刻,一股无可言说的绵软萦绕在掌心,还未缓过神,就见小人儿抓紧了他的衣袖,昏沉间潸然泪下。
也不知怎么的,玉绵这一昏,倒是牵连出了旧日里孤苦伶仃的时节,当时叶氏被休之后就做下了一身病,玉绵脑中记忆里全是那股子苦药汤子味儿。
恍然间,竟像是又看到了叶氏,一时间,悲喜交心,竟不由得潸然泪下。
程子聃皱眉,将一双干净的手又收的紧了些,他从来都是不争不抢的,可是这次,他不想再像往日那般。
他脑中想的只是他要护着这个女人,再也不让她哭。不惜一切代价。
想到此,便差了马夫,径直抓住缰绳,将马车回转,径直朝着卧佛寺相反的方向去了。
风吹散地上的尘土,山涧旁两道狰狞的车辙子,径直有道滑落跌进山涧的划痕。
赵恒站在山涧前,一旁的风声和鸟叫声传进耳朵里,不由皱起了眉头,一张原本清冷肃然的脸瞬间就青黑的不见天日一般。
赵都督一动不动地在山涧旁站了半天,眉目里的神色益发凝重。
“宋大人说带着秦大人去卧佛寺,下官还想阻拦来着,但宋大人说您让秦大人去卧佛寺祈福……”太医院院判吓得脸色苍白,语气也是小心翼翼。
“嗯。”赵恒冷睨了院判一眼,拧眉离开了。
院判不知赵都督心里所想,还以为不小心破坏了赵都督的谋划,所以心里一阵阵的忐忑。
而素来平静无波的赵都督,此刻心里却是百味翻沉。
尤其是看到那道狰狞滑跌的车辙子,更是不由得暗自懊恼。
他从来没想过那个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女人会以这种方式向他告别。
现在所有的探子都已经出动,整整一宿,全是“找不到”三字,这三个字像是一道符咒一般紧紧贴在他的命门上,那种绵软和清甜仿佛还在指尖,可是那人却早已经不见踪迹。
赵都督素来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心里一揪一揪,憋闷又恍然的疼。
“都督,这是在慈康宫发现的。” 刑部员外郎王仲宣走来,将一只小小的玉瓶递给赵恒,低低道:“有人给太后下了失神的药散,且下的剂量很大。”
这种噬魂散是从铁勒国传过来的,能使服用的人失魂落魄,剂量一大就会六神惊惧而亡。
见赵都督一直坐着愣神,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王仲宣又继续道:“恨极了太后的,除了永王再无旁人,只是永王怎么得到铁勒的毒药,却是一大疑点。”
王仲宣手指蜷缩,不管是铁勒还是永王,总归这场精心设计是达到了目的。
除掉了太后,只对付小皇帝 就简单的太简单了。
毕竟按照皇家血脉来讲,他永王就是第一顺位,就像是汉朝的海昏侯刘贺,能获得血脉上的第一顺位。
“都督,现在太后和秦玉绵都死,现在只要把罪证全部推到秦氏身上,说秦氏咒死了太后,引永王来朝,到时一网打尽,”王仲宣出狠招,继续道:“到时就是都督您黄袍加身改朝换代之时。”
赵恒听到王仲宣的话,不由皱眉。
王仲宣是他的至交,从他微末之时就一直为他鞠躬尽瘁,如今谋略才智皆可入侯拜相,但是为了他还是甘心情愿地在刑部员外郎的位置上。
论起谋略,无人能敌王仲宣,但是把罪名全部推到那小人身上,却是让他厌恶,
真推过去,整个大梁将会生吞活剥了她。
可是,不得不说王仲宣这招却是除掉永王最好的战机,也是黄袍加身最好的理由。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上面纠结,若是按照往常的他,自然会毅然决然的摧枯拉朽,彻底的改朝换代。
可是此刻……他不想。
一点儿也不想!
王仲宣凑过来,认真的看着赵恒,继续道:“都督,战机不可失,一个女人而已,日后佳丽三千,什么样的都有。”
王仲宣是听过一些传闻的,只是不曾信,此刻见赵恒为了女人动摇,便又说了些坚定人心的话。
赵恒攥起拳,拇指死死扣在那枚玉扳指上,不由分辨道:“太后旧疾发作,秦官正入卧佛寺,为太后念经超度!”
“都督!”王仲宣拧眉。
“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恒面色冷凝,言语带着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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