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 三年一度殿试的日子。
此次会试的九十九名考生从紫禁城大门依次进入, 大门仅有紫禁城的主人皇帝皇后可出入,但为表皇帝礼遇天下读书人, 从先帝爷起便有殿试贡生可从紫禁城大门进入的例子, 此后这般习俗便沿袭了下来。
别说能从正门进入紫禁城是春风得意之事, 许多偏远之地来的考生能进紫禁城就已经是件足够吹嘘大半辈子的事情了。
为着这光辉的一天, 贡生们个个在读书人衣饰的基础上,打扮的都十分鲜亮体面, 就是连历来节俭的温寒都置办了身不错的行头, 杨晔倒是未曾对衣物操心,这些事儿有阿喜在,全然用不了他费心。
杨晔同温寒李橙两人是一道出门的,可先下他与两人之间已经隔了近一百人的距离, 排队进考试的广场是按照会试名次来的, 不光是进入考场的顺序, 就是连座位都是此般安排。
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为何知自己会试失利宋家对他的态度就大变, 考场上茫茫尽百个考生, 皇帝一般就站在最前头, 最后排的考生想得到皇帝的注意谈何容易。
今日天气大好, 诸贡生在广场上考试也不怕被雨淋, 而且宽阔舒适的多,不似殿内那般压迫,杨晔可欢喜的紧。
考场主考官有六人,加上皇帝一共七人, 在场的考生除了杨晔之外,尚且还未有人窥见过天子之颜。
天子内院,皇家宫闱,无人不心生敬畏之情,且皇帝不露声色,虽年纪轻轻,可皇家风范尽显,宦官扯着嗓子让诸考生行大礼,杨晔轻车熟路,待走完行礼的程序后,他瞥见排在自己身旁的考生竟然双腿打着轻微的颤,跟筛糠一般。
往前的考生不少也有此番行为,还有考生不断的擦汗,五月的天虽有些热了,可也不至于大清早不停的擦汗,现下还清风绕绕呢。
这是被天子威严和恢弘的皇宫所震慑了。
杨晔对此倒是也理解,见到天下的主人如何能不激动,而且这个时代天下之主动不动可就是要杀人诛九族的,谁会不怕呢。就是他面圣那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底儿,不过得亏提前面圣过,否则还真指不准殿试要分心。
先前他还觉着温寒李橙走在前头当领头的很气派,现下却是同情两人要直面皇帝答卷了。
一番程序结束,考生落座,试卷陆续从考官手中发下来,杨晔发现此次的考官有两个都是熟人,他暗暗捏了捏睛明穴,谁成想宋庭游会监考,再者少傅大人也参与了监考。
他默默缩了缩脖子,但愿待会儿考试的时候宋庭游别来他身旁,他膈应。
一览试卷,此次考试只考策文,拢共两道题,题目很长,得有两三百字,讲述了一个事件场景,需得自己提取主要内容。一路从童生试到会试,从小到大的考试参与了不少,能考的题也就那些,令人头疼的天下事无非也就那些,玩不出什么花样。
他看准了题目心里有数后就开始在草稿纸上作答,他写的如痴如醉,全然不知身旁站了人,待其把第一题的草稿关键词等写完后,这才注意到宋庭游站在他的身旁,他抬头,对上了宋庭游嗤笑的神情。
这是在笑他草稿无法入眼,杨晔也懒得搭理他,反正阅卷又不瞧草稿,他看得懂草稿不就得了。
可那宋庭游瞧了一眼分明跟他过不去一般,一直就要站在他的屁股后头,杨晔恼的很,他知道宋庭游想给他威严感,让他分心做不好卷子,他那点威视在紫禁城可算不了什么,前头不说皇上,还有他的顶头少傅大人呢。
不过他听闻主考官要改试卷,未免宋庭游看出自己所答的内容,到时候批改卷子阴损他,原本打算先把这题誊抄到卷子上,现在也只得作罢,接着用更草的字写第二道题的草稿。
他痴心答题,不曾注意身旁的动静,忽闻一声略带晴朗的声音:“你这是在鬼画符?”
杨晔侧目,正好奇谁敢说话,这才发觉宋庭游早不知什么时候缩去一边了,杵在他身旁的竟然是皇上,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大老远的,皇帝从第一排跑下来干什么!
瞧他一吊尾巴的考生答卷有意思吗?就是声音再小,在这落发有声的考场里大家也是听得到的啊,更何况还是责骂的话。
杨晔暗道倒霉之时,又听皇帝道:“倒是也颇有不羁之态。”
杨晔:..........好吧,果然是圣心难测。
草稿写完,他便开始誊抄卷子了,殿试有要求字体得工整,是很看中书法的,前来考试时阿喜说了京城时兴的字体,虽然他许多年不在京城了,可这套字体是一直流传着的,在家里练习了许久,现下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誊抄草稿不用像答题那般费脑,只需要按照草稿上的步骤,稍微细节化润润色即可,时临正午,太阳出来了,悬在头顶晒得人有些发昏,他慢吞吞的抄完第一题的答案后,睨见了皇帝的龙袍,人竟还未走开!
杨晔捏着笔未曾再作答,秒了周围考生的卷子一眼,虽然瞧不见答卷的内容,可是答卷的位置还是能瞧出个大概,他发现周围的考上汗如雨下,竟然还在做第一题的草稿!
皇帝站在他身旁,没怎么唬住他,倒是把旁边的考生吓了个实在。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殿试哪里是考题有多刁钻,分明就是一场心理战,皇帝考验的是这些出身微末的学生,有几个能在紫禁城里,皇帝面前面色不改的答题,能够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也是,若在皇帝面前镇定自若的考试都办不到,往后何以在皇帝面前办事儿,如何在朝堂之上日日相处。
太阳着实有些大了,皇帝还未有挪动脚步的意思,杨晔偏头,皇帝正巧盯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把对方看了个仔细实在。
杨晔动了动唇,未曾出声,用嘴型说道:皇上不热吗?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也未曾作答,一双丹凤眼里看不出息怒,就在杨晔以为自己实在是有些胆大包天的时候,他竟然看见皇帝也动了动嘴,同样不曾发出声音:赶紧答题,否则拉出去砍了!
杨晔:...........
殿试只考一日,杨晔在皇帝的威逼之下迅速且有条不紊的写完了卷子,他放笔那一刻,皇帝正好走人,距离考试结束估摸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杨晔只好百无聊赖的看着那日见着的总管太监给皇帝乘着伞去了前排。
他遥遥瞧见第一排的温寒和李橙还在答题,也不知两人答得如何,不求别的,只愿此次他们三人都能在三甲之上。
完题之后,皇帝又离开了,他坐在位置上松快的很,可还没自在一刻钟,少傅大人又过来了!
眼神示意他展开卷子,他照做,估摸着半刻钟的时间,少傅大人不露声色的离开了,他估摸着应当是看完卷子了,他赶紧又把卷子合上。
这会儿宋庭游又过来了,也想瞧他的卷子,他装死般的望着前头,不理会宋庭游。
皇帝和少傅大人瞧了也就罢了,若是个个考官都来瞧他的卷子,到时候批改卷子岂不是蒙了名字也知道他是哪个了嘛,那般批改卷子,如何还能公平。
下午酉时,殿试结束,考生们从侧门出紫禁城。
出了处处要小心翼翼的紫禁城后,温寒和李橙在前头等着杨晔,三人顺利会师以后皆是长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不光是从进紫禁城就憋着的,而是自大作为读书人参与童生试那一天就憋上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三人都是完整的参与了科考的读书人,每一轮科举考试都参加了,这也是一种难得的荣誉。
杨晔道:“这殿试虽然只考一日,可却累的呛人,坐在那板凳上动也不能动,若是乡试会试好歹写累了还能去木板床上躺会儿。”
温寒附和着:“是啊!不光如此,主考官时不时便来身旁瞧答题,我实在有些惶恐。”
“你坐在第一个,主考官自然把目光都往你那儿放。”
李橙笑道:“温寒你就知足吧,总比皇上一直站在杨晔的身旁好的多!”
温寒诧异:“皇上一直盯着杨兄?”
杨晔摇了摇头:“我可闹了一背心的汗。”
接着他又指着李橙摇着手指道:“你考试又不认真了吧,竟然敢往后头瞧!”
“不是我要瞧,是周遭的考生都在偷摸着瞧,我不过是跟着大家看热闹罢了,也只有温寒答题答的认真,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温寒忧心:“那杨兄为此可有受干扰?今日连宋庭游也来监考了。”
“干扰自然是有些的,不过习惯了倒是也还好,总比会试受凉发热要强的多。”
闻言两人都放下心来,现下便只有等着放榜了,还需得等上三四日,这几日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头一日三人去酒楼痛饮了几杯,殿试结束,京城里四处都流散着考生,或是派遣或是庆贺,酒楼馆子里好不热闹。
次日,杨晔带着阿喜去京郊。
原是答应了阿喜带他去京郊看桃花的,可是之前忙着考试的事情,再者阿喜又有了身孕,便不曾带人出去,现下空闲了,桃花却都开尽了,念及阿喜来了京城还一直未曾出门,整日闷在小院儿里实在可怜,杨晔便备下了软轿,带着人去城外的寺庙里烧香,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外带散散心。
李橙和温寒没跟着打扰两口子,择了另外的去处玩乐。
阿喜掀开轿帘子,瞧着人来人往的京街,恍惚之中竟不知自己究竟是七八岁的年纪还是十七八岁,身旁忽然搂着他腰的手让他从恍惚之中醒悟过来,京城繁华依旧,他却已经不再是昔年那个小孩子。
旧时从轿子中窥见京城才子佳人成双成对,他幻想有朝一日也能和自己的如意郎君同游京城,一番坎坷流落,兜兜转转又回来故乡,身旁也有了自己倾心之人,少时心愿也算是实现了。
杨晔偏头看见人正在出神,他靠过去问道:“在想什么?”
“想着世事难料,有朝一日还能从乡野回到京城。”
“若是殿试能侥幸得个小官儿,咱们就在京城买个住宅,到时候便又能在京城生活了。”杨晔道:“彼时夫君会在多挣些钱,即使官职小受人为难,也要在财力上让人无法撼动。”
阿喜靠到杨晔的胸前:“夫君,我不想你为我太累。”
“不光是为了你我,还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杨晔握着阿喜的手摸了摸肚子,两人脸上皆是温和的笑意。
京郊有一处大寺庙,皇帝祈福时也偶有前去,由此寺庙的香火很是旺盛。
轿子慢悠悠到寺庙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杨晔牵着阿喜从轿子里下去,瞧着寺庙很是宽阔,来往烧香拜佛的人不少,香客年轻男女竟十分的多。
阿喜道:“小时候我也来此上过香,里头有颗古树,上头悬挂了许多香囊红线,据说在此求姻缘很灵的,若是把、把自己的信物悬挂于古树上,便可心想事成。”
杨晔摸了摸下巴:“那你小时候有没有挂过。”
阿喜推了杨晔一下:“儿时怎么会知晓这些,尽知道胡说!”
言罢丢开杨晔信步进了庙里,杨晔赶紧追了上去,有老僧人前来接待,他捐了不少香火钱,僧人很是热情,两人叩拜了佛祖之后老僧又赠送了个开光的福袋送给了阿喜。
老僧人道:“夫郎面相过人,是大富大贵之相,肚子里也必然是贵子。”
阿喜闻言很高兴,虽然他觉得儿子女儿或是小哥儿都好,但是他还是希望头胎是个儿子,前些时候杨晔同他说了宋家的事情,让他提心吊胆的,若有了儿子,不仅可堵住悠悠之口,他也能更有底气些,对待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也能坦言相拒。
“阿晔,再抽个签吧。”
杨晔见阿喜心情好,也便都由着他,让老僧准备了抽签筒子,自己捧着颠了个签出来,阿喜挽着他的手臂,很是期待签上的内容。
老僧拿签一瞧,道:“是上上签啊,签上说施主忍辱负重必将苦尽甘来。”
杨晔但笑不语,只觉着这钱给的多,话也说的好听,难怪香火不错啊,他也没戳破,对阿喜道:“香也上了,咱们去你说的那颗姻缘古树瞧瞧吧。”
老僧闻言,未等杨晔开口便主动提出带两人去看。
古树置于禅院之中,倒确是颗古树,树身足有成年男子的腰身一般粗壮,展开的树枝把半个禅院都置于阴凉之中,枝丫上挂满了信物,香囊同心结红线等等,一片红色。
老僧道:“二位施主恩爱令人钦羡,何不挂上信物以求百年之好?”
阿喜摸了摸身上,颇为遗憾道:“可惜未曾带什么信物来。”
“无碍,寺中有开光祈福过的同心结,可供有缘之人悬挂。”
不过眨眼功夫,一小僧在老僧的授意下便拿来了两枚同心结,编制的倒是还很精巧,小小一枚,比大拇指稍微大一点。
阿喜眼巴巴的瞧了杨晔一眼,于是五两银子就去了。
杨晔生得高,可把同心结系在高一些的一方,那些位置稀疏,两枚同心结系上去,风一吹,线便缠在了一起,瞧着还真是个好兆头。
这趟出来,阿喜玩儿的十分开心,他开心,杨晔也便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阿喜道:“寺庙里的东西可真贵。”
他这趟来京城,可花费了不少钱,来时大哥给他塞了五十两的银票,怕杨晔在京城里钱不够用,让他先备着,以防万一。
谁知道来了京城杨晔不要银票,只让他揣着用,可日里又未出门,他也没花钱的地方,同杨晔出门自己又不用掏腰包,虽自己是不用掏钱,可是出行花钱的多数都是自己,像是今日,草草一算便足有十两银子,他觉着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是越发会花钱了。
心中过意不去,他又把银票拿给杨晔。
“怎么又把钱拿出来了,不是说让你用的吗,我把钱带够了的,做了这几年的生意,总不至于上趟京城就空了,大哥给你你便当他是给小侄儿的吧。”
阿喜道:“可我花了那么多钱,都是你付的。”
杨晔无奈道:“你是我夫郎,花我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再者,这做生意赚钱不就是为了给你花吗。”
阿喜心里暖暖的,静默着没说话。
“得,若是你实在想自己掏回钱,那到城里了便去吃饭吧,你付钱,行吗?”
阿喜抿了抿嘴:“好。”
中午是在寺庙里享用的斋饭,避开了最热那一阵儿,回到城里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京城美食众多,阿喜带杨晔去了自己小时候常去的一家酒楼,是个老字号,店面不是多大,可是生意还不错,已经不剩下几个位置了。
两人要了个小雅间,点了些菜。
酒楼主打养生的菜式,像人参炖鸡什么的,杨晔听小二介绍说鸡还是乡野间的散养走地乌骨鸡,味道比普通的鸡要浓香很多,正是滋补的好东西,他便点了一锅,瞧着菜单上还有一道野菜汤,竟还是招牌菜,小二说点的客人很多,他笑着也点了。
等菜上来时,那野菜倒还真是野菜,都是些乡野间山里才能采摘到的菜,并不似村民土地里种植的蔬菜:“这京城人竟还好这一口。”
阿喜给杨晔添了碗鸡汤,道:“京城达官显贵有权势的人遍地皆是,寻常食物自然是吃腻味了,总想着挑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吃。”
杨晔接过鸡汤碗:“那你说把咱们家的店铺往京城里开,可能赚钱?”
“定然是可以的,只不过成本可比在文阳城要高的多。”
“价格自然是不会像咱们文阳城那般便宜。”
阿喜笑道:“时下热了起来,凉串定然比冬日还要好卖,这朝倒是也有些想吃了。”
杨晔道:“我回去给你做便是了,前两日李橙也给我叨叨。”
“最想吃的还是去年乡试时,阿晔在省城做的去骨鸡爪。”
“那我瞧瞧京城里能不能买到酸果,若是能,便做与你吃。”
从酒楼出来,天已经暗下去了,处处灯笼高照,京城是座不夜城,白日埋头劳作,夜里是闲散放纵的好时辰。
两人没急着上轿子,走了会儿街消食。
杨晔牵着阿喜逛了逛夜市小摊儿,买了点小玩意儿,阿喜看着一只布偶小老虎做的很可爱想要买。
“怎么这么大了还玩儿这些。”
“谁说是我要玩儿的!”
杨晔恍然大悟,笑道:“你啊,他还这么小就处处都给他费心了。”
买了小老虎,杨晔便把人扶上了轿子,他没急着上轿,扭身正要去买把木梳,宅子里那把给摔坏了,忽闻一声急切的呼喊。
“子襄!”
杨晔猛然回头,看见宋一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来者似乎也没料到站在这里的是他,面色中露出了惊疑之色。
“好巧,宋公子。”
闻着隐隐的酒气,杨晔猜测宋一煜是从对面的酒楼跑出来的,恐怕在二楼饮酒无意中看见了在楼下的他们。
宋一煜拧眉道:“方才与你一同那人呢?”
“宋公子何故要问及我夫郎?”
宋一煜往前了一步:“你夫郎?”
杨晔反问:“正是。”
宋一煜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死心道:“早听李橙说杨贡生已经成亲,今日夫郎既在场,何不见面一叙。”
“那可就得拂了宋公子的美意了,夫郎性格内敛怕生,不便与公子见面。”杨晔道:“天寒露重的,夫郎体弱,先告辞了。”
杨晔转身要去轿子上,宋一煜朗声:“他是薛子襄!”
杨晔回头,冷声对宋一煜道:“宋公子可别借着酒意骚扰,自以为家父位高权重便可随意欺凌读书人,那不是什么薛子襄,那是我夫郎!”
在轿子上窥见了外头争论的阿喜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杨晔同他说过,被人撞见是迟早的事情,不可能一辈子逃避着影响自己的生活,可是也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会撞见宋一煜。
正在犹豫此时他是出去还是不出去时,他瞥见杨晔示意性的摸了摸腰间。
两人心有灵犀,他连忙摸了摸杨晔让他收在身上的令牌,心下一稳,连忙掀开了侧边轿帘子的一角,同车夫耳语了几句后,把令牌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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