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闭眼,睁眼,再闭眼。
腹部剧烈的痛楚缓慢游移传遍全身,口干舌燥和恶心感也渐渐涌现。
我还活着。
淦,我居然还活着。
我躺在蝶屋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污渍,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对身侧人说的那句话,感觉自己要死了。
当然,是社会性死亡。
善逸一直趴在我床边候着,我弄出动静他便醒了,表情有些复杂,没有平日聒噪,眸光星星点点,浸满潮气,鼻尖玲珑,透着浅红色,一看就是刚哭过。
我叹气,下意识去揉他的头,哑着嗓子开口:“怎么了……被欺负了吗?”
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往那般兔子似的缩在我手心撒娇,不着痕迹地避开我的手,将温水递到我手心里:“没有,只是太担心姐姐了。”
我有些困惑,但还是接过水,道谢后尽数喝下,喉间清爽许多,换了个话题,“我躺了几天啊。”
“三天。”
淦,这么久。
我开始慌了:“那个,我晕过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话啊……”
“说来着,”善逸垂着眸子,“尹姐姐拉着我的手,让我告诉义勇先生你爱他。”
我面容平静,心底却一阵惊涛骇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那……那你和他说了吗?”
善逸摇摇头:“还没有,我们回来的时候义勇先生不在,到现在都没能回来,估计在做任务。”
我松了一口气:“炭治郎呢?”
“昨晚和炼狱先生一同回家了,好像去询问火之呼吸的事情。”
我又松了一口气,外面的阳光仿佛都灿烂了许多:“太好了,太好了,善逸,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富冈义勇这些。”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有些卡壳,“总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善逸托腮,认认真真看我,语气有些奇怪:“姐姐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吧。”
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我笑吟吟过去捏他脸,他微微侧头避开:“姐姐醒了就好,我去叫小葵过来。”
“啊,好,谢谢善逸呀。”我有些懵,只好干巴巴道谢,看着他背影远去,又重新躺回去,叹了口气。
我躺了两天,终于盼到炭治郎回来。
他一来便先行去蝶屋找我,担忧地握住我的手,问我伤势如何;我也担忧地握住他的手,问他有没有碰到富冈义勇。
在得到否定答复时,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大石落地:“太好了,太好了……炭治郎,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和义勇先生说起无限列车那一晚的事情。”
他有些错愕:“啊……好的。不过到底为什么呢?我真的想不明白,尹小姐当时不是说——”
“炭治郎,”我定定望着他红玉似的眸子,“有些话只有死人才有资格讲述,我的存活本身就是阻碍,只要我还活着,这些话就永远不能让他知道。”
他显然没有理解,一脸困惑:“但,我觉得尹小姐当时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我看着眼前恋爱经历为零、纯粹得宛若一张白纸的炭治郎,恨铁不成钢道:“正是因为发自内心,才不能让他知道。”‘
猗窝座下手还是太轻了,出了那么多血,再加上他是上弦之三,我以为腹部被洞穿了,想着肯定活不成了才说那句话。没想到伤口比我想像的要浅上许多……
虽然在上弦手底下活过来这件事,不可不谓之运气超绝,但本以为悲壮深情的那句“告诉富冈义勇我爱他”,性质一下子从“临死遗言”变成“对前任念念不忘”。
炭治郎流露出为难的神情,却还是答应下来,叹息一声:“不管怎样,我尊重尹小姐的选择。请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生出几分愧疚:“对不起啊炭炭,明明是我自己的感情,却一直都在打扰你们为我去做些什么。”
他垂下眼睫,眼眸清澈,如同破晓天际淡雅柔和的一线光,笑容温润:“没事的尹小姐,我们都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解决了这件事的我,无比快乐满足。甚至面对这几日来探病的朋友,都能开开心心吹嘘道:“我超勇的诶,在上弦之三手底下都能全身而退,小小伤势,不足挂齿。”
只有一点不太对劲,那就是善逸最近真的很奇怪。
虽然也会来探病,但客气疏离了许多,比我都冷静。明明以前每次看到我都极为亲切地跑过来,甚至在我濒死时还声泪俱下地喊我名字,怎么我一醒来他就变得如此生疏,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担忧数日,依旧没什么结果,问他他也不回答,只能作罢。
夜深露重,我睡到一半被冷风冻醒,身侧不知为何多了金黄色羽织,我迷迷糊糊拽起披在身上,打算去关门,却骤然发现善逸居然坐在门外睡着了。
已近夏末,木板夜气浮动,庭院底泛起寒露冷意。我怕他着凉,拍了拍他肩膀:“善逸醒一醒,不要在这里睡,起来去屋子里面睡吧。”
他没有言语,我便又摇了摇他肩膀。
善逸骤然握住我手腕,我吓了一跳,旋即有些安心,毕竟他这些天里一直不和我主动亲近。
我轻轻戳了戳他眉心:“怎么啦,终于肯理我啦,嗯?”
他垂着头,没有睁眼。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隐匿在暗影中的金色长睫。
“我没有不理姐姐。”
我好气又好笑,点点他肩膀:“还和我闹脾气,明明就是在躲着我好吗。善逸身边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我……”他欲言又止,似乎要说什么,却突然转换话题,“……第一次遇到尹姐姐的时候,姐姐说自己和义勇先生没有关系。”
我咳嗽一声:“这……那个……确实是……”
”但在前几日又说想要同他结婚,说喜欢他,如今却又不让别人告诉义勇先生这些。”
我咳嗽得更厉害了:“这个,总之……”
他抬头,依旧闭眼,却莫名给我一种目光灼灼的感受,好似被一瞬不瞬地望着。
“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提到富冈义勇我就没有思考能力了,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跑,慌忙站起身来,喉咙灌进寒气:“我,我……”
他握着我手腕将我向下一拽,我没提防,伤势又未恢复,竟踉跄跌到他身前腿间。
善逸阖着眼,一点点靠近我,语气平缓:“姐姐之前和我说不要被骗,我很感激。同样,我也不希望看到姐姐被骗。”
我大脑一片混乱,字斟句酌想着怎么解释来龙去脉。
“姐姐的声音一直以来都好悲伤,我不想再听到姐姐这样的声音了。”他终于松开我的手腕,转而捧住我的脸。
温热鼻息压下,在离我唇侧咫尺处堪堪停住:“姐姐不要喜欢义勇先生了,来喜欢我吧,我一定会让姐姐幸福的。”
善逸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在没有激动高音的情况下如泠泠泉水。此刻声音低下来,绕过我的脸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耳畔厮磨,叹息一般开口:“因为我唯独不舍得看姐姐难过。”
他轻轻啄了下我耳垂,呢喃道:“姐姐……”
夜风四起,竹叶摇动,喧嚣潮音起伏。
清冷声音在背后陡然响起,带着凛冽寒意: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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