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丞相林空流即是。除去每日教导皇上,他还开始整治德不配位的朝廷官员。好在此时时机正好,借助清查九王余党的理由,朝廷上下无一人敢明面上反抗,毕竟谁都不想被扣上造反的罪名。
而且这些由齐宣之提拔上来的官员,大多都靠阿谀奉承上位,本职工作皆是一塌糊涂。林空流一查一个准,不多时就把这些小喽啰解决得七七.八八。
一个月过后,不仅皇上出师,朝廷也焕然一新。因为丞相大人始终踩着对方底线行动,所以没受到剧烈反扑,等佞臣反应过来时,他们那边也只剩御史大夫一党。
御史大夫冯弘义位列三公,现在的林空流还对他无可奈何。毕竟他久居黄州,进京时间不长,即便有皇帝全力支持,难免根基不深。他也曾去问过父亲,结果他爹更是一脸茫然,“为父具体也不知。”
虽然林空流知道他爹是个死脑筋,这些年和承帝做斗争已经耗费掉全部精力,但也没想到老爷子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到这种程度。用他妹的话说,就是能当上丞相,全靠先帝眼瞎。
既然他爹也解决不了,林空流就只能先放下这件事。好在他不急于一时,齐宣之留下的问题也不能一下都解决,所以丞相大人决定先着手其他。没想到他放过对方一马,冯弘义却感受到威胁,开始主动出击。
金銮殿上,冯御史从左侧官员队列中走出来,对新任丞相的资历、能力进行全方位抨击,因为监察百官是他的责任,所以字字铿锵,就差没声泪俱下以示诚意。
林空流定然不能忍,他虽然资历确实不够,但是接任丞相事出有因。两人各有各的道理,在朝堂上好一番争辩。
而龙椅上面容严肃的九五之尊,则做出近两月最常用的动作——看似认真倾听,实则就是发呆。
暗一:两个月没见娘娘,暗卫好难,暗卫快坚持不住了。
本以为当上皇帝就能和娘娘光明正大在一起,结果莫名其妙变成彻底不能见面。暗一每天卯时上朝,听大臣们商讨政事一刻钟,毫无意义的争吵一个时辰;白天剩余时间则要处理政事,晚上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来到裕安宫,得到的结果不是贵妃在念经,就是贵妃睡了。
根据贵妃娘娘的作息,暗一怀疑自己要一辈子守活寡。
仅被留下的一缕注意力发现那边争吵已经结束,并且是以丞相胜利告终,暗一示意御前太监快点结束早朝,群臣跪拜离去后他立马派人通知丞相前往御书房。
林空流已经找好帝师,所以这会儿真不知皇上叫他有何事。一进御书房,他就看见对方锋利笔直的背影,丞相蓦地紧张起来,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结果对方一开口,威严肃穆的气氛就被打破,帝王眉头紧皱,“贵妃已经两月未见朕。”是不是外面有了别的暗卫?
“……”
林空流:“陛下,您说什么?”
暗一叹气,“娘娘是不是生朕的气了。”
“臣……不知。”
“丞相是贵妃的兄长,理应知晓。”
林空流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还没来得及逃跑,果然听见皇帝理直气壮道,“爱卿应该去探望贵妃。”
稀里糊涂被赶出御书房、往裕安宫走的丞相,愣是没想明白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如今大臣不仅要替皇帝分担国事,家事也要管?况且就算林尽染真生气,他能有什么办法,上次他妹生气之后直接准备造反,天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
等到裕安宫的时候,林空流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妹妹,因为他发现对方正在收拾东西,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本宫要出家。”
前朝也有妃子出家的说法,但那是皇帝死后才能做的事。林空流冷汗唰唰往下淌,“不可。”你已经杀掉一个皇帝,可不能再杀,哥哥真的撑不住。
近日来备受折磨的贵妃听见哥哥的话,各种委屈涌上心头,瞬间红了眼眶。林空流直接慌神,“染儿,可是被谁欺负,告诉哥哥。”
大滴大滴眼泪落在衣服上,林尽染道:“柔妃死了。”
不是死于皇帝的命令,也不是死于太后的毒打,赵凝霜见过林尽染后,当晚服毒自尽。没人知道毒.药被她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她为何选择那天死,只有林尽染懂,对方是等着和她说完那些话。
赵凝霜说林尽染是她的劫,可是对于贵妃来说,对方又何尝不是。柔妃生前,她是对方替身;柔妃死后,她又踏上条一模一样的路。贵妃娘娘从不信命,可在柔妃身上,她不得不信。
站在窗前,曾经的山茶花已经枯萎,林尽染怔怔地说道,“我这一生沉浮起落,曾见过最高处的天光,也曾在泥沼中艰难前行,其中酸甜苦辣无人得知,心都磨起了茧。如今我赢了,再不必担忧今日被哪个妃子诬陷,又或者听闻父兄又受了什么苦,可是现在,却比从前更不快乐。”
林空流似惊讶、又似了然,“为何?”
亲手将出宫的衣物打包好,贵妃娘娘回答“我骗过他,又或者说一直再骗他,也许皇上现在不在意,但是以后呢?”
暗阁已毁,全天下知道暗一身份的只剩她和哥哥两人。从前他是暗一,现在却是手握天下权柄的帝王,真的能容忍有人知晓他的秘密?林尽染不敢冒险。
经过两月相处,林空流深知当今陛下不是那样的人,至少暂时不是。他似笑非笑,“不仅是因为这个吧?”
大部分衣物都已经收拾好,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首饰,那些曾属于贵妃的东西她都不要,就像她不想要这暗不见光的过去。收拾梳妆台时,林尽染看见黑色发带顿了顿,她拿起它看了会儿又放回原处,“这些天我认真思考了自己和柔妃的不同。”
“结果是?”
“我不及她良多。”
柔妃与承帝少时相遇,一同走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她尚且不能完全留住承帝的心,自己凭什么能。她与暗一之间,除去各自的谎言和野心,仅剩的情谊竟是轻薄得可怜。
她害怕,自己的结局甚至不如赵凝霜。
“你决定就好,”林空流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安慰她,“别担心,一切有哥哥呢。”
林尽染伏在哥哥膝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射进来,驱散了她体内一直未曾减少过的寒冷。她闭上眼,语调中带着几分自嘲,“骊阙城的景色永远这么美,花常开不败,我却已经老了。”
女人幽幽的叹息声隔着厚重的宫墙传来,砸在暗一心里,他藏在窗外的树上,站了很久才离去。在那份呈到他案上,关于裕安宫贵妃欲出家的奏折,皇上终是提笔落下答案。
——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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