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是掀开的, 玫瑰椅正对着院中的雪景,有些丫鬟低头从两人面前走过, 面红耳赤的疾步跑走。
陆清宁拍了拍他的后背,想用手隔开距离, 却被周衍之抱得更紧了些。
“别动, 阿宁。”他声音有些发涩。
陆清宁便果真不再动弹,只小声与他商量, “我们去房间里抱吧,别在这里叫人看见...”
“谢谢你, 阿宁。”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陆清宁身子一怔, 又听周衍之说,“谢谢你没走。”
那时他害怕, 恐惧,甚至烦躁, 袁鸿光之所以告诉陆清宁当年的真相, 就是笃定了她会离开。
“傻瓜。”陆清宁摸着他的后脑勺, 语重心长道,“你承诺给我的银子,我还没有拿到,怎么会走?对了, 听说上京产人参,玛瑙,尤其是长白山的野山参, 偶有人挖到八两重的,若不然,你拿几支送我?”
周衍之呵了口气,淡淡的笑着,“我这一辈子都给你...”
“你这辈子太虚妄,我不要,我要人参,玛瑙,鹿茸...”
......
孟春夹杂着凛冬的寒,在某一日的和风中,揉碎了枝头的雪,融化了满池的冰。
魏帝移驾温泉宫,由周衍之领监国大权。
周衍之重用赵子林与从简,同时提拔韩风为御前三品护卫,赐婚前相之女韩晓蛮,且主动不计前嫌,为其主婚。
婚后月余,韩晓蛮便怀有身孕,一时间喜不自胜。
陆清宁选了两支八两重的人参,与宋知意李婉婷同去了韩府,进门便瞧见韩晓蛮站在院中指挥下人重葺院墙。
韩风搬了宅子,新宅院不算小,却总显得空旷,韩晓蛮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韩风又宠她,从山上移了好些达子香过来,让花匠种在园子里。
开春后倒是冒了芽,如今欣欣然雀跃着,吐露了新绿让人的精气神也跟着提了起来。
“宁姐姐来了!”韩晓蛮声音脆亮,眉眼俏丽,全然没有带喜的样子,三两步跑到陆清宁面前,挽住她的胳膊笑的灿烂,她头发好似又厚重了些,黑黝黝的垂在脑后,只簪了一支兔儿形状的簪子。
“我瞧着你愈发娇艳,跟刚打的花苞一样。”陆清宁低头,韩晓蛮垫着脚微微咬唇。
“韩风他待我极好,就像衍之..太子殿下待你一般,日日以汤汁滋补,我都胖了一圈,可他总怕我吃不饱,你们来看我,我很高兴。”
自从韩相致仕后,韩府便开始冷清起来。
虽不至于门可罗雀,却也总不似从前的风光。
周衍之入主东宫后,亲自为两人主婚的行为,又让朝堂官员开始猜忌,新主要把韩风培养成新的势力,他的势力。
袁鸿光从前的下属,赵子林和从简,自然是忠于他的,若是再将韩相之族韩风收归囊下,日后行事难免便利。
宋知意与李婉婷相继送上青州出产的澄泥砚和临安山核桃及新鲜笋干,韩晓蛮眸中光芒愈发亮堂。
四人在膳厅用过饭后,便围在桌前看李婉婷绣虎头鞋的鞋面。
宋知意是个心粗的,陆清宁打小手工不好,跟着顾德海旁的没学会,算盘打得好一些罢了。
正绣着,却听李婉婷状若无意的问了句,“大公子如今回去临安了吗?”
宋知意最先回过味来,立时双臂压在桌上,拱头上前道,“怎的,要我帮你拉线保媒吗?”
陆清宁嗤她,“你可愈发不知羞了。”
宋知意不以为然,索性拽着她的胳膊道,“阿宁最合适,她与大哥青梅...”她忽然捂住嘴,四下看了眼,改口道,“她与大哥相识早,性情也投缘,若是阿宁帮你开口问问,兴许有戏。”
宋三思回宋家后,鲜少与人交熟,似乎与何红云待得久了,话都被何红云说了,他便有些沉默寡言。
只是一手刀子玩的很溜。
李婉婷看了眼陆清宁,面上通红,她一手托着下颌,一手用绣花针勾了勾头发丝,“阿宁,你权当她瞎说。”
陆清宁侧着脸,促狭道,“你若帮我绣两方帕子,我便帮你松松土。”
李婉婷面上更红了,却是点了点头,“他喜欢喝什么茶,看什么书...”
话刚问完,宋知意不由叹了口气,“从前嬢嬢总说大哥通读诗书,性情文静,如今经了事,却有些变了。
他回去后,还从未翻过书,只是每日整理那一套套的刀具,也不爱同人主动说话。
不过,我瞧着别有一番情致,听嬢嬢说,有几家已经上门提亲了...”
李婉婷猛然睁大眼睛,绣花针扎了下头皮,她哎吆一声,忙问,“你别吓我!”
陆清宁摆摆手,“别急,她故意逗你呢,若是成了,宋夫人定会到处走动。大公子的性格,受不得旁人勉强。
也是巧,我近几日身子不爽利,正想劳烦他看看。”
她眉眼生动,李婉婷应声附和,“该看看的,是该找个好大夫看看。”
韩晓蛮见她们聊得开心,不禁插嘴问道,“看什么,宁姐姐身子好的很,难不成有什么隐疾?
若是有隐疾,我身边倒是有个不错的大夫..”
“你还小,你不懂。”宋知意大义凛然的坐直了身子,像看孩子一样慈祥的注视着韩晓蛮。
“我可不小了,都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韩晓蛮摸着肚子,语重心长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做母亲的人。
陆清宁一时间有些惘然,孩子对她来说,未免有些奢侈。
夜里起了风,又干又燥,她半夜醒来的时候,鼻腔流了血,洒在枕边,喉咙里也往上涌,腥甜的恶心。
画眉过去,看一眼险些昏厥。
后来好容易弄清楚是鼻血,这才拍着胸脯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小姐最近火气大,明日我叫小厨房炖点红枣银耳羹,春日肝火旺,多食甜少食酸。”
陆清宁用帕子压住鼻腔,钱袋里装的是库房的钥匙,郡主府的库房虽比不得当初宋府的大,装的却是满满当当。
周衍之兑现了自己的话,真金白银奉上后,又屡次着人送去山参玛瑙等奇珍异宝。
袁鸿光亡故,他要守孝。
原是应该守三载,可魏帝开口,国不能无本,遂将三载改成一载,后又变卦,将一载变为半岁。
她流鼻血的事,不知道怎的就传到周衍之耳中。
翌日夜里便急急赶了过去。
开岁以来,朝堂政务皆经他手,昼夜劳累,乍一看去,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原本俊朗风流的面孔,变得线条坚硬,凌厉果敢,桃花眼下藏得是阴谋政局,薄唇微启,惊动了半睡半醒间的陆清宁。
她睁开眼,惺忪的揉了揉,喃声道,“你从哪冒出来的,大半夜,吓人一跳。”她侧过身子,两手攥着周衍之的手,蹭了蹭脸,想再睡过去。
她声音柔柔的,又带了些许鼻音,听得周衍之血流旺盛。
“阿宁,你身子无恙吧?”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却又是抓心挠肝的,“听画眉说,你流了不少血,眼下怎么样,头晕不晕?”
“嗯,晕。”陆清宁打了个哈欠,阖着眼皮道。
“怎么个晕法,是眼冒金星还是面前摸黑...”周衍之一急,索性抱着她坐在床上,将她揽在怀里。
陆清宁这才睁了睁眼皮,解释道,“我睡得少了些,自然是晕的,你再晃我几晃,那便更晕了。”
她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噌着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
周衍之如释重负,拍了拍她后背,道,“你不知我今日乍一听了信,吓得三魂去了五魄。”
“怕什么?”陆清宁掩着唇,猫儿一样懒洋洋的靠着,被他叫醒后,也有些睡不着,“心虚吗?”
这话一出,周衍之含在喉间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前几日听闻她给宋三思写信,要他过来帮忙看诊。
又因她是从韩晓蛮那里出来后,才生起的念头,周衍之不得不去想,是她想起从前他给她的避子粉,心里又不痛快。
这件事本就是他错,赶过来被骂一遭,她心里能解解气倒也是好的。
再者,当初开药的大夫说过,避子粉停用一段时日,便可正常同房有孕,不会伤及根本。
他比谁都急。
半岁的孝期,他不敢见她,唯恐一时忍不住,犯下大错。
他同魏帝提过娶她做太子妃的事情,魏帝不反对,只让他同礼部商定细节。
周衍之是想风风光光娶她入东宫,向天下昭告她是他的太子妃。
他想尽力权衡到最佳状态,亦怕丝毫的纰漏毁了全局。
兴许是周遭太过寂静,陆清宁张了张嘴,圈住他的脖颈,呢喃道,“我又说错话了吗?那你可要原谅我,因为...”
她的眼睛咕噜一转,“因为日后我还会说更多的错话,做更多的错事,若是你忍不了,可...”
“都好,只要是你,都好。”周衍之将她箍在怀里,忽然间就笑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你教我凫水,不是很有耐心,跳脚的样子把自己气到。”他沉了沉气,又道。
“阿宁,我们会有孩子的。”
陆清宁嗯了声,又用手捧着他的脸,柔声道,“怎么有?”
周衍之喉间忽然就暗哑起来,某处犹如受到了刺激,当即笔直,他舔了舔唇,别开热乎乎的脸,胸口却扑通扑通胡乱跳动起来。
杂乱无章的节奏,叫他坐立难安。
陆清宁又仰起脸,唇擦着他的耳朵拂过,青丝如瀑散在肩颈,将两人圈在一处。
“你这里..有些不一样。”她的手摸在他的肩膀,捏了捏。
周衍之吸了口气,浑身火烧火燎,似要焚了自己。
“你别乱动..”他有些气息不稳,一手压住陆清宁的胳膊,绯红着脸看她。
“从前你都求我动,现在变了,倒不让我动你...”她眸中蓄了水雾,轻咬下唇,可怜兮兮的仰面翘着长睫。
周衍之哪里受得了她这副模样,当即揽过去,抱在怀里哄劝,“乖,礼部为你定制的华服,再有两月便能完工。
你..你别..动...”
他低嘶一声,覆面将她放倒。
青丝散开,铺满整个软枕。
如水般澄澈的眸子带了些许浓欲的情/欲,她的嗓音似蜜,樱唇似火,撩过去,遍地灰烬。
她松了松肩,柔软的带子解开,露出皙白的皮肤。
光洁如玉。
周衍之的胸口起伏不定,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忽然,他鼻间一热,猩红的血滴到地上,溅开一朵后,小手便顺势揽着他的脖颈,往下一拉。
“周衍之,你看看我,疼...”她蹙着眉,神色与伊始不同,眸眼迷惑,却又风/情万分。
她哀求一样,拉着他的手去碰她的身体。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有短暂的舒适。
可周衍之的手掌攥成拳头,磨得她有些难受。
陆清宁眼尾一挑,倾身将唇压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可能今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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