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 赵京钰背着行囊一早去松阳书院, 也就是城外汤水县唯一的私塾。
赵京钰刚走不过半个时辰, 许府就来人, 说老爷叫她赶紧回去。
许清如心想许老爷这是要主动与我和好了不成?她也很乐意下这个台阶,当即带着翠儿买了几样许有德爱吃的点心,就回了家。
刚踏进厅堂,一个茶杯便在脚下炸开了花儿!
伴随着许有德质问:“不成器的蠢货, 你做了什么?你想害死你亲爹不成!”
许清如顿了顿, 将手里的点心递给站在一边的钱管家,这才又回头冷静的对许有德道:“爹想多了,女儿是帮您收拾烂摊子。”
许有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帮着外人来祸害自个儿亲爹!”
许清如深吸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
明白这会儿这老头大概是说不通了, 反而可能越说火气越大, 她干脆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许有德气急冲闺女的后背喊道:“你若敢踏出家门半步,我明日就去找县太爷弄份真的婚书来!”
果然还是这句话最有效,他那不成器的闺女停下了脚步。
人都道闺女外道,他以前还不信, 现在却是觉得这句话说得真对, 有了夫君便不把他这个亲爹放在眼里了。
偏这夫君还是个没有真实名分的, 许有德真是想不明白, 自个儿闺女怎么就能叫个外人给控制的死死的,合着外人一起来对付自个儿老爹!
许清如转身,“尽管去就是!您要想作死做女儿的拦不了, 只能在黄泉路上给您尽孝了。”
回应她的是迎面飞来的茶壶,不过准头儿一般,差点砸到离她两步远的下人。
许清如离开了许府,她知道许有德现在定然很生气,这次是真的生气。
但就算生气又怎么样?有些事情不能妥协就是不能妥协。
许有德当天就气病了,是真的气病,卧床不起的那种。
期间他拖着虚弱的身子起来,要断了闺女的银钱供应,看她还怎么开店,这才知道原来他闺女早几日就低价进了一批货,且她没从家里支银子。
许有德顿时更气了,哎呦哎呦的躺到床上,直嚷嚷着自个儿怕是要死了,叫钱管家去把那不孝女叫回来给自己守孝。
转眼又过去月余,许有德得知妆意阁的生意越来越好,且在周围的几个镇子和村庄名声越传越开,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生意兴隆的连闭月阁都不能与之相比了。
许有德心里骄傲的同时,却又顾虑重重。
但至今父女俩已经冷战许久,谁也没想过主动低头示好,叫许有德心中十分酸楚。
这日许家的门房说有客拜访,许有德将人迎进来,却原来是好些日子没见过的生意上的朋友,这位朋友在其他县做生意,两人无生意竞争,曾路上偶遇一道去郦桑国走货,算是共历险难的情谊。
两人偶尔也会彼此拜访,当日酒过三巡后,两位老友便聊了起来。
“我知许兄一直在寻找亲人,近日我义德县的酒楼遇到一位酒官,听说姓许,且是从许兄老家逃难过来的,我观那人相貌上与许兄有些相似,此次来拜访许兄顺便将这事儿与许兄说一说。”
“多谢兄弟将我的事挂念于心,感激不尽,便以酒表达情意。”许有德说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等第二日送走了客人,许有德便启程去义德县寻亲。
说来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听说过有亲人消息,但换回来的不过是一次次失望,所以这次也并未抱多大希望。
……
自那日从许府回来之后,许清如便处置了蔡伙计,那事儿不用想便知道是怀有异心的蔡伙计通风报的信。
赵京钰已去私塾近一个月的时日,许清如时常会带些东西去看他,有事是些自个儿觉得味道很好的吃食,有时是搜罗到的书籍,也送了两次衣裳。
她去的勤,所以赵京钰私塾的同窗们也都认识她了,每当她去,赵京钰便少不了被同窗调侃一番。
这日她将从郝知县那里借来的书本,外加剩儿新做的酱肘子打了包,便打算去书院看一看。
却在半道上正好与赵京钰迎面相遇。
翠儿从马车外探头进来,“小姐我看到姑爷啦,但是他好像不是从书院的方向来的?”
翠儿疑惑的看着姑爷从另一条小道径直走过来。
许清如不甚在意,笑着对翠儿道:“巧了,去叫姑爷上马车来我们正好一道儿回去。”
等赵京钰上了马车,她好奇问:“你们今日怎的放假了?”
赵京钰微微怔了怔,随后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我今日跟先生请假了,家里……家里出了些事。”
许清如收了笑容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可需要我帮忙?”
他抿唇,沉默一瞬后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
“便是小事你也该与我说,别叫我瞎想才是。”她看着他道。
直觉告诉她并不是小事,虽然他面上瞧着从容,但两人到底相处许久,她算是了解这个人了,能从他语气神态的细微之处,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同。
例如今日,他就很不对劲。
赵京钰选择沉默。
但那双盈盈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一路上直至回到妆意阁,下了马车进了后院,那双眼始终倔强的盯着他,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他若不说,她便这样一直盯下去。
他心里有些无奈,却也有温暖……以及那隐忍掩藏在心底的酸楚。
自那场荒唐的梦后,这些日子他总是心神不属,就像是心中有个闸门就此被拉开,洪水猛兽一涌而出。
那夜之后,他总能在夜里梦见和这女子纠缠撕磨的情景,从最开始的难以启齿羞愧难当,到逐渐接受且愈加渴望。
这些念头被他死死压在心底,他和她的孽缘迟早有缘灭的一天,到时便是各奔东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各自安好。
本就是短暂的缘分,不该生出执念。
这段日子他一直这样告诫自己。
但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也晚了……
他终是抵不过她那直勾勾的目光,转过身,与她清澈的视线相接后,又挪开。
他道:“今日蔡县丞去家里退亲,小妹哭的很伤心,邻居有些闲言碎语……不过是些小事,珍珍不必担忧。”
许清如轻咳一声,尴尬道:“抱歉,我不知道是这种事。”
原来是家丑,怪不得他不想说,倒是可以理解,她一时有些恼自己多管闲事。
但好在他全然不介怀,道了声无事。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赵京钰却硬拉着她去屋顶赏月。
许清如看着那被乌云遮的黑漆漆的夜空,哪有半点儿星星月亮的影子,但因难得见他这么有兴致,且第一次主动邀约的份上,她没拒绝他。
躺在屋顶上,对着黑漆漆的夜空上月,只当自个儿眼瞎,巧的是赵京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一副没发现今天没月亮的样子。
“珍珍,往后要好好管束许老爷,别叫他再做糊涂事。他只是个商人,往后规规矩矩做生意,别连得罪人都不知……更别再叫他因为些荒唐的理由做些荒唐事了。”
“他是你父亲,若真犯了错必然要牵连到你,我也知你这么心软的姑娘,连外人都要伸手帮一帮,自己父亲定不会不管,但有些事情总归无能为力,所以你要好好管住许老爷……”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京钰声音暗哑的徐徐说道。
漆黑的夜色将他复杂的神色尽数遮掩,那淳淳如泉水般温润的嗓音却透着难以言明的复杂。
他说罢,却迟迟未得到回应。
今年夏天格外的热,如今不过刚迈进夏季,夜晚身着薄衫躺在屋顶上,也不觉得冷,微凉的小风吹过,叫人犯困起来。
赵京钰看着熟睡的人儿,起身轻柔的抱起她下了楼,轻轻推开门,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那沉静毫无防备的睡颜,心跳如鼓。
明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俯身,在那洁白光滑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然后他起身,步履有些凌乱的逃出房间。
伴随着关门的‘咯吱’声,床上的人儿睁开了双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那一处有些发烫还有些痒痒的。
她后知后觉的红了脸颊,宛若晚霞般的红将整个脸蛋布满,很快蔓延至整个耳朵。
她本来是没睡着的,在屋顶上听到赵京钰那翻奇怪的言语便假装睡着,想看看这厮到底怎么了,为何今天这般奇怪,这么不对劲。
哪知……
她将自个儿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脑子十分的纷乱,那还记得自个儿之前的想法。
过了会儿又觉得闷得慌,只得一把扯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床边开了窗户,叫晚风来吹散脸颊上的燥热感。
生怕惊扰了睡在隔壁的赵京钰,她尽量轻手轻脚,不叫自个儿发出半点响动。
微风一吹她总算冷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没想到言竹那厮竟是个孟浪之人,还……还是个登徒子之流。
原来自己看人这么不准?
……算了,不过是亲下额头,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举动,大不了往后对他防备着些便是。
说来惭愧,虽然两世为人,但她却是第一次和男人这般亲近。
因前世的父亲是个花心的纨绔子弟,小时候经常见到父亲带不同的女人回别墅,久而久之她对男人产生了排斥,无法太亲近,更别说交男朋友,她从小到大只交过关系一般的男性朋友。
第二日许清如故意晚起,想等赵京钰去了私塾在出房门。
等半晌午,翠儿来喊她时,她状若无意的问姑爷走没走时。
翠儿挠着后脑勺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不知道姑爷去哪儿了么?一大早就没见姑爷,屋里也没人,剩儿说被褥都还是昨日的样子。”
自打住到妆意阁后院后,翠儿负责照顾许清如,剩儿则是成了赵京钰半个小厮,只要赵京钰从私塾回来,都是剩儿负责打扫他的屋子。
虽说姑爷勤快,一般都是在剩儿之前自个儿将被子叠好,但剩儿心细,今日见姑爷不再屋子,一摸床发现是凉的。
剩儿和翠儿每日卯时起床,一早上并未见姑爷出来,屋内没人,床铺又是凉的,所以理所应当的觉得姑爷应当昨晚就已经走了。
哪知连小姐都不知姑爷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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