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梅村, 赵家。
赵氏嚯的从床上坐起, 扬声将女儿喊进来, 赵丝玉顶着一双红肿的像核桃般的双眼, 进了屋。
赵氏将三文钱递给赵丝玉,“去王二伯家,请他赶牛车送我去县城一趟。”
赵丝玉哑着嗓子道:“我不去!我往后都不要出门了!”
自从被蔡家退了亲,赵丝玉便觉得丢脸丢大了, 这两日都躲在家里不愿出去, 生怕被人笑话。
赵氏对女儿到底心疼,再加上这婚事是她自个儿一手造成,算是间接害了女儿被退婚失了名节, 这两日便也由着她躲在屋里。
但现在她却是厉声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死丫头!为了这么点小事哭成这样儿, 你若真觉得丢脸倒不如去投了井算了!”
一向胆小的赵丝玉却没因母亲责骂而低头, 反而梗着脖子道:“都怪你!都是你害的我, 你对我不好我也不认你这个母亲了!”
说完转身冲出了院子。
赵氏又气又急,但这会儿却也管不了闺女了,赶忙拿着钱去村头找王二。
赵丝玉躲在树后面,亲眼见母亲坐着牛车离开村子, 便蹲在树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等哭够了起身回家, 从厨房里翻找几样吃的, 又自个儿收拾了个小包袱, 避着人偷偷离开了家。
赵丝玉从早上走到晌午,看见一座寺庙,才发现自个儿好像迷路了, 她本来是怕母亲丢下自己不管,打算去县城找母亲认错的,但从小到大就只去过一次县城,还是上次叫王二伯带去的,迷路再正常不过。
她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怕的也不敢胡乱走,就躲在寺庙的墙角呜呜的哭。
不多时感觉到有土粒砸在自己身上,她抬头看去,看到一个锦衣华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少爷,正骑在墙上俯身看她。
“喂,你怎么在这儿哭?”那小少爷问道。
“不要你管,娘说你们有钱人都不是好人。”赵丝玉抽抽搭搭的回答。
“我是好人啊。”小少爷不服道,“我可善良了,刚才还把爹爹猎捕的兔子放了。”
“兔、兔子?”赵丝玉咽了咽口水,看那小少爷的眼神像看智障般,“兔肉那么好吃,你怎么能浪费?”
“因为小爷我善良啊。”小少爷很是自豪道。
“那、那你能送我回家么?”赵丝玉说着,低下头十分失落的样子,“我家在汤梅村,可是家里已经没人了,兄长不在,娘也走了……”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坐在墙头的小少爷没想到她这么可怜,哥哥死了娘也死了,又看她眼睛已经肿的跟核桃差不多,再哭下去生怕她哭瞎了,于是灵光一闪出主意道:“不然你跟着我吧?你以后喊我爹娘做爹娘,我就是你哥哥好不好?”
赵丝玉摇头,“不好。”
她有兄长,也有娘,怎么能认外人?
小少爷全然没把她的拒绝听进去,“左边墙上有个狗洞,你从哪里钻进来,我领你去吃好吃的,等你跟我回了家见到我娘,我就跟她说说你的事儿,我娘比爹好说话多了。”
赵丝玉却是很饿,况且她现在迷路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当真听了这小少爷的话,从狗洞钻进了寺庙,躲在小少爷的屋子里吃了顿大餐后,听到有人来又听小少爷的安排躲进了装衣服的箱子里。
……
再说赵氏一路到了松阳书院,却被看门儿的拒之门外,她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自己那便宜儿媳妇许清如。
此时许清如正在理账,见有客人上门便叫了声剩儿,并未抬头。
直到那道身影走到自己面前,她才疑惑抬眸看去,这下便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她与赵氏统共只见过一面,愣了一瞬才想起来眼前这位苍老的婆子是谁,她一时呆愣,“您找言竹么?他在书院。”
“我知道,但那书院我进不去,劳烦你带我去看看言竹。”赵氏僵着脸,布满细纹的黑瘦脸庞上染上些许耻辱。
她对许家人可以说恨之入骨,从未想过自己有求让许家人的一天,但为了儿子她不得不先将脸面放在一边。
许清如叫剩儿看着店,带赵氏去了松阳书院,却没想到赵京钰竟没在书院。
“言竹兄跟先生请了长假,已经两日没上课了。”
赵京钰的一位同窗这样告诉她们。
许清如正奇怪,就见赵氏激动的抓着这位同窗的袖子追问,“他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同窗摇头:“你们两位家人都不知,我又怎会知晓?”
赵氏松开这年轻人的袖子,口中嘟囔着:“完了完了,那孩子八成真去……”
说着猛地哭喊道:“那可是土匪窝呀!他一个读书人去不是送死么?叫我怎么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呀!”
许清如皱着眉,肃着脸问赵氏:“到底出了何事?”
赵氏这会儿一时悔恨一时伤心,恨不得儿子从未见过方先生,也不做什么读书人不考举人了,老老实实种庄稼也好过现在为了老师送命的强。
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她早已慌不择路,被许清如这么一问,便如倒豆子般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两天前蔡家突然带着媒人来家里退亲,还叫赵家把当初蔡家送给他们家的礼钱还回去,家里早就一贫如洗,赵氏哪儿拿得出那几两银子?只好让人把儿子请回来想办法。
只怪那蔡家得了银子又不想担上不义的名声,便以十分无奈的姿态,将方先生被土匪绑票的事情说了。
那蔡家人刚走没多久,又来了几个人,声称也是方先生的学生,之后跟赵京钰背着人密谋了些什么不知,但那几个人走后,赵氏感觉儿子有些不对劲,不过再觉着不对她也不可能想到那几人将主意打到自个儿儿子身上,想让他一个弱质书生去土匪窝救人!
这两日赵氏总觉得心慌,晚上做的竟是乱七八糟的噩梦,今早从噩梦中醒来,便再也忍不住雇了王二伯的牛车到县城看看儿子,只有见着人好好的她才能放心。
结果她果然没多想,赵氏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一个乡下妇人,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土匪之流,印象中土匪便是那提着大刀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夜里索命的恶鬼。
自家儿子虽说长得挺拔个高,但到底是个文弱书生,真跟土匪对上岂不是如同蚂蚁对上大象般,哪还有活命的可能!
听了事件始末,许清如也是心一沉。
回去路上她一路安静,赵氏的低声哭嚎让她格外烦躁。
一路上想了颇多,等马车到了妆意阁门前,她忽然下定决心,要去那丰安县将那不要命的傻小子给带回来。
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想的,平时瞧着挺聪明,却不声不响的就要去闯土匪窝,实在是犯傻犯得叫人猝不及防。
进了铺子,许清如吩咐翠儿收拾行李,多带些银票和必需品,少带些无用的,例如首饰妆品什么的一律别带。之后又让剩儿把张铁匠请来。
两个女子出门多有不便,剩儿得看铺子,况且他细胳膊细腿儿的就算跟着也保护不了谁,还是张铁匠那人高马大的壮汉靠谱些。
况且之前宋二少爷那件事,张铁匠事后受诺却是没让她惹上麻烦,也叫她相信这人的人品。
转头见赵氏呆愣的站在铺子里,许清如这才想起还有自己这便宜婆婆没安置,但她现在却是没空安置她了,只告罪道:“我要去将言竹寻回来,您……或是留在铺子里等消息,或是回去汤梅村等都行。”
赵氏愣愣的点头,随后连忙道:“你不用管我,你可有救言竹的法子?对了、你们许家人多,多带些人定能将言竹救回来……我、我待赵家列祖列宗谢谢你大恩!”
说着就要磕头,许清如哪敢受这礼,连忙把人扶住了不让她跪下,随后简单招呼两句,便让她自便。
这会儿剩儿已经把张铁匠带来了,张铁匠满头大汗,显然是刚从火炉子边儿下来。
许清如亲自给他到了茶后道:“今日请张兄来是有事相求。”
张铁匠不客气的将茶水一饮而尽,“我欠着夫人的人情,夫人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许清如便不再客气道:“张兄唤我妹子便可……劳烦张兄护着我和我的丫鬟翠儿去丰安县寻人,这段时间张兄店里的损失我会加倍补偿。”
张铁匠道:“可是现在就去?”
许清如道:“是,事情紧要,耽误不得。”
张铁匠道:“容我先回去收拾几件行李。”
许清如真挚的行了一礼,“那便多谢张家兄长了。”
等张铁匠收拾好行李再来到妆意阁后,许清如和翠儿坐上马车,张铁匠负责赶车,三人便出了城,朝那风安县而去。
丰安县位于密川州与沧州的交界处,那地界儿是个匪患横行,官府不管的地方。
据赵氏所说,方先生是半个月前回密川州的路上经过这一处时,就被土匪绑票,方先生的家人也曾筹银子想将人赎回来,但那土匪却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既不要银子也不放人。
就这样方先生便被困在土匪窝半个月之久,生死不明。
连蔡县丞也是几天前才得知这起事件,心里一合计,既然方先生被抓,那赵京钰自然也就废了,那还与赵家做亲有何用?还不如就此将亲事废了,另觅良缘。
这么一想,一向自认很有远见的蔡县丞便等不及,赶忙带着媒人去赵家退了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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