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如带着翠儿和张铁匠一路走走停停, 在七天后的晌午到达丰安县境内。
这几日与张铁匠算是熟了, 便也知道张铁匠原来名叫张海生, 今年二十, 与张李氏……现在应当叫李氏,两人成亲不到两年时间,加上张海生先前一直出门在外,夫妻俩相处统共不到一年, 膝下尚无子。
新婚就被妻子戴了绿帽, 可以说十分倒霉了。
丰安不愧为匪乱之地,刚进入丰安县地界,三人便明显察觉到这处与别的地方不同, 最明显的便是街上少有女子出门, 即便见到那么一两个, 也多是用面巾蒙面, 大热天将自个儿全身裹得严实,匆匆而过。
她们三人却两女一男,一路上引得不少人看过来,也多亏张铁匠长得彪悍凶恶, 才能一路安然无人骚扰。
为了不招惹人眼, 许清如与翠儿便待在马车里。
她本还想下车走走, 体会一番此处风情, 见此情形也只能老老实实龟缩在马车内。
直至进了丰安县城内,情况才稍好些,街上也热闹。
也不知为何, 越靠近丰安县当地物价便越低,其中尤其数首饰珠宝的价格低的最为厉害,其他的诸如路边卖板凳的大爷两个板凳的价格才一文钱,许清如觉得不太对,问了家里做木工活儿的张铁匠,他父亲做这样的板凳价格几何,得知两个板凳怎么说也得五文钱往上。
另则许清如自个儿是做胭脂水粉生意,她特意去人家店里看了下问了价格,得知同等材质的胭脂一盒,竟与她店里的价格差不多。
可她店里是特意低价进的货,专门卖给寻常百信,丰安县的妆品铺子客人却多是有钱人。
许清如来了兴致,心里打着小算盘,竟是连吃饭也忘了,三人在丰安县成街上逛了一圈儿,低廉的价格算是叫他们大开眼界。
连一向扣扣索索从不舍得从自个儿兜里掏半分银子的翠儿,都知道机会不容错过,把自个儿的小金库拿出来买了不少东西。张铁匠的视线也四处转,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买些给父母。
直到肚子咕噜叫,许清如指着一家客店道:“咱们先去填饱肚子,之后找间客栈住下,你俩也别买太多,别钱花完了东西带不回去。”
三人统共就一辆小马车,东西买多了的确是装不下。
进了客栈,想到此处物价便宜,许清如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
小二看着这三个豪气的客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吩咐厨子做菜。
三位客人点儿二楼贵客包厢,小二下楼先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做菜,厨子一听惊了:“今日是个什么情况?怎的连着两桌的客人都这般豪放,这一桌难不成也是宴请贵客?”
小二道:“不像是宴请贵客,倒像是外乡人。不知怎么想的,敢在这地界儿漏财,不是上赶着当冤大头么。”
厨子道:“你怎的说话忒难听,万一人家不晓得咱这地方的‘规矩’呢?”
小二嘲道:“不打听清楚就来,岂不更傻的可以?算了算了,左右与我无关,小的我只管招待好客人得了……”
不知自个儿被小二说成冤大头的三人一同胡吃海塞后,心满意足的歇息片刻后将小二唤来结账。
等小二嘚啵嘚啵的当场把帐算好,三人听着小二最终爆出三两零七十八钱银子的高价儿,傻眼了。
张铁匠黑着脸,对小二怒目而视,模样比街头的恶霸更是吓人几分,“你这黑店,欺我等是外乡人,黑我们钱不成!”
小二被吓得腿软,抖着声儿解释道:“冤枉啊,咱家客店想来就这个价儿,哪敢欺客?别说咱家,便是整个丰安县城也都是这个价儿啊,几位客人若是不信尽可出去打听打听。”
翠儿亦是气愤,走过来揪着小二的衣领,力气大的差点将小二这成年的瘦弱男子举起来,气呼呼道:“咱汤水县的客店也没你家这般贵的吓人,需要这般没皮没脸的哄骗人!”
小二心里犯苦,只觉得宛如那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也说不出,他哭丧着脸解释:“客人休怪,咱这处地界儿与旁处不同,咱们丰安县啥都便宜,就是吃的贵。”
翠儿:“瞎说!我们尽早吃的肉包子也才半文钱两个。”
小二道:“城外便宜城内贵啊,你们定是在城外吃的!”
许清如心生疑问:“为何城外就比城内便宜?”
小二解释:“咱们万知县不许商人与土匪有牵扯,尤其商人但凡交易动辄封店,可城外的商人却是无所顾忌,官家相关也管不了,许多城外的商人与土匪做交易,从土匪那儿低价收了东西转头再卖出去,土匪抢来的东西再卖出去可不就便宜?可苦了咱们城里老实做生意的店家了!”
许清如问:“那为何我见街上其他店铺皆是物美价廉?”
小二道:“那提星山山上的几个匪窝儿前阵子刚联合起来进城抢了一波,说是万知县再敢管他们闲事,还会进城再抢,还扬言既然万知县不愿与他们做生意,便也不再卖城内商人一粒粮食!这样一来谁不愿把东西尽快脱手?倒是吃的却是紧缺的很,能不贵么?”
许清如与翠儿、张铁匠三人闻言瞠目结舌。
他们来之前一路上也听过不少丰安县土匪的嚣张行径,却也全然没想到土匪能嚣张到这个份儿上,连县衙都不放在眼里!
看来这丰安县却是没辱没了‘土匪横行’的名声。
土匪扬言不卖城内商人粮食,其实这威胁之言还算是说的委婉的,城内谁人不知土匪们垄断了进城道路,百姓们自然担心吃不上饭,叫土匪们闹得人心惶惶。
但即使这样,大多数百姓也没想过出城,再不济城内好歹有官兵把守,外面可没人护着他们,听说先前有不少人刚出城就被土匪劫了。
所以百姓们唯一的指望,便是仰着脖子,等着官府赶紧派兵来剿匪。
许清如自然也这样想,便问:“沧州州府不管吗?”
说到这儿小二气到:“管得了么?先前派过两次兵来,最后还不是都被土匪打回去了!”
许清如道:“土匪都已经横行到这等地步,沧州州府管不了,总该禀报朝廷吧?”
小二道:“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朝廷管不管呢?恐怕在那皇帝老子眼里,咱丰安县不过指甲盖儿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咱们这些低贱小民啊,只能盼着朝廷赶紧派人来剿匪,若朝廷不派兵来,咱也没办法不是?”
既然不是黑店,店家无心黑钱,该结的帐自然也就得结清楚。
临走时小二笑声提醒他们:“几位客人还是小心漏财,被那专门在城里蹲点的贼人注意才是。”
许清如心领了小二的好意,且当即做了决定,打算在此地歇息一晚后,明日一早便启程,赶紧离开这乱糟糟的地界儿。
虽然来此地是为了寻人,但总不能为了寻人把自个儿交代进去不是?
况且那人已在心中言明,两人再无瓜葛,仔细想来,找不找到他大抵也没什么要紧了。
同一家客店的三楼天字号包厢内,万知县攒了饭局,客人乃是知州大人派来的亲信及几位方先生的门生。
这几日不断有贵客上门,万知县虽然需要小心接待,但心中却是甚喜。
他在此地做了几年知县,却全无建树,之所以如此全赖那提星山上的土匪,今日给他来一出,明日再给他来一出,别说建树,他常常觉得自个儿的小命快要断送在那些土匪手里。想想前任知县怎么死的?不就是被那些凶残的土匪取了小命?
作为县令,他注定与那帮土匪势同水火,升不了官儿他认命,被百般羞辱也就算了,却性命被快拽在那些土匪手里,他如何能忍得了?
但偏偏又奈何不了那帮土匪,愁的夜夜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现在可好,眼见着土匪提到铁板,看得出来那方先生定是知州大人看中的,以往剿匪都是随意派些虾兵蟹将,这次却连身边亲信都亲自前来了,足以看得出来知州大人剿匪的决心。
至于方先生的这些门生们,也是个个谋略过人,其中数那姓赵的年轻书生尤其聪慧。
万知县即便已知赵京钰现如今只是个布衣举人,却仍旧对他高看几分,觉得此人将来必前程似锦、前途无量。
想到此,他当下朝赵京钰举起酒杯,“万某也敬言竹老弟一杯,老弟计策过人,另万某折服,想必以言竹老弟之计,定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提星山那帮匪寇剿灭!”
万知县说完,其他人自然也顺势恭维,这位虽现下无权无势,但指不定将来能又和出息,总之多于这人结交总归没什么弊处。
赵京钰这才回神,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接下万知县的酒,见对方唤他做‘老弟’,他自然不能不领情,便也就着话头儿唤对方‘万兄’。
喝了两杯,称自己不胜酒力,出去散散酒气,等出了包厢,随便抓了个小二问:“方才可有个漂亮的女子进店吃饭?”
恰巧,他拉住的小二正是方才伺候过许清如三人的,此时闻见这男子满身酒气,虽然瞧着不想坏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二想着方才那位小姐为人不错,长得又好看,便有心袒护一二,怕这位酒醉的客人心里打什么不好的主意,便帮着遮掩道:“今日店里不曾来漂亮的女子,倒是来过两个中年妇人。”
赵京钰松开小二,心想自己大抵听错了,想来也是,她又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随即他驱散了荒唐的想法,只当方才听到的不甚清楚的声音是自个儿产生了错觉,便转身又进了包厢。
宴席过后,万知县便顺理成章要请这群男人去花街柳巷‘逛一逛’。
赵京钰却连连摆手:“家中娘子凶悍,不敢寻花问柳。”
万知县好笑道:“此时你瞒着,内人如何得知?”
赵京钰满脸忧愁的模样,“言竹向来不善遮掩之道。”
既然被接连拒绝,其他人自然没有强行将人押去的道理,一时笑着调侃两句便将人放走了。
赵京钰走后,万知县笑道:“不曾想言竹竟是个惧内的,既如此咱们去便是。”
与赵京钰同是方先生学生的几位面面相觑,心道:原来言竹竟是已然成亲了么?这些时日倒是未曾露出过这方面的迹象。
其中一位与赵京钰同吃同住几日的男子更是惊讶,想到今早天还未亮赵京钰便偷偷起床背着人洗里裤的纯情模样,心道:言竹怎么看都像是没开窍的童子鸡啊?没想到竟然都已经成过亲了,也不知成亲多少时日了,想来恐怕也是刚开荤没多久,才叫自己看走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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