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如自昏迷中再次睁眼, 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中。
她皱眉, 想起昏迷前的一切。
家里突然闯进一伙人,那些人各个蒙面, 冲进来后二话不说先将她和赵氏打晕,然后她就失去知觉。
马车外有谈话声穿进来, 她只觉得有个人的声音好像有几分熟悉。
过了会儿她的猜想被印证, 外面人撩开车帘, 许清如与严老爷四目相对。
“醒了?”严老爷看着被麻绳捆成茧的女子, 说道。
“你、你要干什么?”许清如眼含警惕。
“带你去见你亲生母亲,”严老爷神秘一笑, 意味不明的说道,“若是你母亲愿意认你, 往后自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许清如疑惑道:“我亲生母亲早已死了。”
严老爷看着这张与那人九成相似的面孔, 嘿嘿笑着, 眼睛微眯闪过一抹危险色彩, “别挣扎了, 是不是亲生的不是由你说了算。”
便当真不是亲生的又如何,就凭着这张脸,也由不得那人不认下。
许清如心中疑团重重, 然而跟严老爷又根本问不出什么,便只能将心中疑惑暂且放下,先想着如何逃走才好。
她才不信对方当真好心带她去找什么生身母亲,且不说她生母是不是真死了,便是活着又如何, 与她而言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更别说绑架她这伙人明显有所图谋。
她决不能做任人宰割的羊羔,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到了傍晚,马车经过一处城镇时停了下来,她被带进客栈。
双手双脚仍旧被捆着,且门外有两人看守。
她砸碎了一个杯子,听见响动立马有人进来查看,她对这人道,“我渴了,要喝水。”
严老爷正巧过来,便与看守一起进来查看,此时听到她提出要求,又见她双手双脚被捆着,定然多有不便。
严老爷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又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又被他们这么多人看管着,定然玩不出什么花样儿,便让人给她松了绑。
到底他们这一群都是男人,总不方便伺候女子吃饭喝水如厕吧,有些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来。
许清如如愿被松了手脚,严老爷临走前吩咐守门的警醒着点儿。
入夜,门口的看守昏昏欲睡。
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的许清如听见他们不满的抱怨。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下来,深夜带走了所有喧嚣,唯有打更者的声音隐隐传来。
许清如起身,扯下床单系在一起,打算利用床单从窗户爬下去逃走。
然而刚都到窗前,两声‘砰’的响声传来,她身体一僵以为自己露馅了。
下一刻门被推开,两位身着黑衣蒙面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
官府找了几天,终于找到一些关于许清如的踪迹,却是在邻县的客栈,绑架许清如的人都已经被灭口了,包括严老爷。
赵京钰去邻县的客栈看了,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行凶者恐怕有些背景,不然怎么敢连皇商都敢杀?
他闭上眼睛,因几天未睡额头隐隐作痛。
下一刻,他嚯的睁开双眼,转身走出客栈。
他找上了方先生,即便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他不知他们目的为何,但既然有过利用他的心思,那便有谈判的条件。
方先生见了赵京钰,见他双眼透着血丝的时候错愕一阵,随后挥散了仆从。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二人。
方先生原本还想遮掩一番,但被赵京钰那双能看穿人心般的双眼,他便觉得不如索性直说。
赵京钰的双目好似翻滚着某种浓郁的深沉,那双瞳的墨色暗潮汹涌,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方先生第一次见到这位学生这样,带着要同归于尽的疯狂。
“你可知你娘子是何身份?”方先生问。
赵京钰皱眉,缓缓摇头。
“当朝皇帝有一宠妃,这位盛贵妃原本是先皇的妃子,当年宫廷被灭,乱臣四处诛杀皇室血脉,盛贵妃带着刚刚满月的小公主逃亡在外,最终还是被抓了回去。”
“原来那逆臣早对盛贵妃倾心已久,而盛贵妃舍弃与先帝情谊,甘愿委身与乱臣贼子!”
赵京钰眉头深深皱着,“这与我娘子有何关系?”
方先生道:“当年盛贵妃是带着小公主逃走的,被抓回去的时候声称小公主病逝了,才哄得当朝皇帝不再追查。”
“你可知,你那位娘子与盛贵妃长得极像。”方先生看向赵京钰。
赵京钰身子微晃,“便是这样,也不能确定珍珍与盛贵妃就一定有关联。”
方先生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并未再解释,而是转身离开了房间,给他腾出空间好好冷静一番。
他知道,话已至此,他定然能想通其中关窍。
许老爷是前朝宫里的太监,许小姐又与盛贵妃长得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两条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当朝皇帝不信。
后宫里的争斗,亦是宛如龙潭虎穴,从来都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宫里那位盛贵妃虽然原本势弱,但仗着皇帝十几年的恩宠,早已背地里扶植了不少党羽。
如今皇帝年迈,皇子们为皇位挣得头破血流,盛贵妃势头正盛,膝下又有一位十三岁的五皇子,早就成为其他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京钰到底还是应了方先生。
秋闱在即,他收拾行囊辞别了赵氏和许有德,赴京城而去。
*
许清如正要跳窗逃走时,又被另一伙人给劈晕了。
再次睁眼只觉得后脑很疼。
这是一个陌生的屋子,她身下的床竟是上等檀木制成,屋子的装饰亦是处处透着奢侈雅致。
屋子中间有个燃熏香的器具,一缕缕烟雾从缝隙中流出,带出让人静心凝神的香气。
光是这屋里的摆设,便不难想象主人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富贵的身家。
许清如起身,拍拍眩晕的脑袋走到门前。
门果然是锁着的,不只是门,连窗户也是封死的。
大概是听见她拉门的响动,外面的看守的人说道:“姑娘且等一等,贵妃得了空就过来。”
贵、贵妃?
许清如很是懵逼。
所以她现在竟是在宫里么?她又是何德何能招惹上贵妃这样的大人物的?
谜团重重。
想不通索性也就懒得再想,等见到贵妃便能知道其中缘由。
反正现下她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也不知爹和言竹现下如何……
这般一直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只是慢慢屋子暗了下来,想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又等了许久,除了宫女中途给她送了晚饭,正主贵妃仍旧没来。
天色已晚,今日贵妃大抵是不会来了,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被劈晕后大抵又被下了药,所以一直到京城才醒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
总之她沉睡了许久,现下全无睡意。
第二日,贵妃仍旧没来,她能见到的只有来送饭的宫女一人。
本来还想在宫女身上打探些消息,结果发现对方是个哑巴。
她算是悟了,那位贵妃娘娘这样安排,怕是刻意防着她呢。
一直到第三天深夜,她才有幸见到了贵妃娘娘。
这日夜里她刚刚睡下,门外忽然传来一些喧闹,紧接着门被推开。
许清如连忙起身行了礼。
夜色中,宫女拿着灯笼。
即使昏暗,盛贵妃仍旧能看出少女那张年轻的面孔,与自己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许清如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贵妃娘娘。
这位贵妃娘娘以面纱遮面,瞧不清面容,只觉得她周身贵气,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但偏偏又并不让人觉得严肃,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柔。
她不由心中感慨,果然是能在后宫立足的女人。
盛贵妃对上少女的双眼,心头猛地一震,随后忽然背过身去。
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当真是像极了先帝!
这也是少女唯一与她不同之处。
盛贵妃缓缓闭上双眼,片刻后冷静下来,找回些许理智。
她转身,对少女问道:“听说你父亲是前朝宫里的太监?”
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口吻,让人无法否认,许清如只能点了点头。
这几日下来,本来她也想过自个儿被绑架是否与父亲有关,但后来又觉着不合逻辑,若当真跟许有德有关,贵妃娘娘绑架的也该是她爹才是,怎会绑了她?
且若当真是她爹有什么秘密,让贵妃娘娘心生忌惮,恐怕怎么也该将他们父女一同绑来才是。
盛贵妃揭下面纱,将一张与少女九成相似的面容暴露出来。
“本宫知道你与你父亲此次联合严家,或有图谋,或是被人利用,这些本宫不想深究。”盛贵妃顿了顿,终是叹了口气道,“本宫给你两个选择,死或者远远的离开这里,汤水县会传出你已经身亡的消息。”
“若是选择离开,你便一辈子不能再回沧州、回汤水县,若是不听话,不只是你,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许清如神情呆滞的看着盛贵妃,这会儿才堪堪回神,“……你、你怎么……”
盛贵妃朝两个宫女挥挥手,宫女行了礼退下,推下前将屋内的灯点亮,又把门关上。
盛贵妃蹲下身来,伸手在少女面颊上轻轻抚摸,喃喃自语,“到底是本宫的骨肉,明知道你是祸害,却还是不忍心下杀手。”
许清如身子一僵,缓缓瞪大了双眼。
盛贵妃见她神情疑惑,便与她说了来龙去脉。
“两个选择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便让门口守着的太监禀报本宫看来。”
当夜许清如自是辗转难眠。
第二日她让人告诉盛贵妃,她选择离开。
她不认为盛贵妃能因为两人关系而对她心软让步,或许让她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或者总还有一线希望,死了就当真什么都没了。
但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斗胆求了贵妃娘娘,若是将来五皇子掌权,莫忘了放她回家。
之后她又留下两封信,一封给言竹,一封给她爹。
盛贵妃让人检查之后,当场撕了信封,将信放进新的信封里,并让她在信封上落笔写下遗书二字。
又过了一日,许清如坐上一辆不显眼的马车,被人送出京城前往战乱频发的南北边境——羊城。
*
两个月后。
京城街道上很是热闹。百姓们将目光落在今年秋闱的新科状元身上。
今年的状元不仅年轻,长得也是极为俊俏,这可是近些年来头一次有这么好看的状元,他穿着红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引得姑娘们心动尖叫!
这位新科状元可谓是红极一时,连茶馆的说书先生也紧跟潮流,讲起这位新科状元的来历。
“今年这位赵姓的状元据说可是没什么背景,人家能中头名那是实打实的真才实学!”
有人起哄道:“难不成往年都不是真才实学不成?”
说书先生吹着胡子道:“是不是真才实学咱也不敢说,但大伙想想,往年中状元都是哪些?是不是世家子弟居多?”
客人们纷纷觉得有理,改朝换代一来,的确没有平民子弟高中状元,说这里面没有暗箱操作谁信?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可见这位赵姓的状元实在出彩,才没被那些世家子弟们压一头,大家伙可知赵状元少年才俊,名次还没下来时便被不少大臣青睐,想将家中闺秀嫁给他?据说就连太傅也是对赵秀才极为欣赏呢!”
嚯!
同种纷纷咋舌,要说这太傅爱女,可是京城第一才女!
酒楼包厢中,封重不满皱眉,方先生无奈劝说。
“殿下,言竹是个有主见的,咱们可不能逼得太过。”
封重一挥手,手中就被落地,砸的四分五裂。
“他现在已是个丧妻的鳏夫,这门亲事怎的就配不得他?莫不是心有芥蒂,不愿为咱们拉拢太傅?”
方先生沉吟片刻,道:“兴许言竹仍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不愿这么快另娶也是人之常情。”
封重眉眼阴沉暴戾,“待我登基,等叫这等不忠之臣……”
“殿下!”方先生连忙打断他未尽之言。
封重紧闭双眼,额角青筋隐现,许久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孤失态了。”
“殿下想必是心思太重,还是要适当放松些。”
封重轻嘲一笑,并未应答,只是提醒道:“方先生该好好看管自个儿的学生,也要防备着莫要等他过河拆桥,利用完了咱们转头又将咱们卖了。”
方先生摇头笑道:“言竹重情重义,想来便是为了我与他的师徒情谊,也不会这样做。”
“但愿……”
官场中怎么可能没有潜规则?
赵京钰能一路顺利考中状元,之后又能史无前例的直接做了工部侍郎,全是他们在背后周旋铺路。
不仅如此,接下来他们还会把他捧上更高的位置,只有手中权力越大,才越能搅弄朝堂风云。
才能……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但是他们之所以选中赵京钰,却也是看他过人的才能。
不只是方先生,便是封重自己,初见赵京钰时,便能感觉到这人必是人中龙凤,不然也不会为了他耗费这般精力人力了。
虽然这样的人,若是控制不当,也极有可能养虎为患。
但他们本就是赌徒,赌赢了万里江山,赌输了不过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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