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过在筹备婚礼。
他欠江燃一个婚礼和求婚。
求婚当然要放在婚礼之前，所以他最近很忙。
系里导师给他介绍的案子, 都被他婉拒了, “老师我在准备结婚。”
导师目露惋惜, 像他这样年轻有为, 将来兴许会遇到更好的也说不定, “女孩是谁？有空带来给我看看。”
沈过大学毕业, 便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租下一层办公楼，开设律师事务所，由于优异的成绩，以及熟人之间口口相传的优秀，很快就在律师界打开了口碑。
去年一连打胜了好几场疑难官司, 都是同行们怕得罪人而不肯接的案子, 一时间名声大噪。
沈过点点头, 下意识摸上无名指的婚戒，笑容洋溢着幸福，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您上次见过, 隔壁历史系的研究生，江燃。”
导师恍然大悟, 就是那个本硕博连读，在读期间优秀学术论文不断，让历史系那些老家伙们赞不绝口的女孩，听说有意留校任教。
他心中释然，如果是那个女孩, 算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年迈的导师看着英俊的学生，一时间有些感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年轻人，可真好。”
婚礼事项冗杂且忙碌，闻子鸣听说他要结婚，也感叹非常，忍不住又想起自己的好友沈怀瑜来，主动请缨来帮忙。
虽然他没结过婚，但参加过不少婚礼，给出些中肯建议还是可以的。
沈过原本对闻子鸣还算有信心，但，当他提出红色气球铺满全场的时候，这份信心就应声而碎了。
像是午夜梦回教导主任可怕的审美支配，酡红的腮红，紫色的眼影，煞白的脸蛋……
陈家二少喝得醉醺醺过来找他，“你别忘了给我留份请柬哦，我一定随很大的份子钱。”
沈过自觉跟他没什么交情，又因为叔叔葬礼上他出言不逊，并不预备多交谈，但看着他半醉半醒，克制又迷蒙的眼神，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的陈家二少，快乐又有点儿羡慕的走掉了。
江燃的黑长直烫成微微有弧度的卷发，披在肩后，浓密漆黑的发衬得脸蛋只有巴掌大小，温婉又宁静。
沈过将婚纱的图片给她看，“喜欢哪个？”
一共十二件，秀禾服和西式婚纱在画册上各占一半，江燃对奢侈品并不了解，所以也看不出图册下端，龙飞凤舞地签着国际知名设计师的名字，造价不菲。
大概是相处时间太长，沈过深知她的审美，甚至与她审美全然重合。
江燃将画册上上下下翻了几遍，都找不出一件最为喜欢的，每一件都是她的心头好，“感觉都不错，你有特别喜欢的吗？”
沈过眉眼温柔，低头亲亲她的发顶，“都好看，那都留下。”
江燃惊诧地抬头看他，轻轻嘟囔，“不行，都好贵的。”
她对沈过的印象停留在小有资产。
领证之后，沈过倒是数次提出要将自己的银行卡交给她保管，江燃都婉拒了，她并不是个能打理钱财的好手。
的确是这样，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飞快又翻了一遍后，江燃纤白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页，“这件秀禾服，蓝金白配色，看起来特别。”
婚纱她犹豫不决，沈过自作主张留了三件，都是她目光停留最久的。
两个人开始写请柬名单，江燃往沈过嘴里塞着芒果干、薯片和各种小零食，然后念人名，沈过动笔写。
社交圈子基本重合，邀请的大多都是认识的。
沈过将香蕉片叼进嘴里，舌尖微微扫过江燃的指腹，湿濡温热的触感让江燃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脸颊发红，推了推呆呆看着她的沈过，小声催促，“继续写，别看我。”
并没有多少人，沈过最后浏览一遍，在尾端填上了“段星游”三个字。
“你跟他很熟？”江燃有点儿奇怪的发问，由于段星游当年奇怪的举动，以及不轨的意图，她总觉得邀请他来参加婚礼，有些怪怪的。
“不熟。”嘎嘣一声，沈过牙齿间坚硬的香蕉片应声而碎，段星游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好事，他都历历在目。
但是他结婚，不请情敌怎么能行？那这场婚礼就是不完美的婚礼。
沈过执意，江燃也没什么意见，多一个人罢了。
日光逐渐偏向中天，晌午了。
“去吃饭吧。”沈过将画册阖上，放进书包里，牵着她的手去食堂，“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肉沫米粉。”江燃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那是第三食堂的还是第七食堂的？”
食堂分量很足，价格也不贵，江燃一个人根本吃不上一碗，动作小小地摸了摸饱胀的腹部，将碗一推，看着沈过发笑，“吃不上啦。”
沈过习以为常，唇角勾起，将她的碗扯过来，顺便解决掉。
江燃从保温杯里倒出红枣枸杞水，推到沈过面前，“喝水哦。”
然后撑着下巴看他，清俊精致到极点的面庞怎么看都不会腻。
很久很久之前，她大概也想不到，会有一天和沈过在一起，规划着结婚事项，期待着未来，直到生命的尽头，两个人都要相互扶持走过。
婚房的问题，沈过没说，江燃也没问。
华阳市寸土寸金，一套房子打底要几百万，沈过前几天刚开的事务所，应该没有太多的钱，到时候她一起攒攒，总能买房子。
江燃不提，不代表沈过会忘记，他从冰箱里拿出瓶冰镇可乐，玻璃瓶身上淌着汗珠一样的水汽，适合晚夏，用毛巾擦擦滴着水的头发，将电话拨给江燃。
“房子想要怎么装修？”
江燃刚刚热好牛奶，在里面切了两片红枣，缩在床上，给电脑开机，“什么装修？”
“当然是婚房。”沈过顿了顿，“不过，燃燃，我牙口可能不太好……”只能吃软饭。
说着，他在电话那头，用牙齿撬开了玻璃瓶可乐的盖子，咕嘟咕嘟冒着清爽冰凉的泡泡。
江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半瓶冰镇可乐下去，“我好久之前给你的房子模型，还在吗？”
江燃跳下床，走到书桌旁，将手机摄像头对着桌面，点点头，“在啊，好好放着呢。”
沈过撸了一把尚在滴水的头发，看着完完整整的房子模型，有些头疼，“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连拆都没拆开吧，宝贝？”
“啊！没有啊，我怕拆了拼不回去。”江燃把模型上的玻璃罩子取下来，“要拆吗？那我现在拆。”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生怕损坏了这精致完美的模型。
房子里面是空心的，有很大的空间。
当房顶最后一块木头被取下，里面躺着的红色，磨砂壳本本就显露出来，比结婚证要大，看起来像……
江燃将它取出来——房产证。
下面还躺着一把钥匙。
“这是？”她呼吸急促起来，小心翼翼问道。
“到时候我们结婚，就住这间房子，要是我惹你生气了，就把我赶出去……”沈过说着说着，自己先笑出来了，将剩下半瓶的可乐灌进去，“这间房子不是很大，但是你一定会喜欢。让我吃口软饭吧，燃燃。”他的语气戏谑又近乎哀求。
房产证上赫然写着的房产所有人：江燃。
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他说的不大，也足足有三百二十平。
静默了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看起来要冷场了，沈过忽然严肃起来，“燃燃，我们在一起吧。我将我的未来全部交给你。”
房子模型，是江燃高三那年，沈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所以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么长远的未来了？”江燃挑挑眉，心里化成一滩春水，甚至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
大概就是，很感动，又很安心。
“也不是。”沈过摇摇头，“那时候我想，如果你不再喜欢我了，或者想要放弃我。那将来无论你和谁在一起，和谁结婚，这间房子，都能给你留一个退路。”
他还在絮絮地说，语气不疾不徐，像是春江涌动的绿水，细碎的冰块顺着这微暖的水，涓涓而动。江燃捂着脸，眼眶红红的，眼泪要止不住。
沈过还有好多话想说，手机屏幕忽然一黑，他在微凉的夏夜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着屏幕喊了好几遍江燃的名字，对面都没有反应，他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将电话拨过去——一片忙音。
他顾不得湿漉漉的头发，难得慌乱的去换上衣服，拿起桌上的钥匙便冲出门。
在小区门口，江燃从出租车上下来，穿着一身白色的雪纺纱长裙，小羊皮半高跟凉鞋，头发也是湿哒哒的，眼眶是红的。
沈过见着她的脸，忽然浑身的力气都卸下去了，风一吹，才察觉背后一片冷汗。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长舒一口的豁然一下子蔓延开。
江燃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垫着脚，像是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沈过为了让她方便，微微弯下腰，冰凉的湿发蹭在他滚烫的颈窝处，弥漫着樱花的芳香。
“有你这么表白的吗？还是隔着屏幕。”江燃吸吸鼻子，带着湿濡的哭腔，继续嘟嘟囔囔抱怨，“而且你不是已经求婚过一次了吗？”
沈过拍拍她的后背，“你喜欢的话，每年都求婚一次都可以，上次有沙滩和玫瑰花，这次很朴素，下次喜欢什么样子的，提前告诉我……”
“沈过……”
“嗯？”
“你怎么这么好？”江燃把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带着鼻音。
“嗯，就对你这么好。”
安舒冬急得要死，江燃忽然一阵风一样跑出去了，连手机都没带，她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儿，最后打电话给沈过。
沈过正在给江燃吹头发，江燃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床边，摇晃着腿。
睡衣宽大，显得她小小一只，看起来乖巧可爱，雪白的皮肤与黑色的布料映衬，有种禁忌的美感。
沈过关掉吹风机，弯腰从背后抱住她，吻在她雪白的后颈，江燃觉得有些痒，却没制止他。
好死不死，安舒冬电话响起来，吵嚷的像是只小麻雀，“喂喂喂，沈过，江燃丢了！”
沈过脸色铁青，“她在我这儿。”说完电话关机，扔在地上的厚毛毯上。
对着幸灾乐祸，笑得没心没肺的江燃咬了一下她的唇。
“唔，可乐味儿的。”江燃舔了舔他的嘴角。
沈过脸又沉了点儿，浑身肌肉紧绷。
烦死了，这个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啊！拉灯!
段星游：？？？老子都搁国外了，沈过你还是不打算放过我？？？感谢在2020-06-05 17:16:04~2020-06-07 21:2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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