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6/山谷百合

    36/山谷百合  新世界线的一天（7）

    阴雨天

    武装侦探社

    “啊——”一支笔被准确投掷进临桌的笔筒里。

    一个年轻微带少年沙哑的声音说道：“又是下雨的一天，”似乎觉得无所事事发出感慨：“好无聊呢。”

    “白痴！别玩弄我的笔！”坐在隔壁桌前，穿着体面黑衬衫黄马甲两件套的马尾发男人不悦道：“你觉得无聊难道不会把你推给我的工作从我这里拿回去一点吗？！”

    他放在桌面的双手捏成拳头，似乎正在积蓄怒气，下一秒就要狠狠挥出：“整天除了浪费绷带你倒底还会做什么！！”

    “太宰！！！”

    “别那么说嘛，国木田君，”对方辩解道：“那些事情做起来会比无聊本身更无聊啊，”看着体格十分纤细的男人摊摊手：“而且我做完以后还会被需要重新返工的你骂，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你自己处理更好吗？”

    国木田独步：“………”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他不禁陷入深思。

    “哈哈哈，”一旁围观的几人看到国木田真的开始考虑太宰治说的正确性，都大笑起来。

    被笑话的国木田反应过来，又是怒火高涨，他越过桌子，毫不留情掐住从手腕开始，可见缠绕绷带的搭档，疯狂摇晃：“太宰治！！！”

    就在众人笑闹时，谷崎润一郎想起什么似的，在周围看了一圈，问道：“嗳？敦君去哪里了？”

    “从宿舍一起过来的时候还见到他的，”他转头问黑长直的妹妹：“奈绪美，你注意到他上楼了吗？”

    “咦，没有呢。”眼角点缀泪痣，长相异常浓丽的少女双手攀附在兄长脖子上，眯起眼睛道：“人家怎么可能会注意到除了哥哥大人以外的男生呢？”

    嗳？？（脸红）

    然后兄妹两开始不和谐会被国木田称之为‘给他人添麻烦并抹黑侦探社招牌’的不合法行为。

    不过，国木田推了推因为揍人而略有滑落的方形眼镜，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神色沉下去：“已经超过上班时间了，今天也没有需要外出的任务，他会去哪儿？”

    “现在外面风声很紧，除开上次制造冲突，虎视眈眈想要得到人虎的港口黑手党，还有许多地下组织在蠢蠢欲动！”

    “这么无声无息地，难道真被港口黑手党得手了！？”

    “上回港口黑手党的芥川就试图带走他！”

    “毕竟是70亿的赏金呢，”被掐地奄奄一息，躺在椅子上的太宰治语气幽幽说道：“连我都心动了。”

    “那就快去找到他啊！”忧心忡忡思索的国木田扯起漫不经心，软面条一样的家伙，咬牙切齿：“好歹是你介绍进来的，至少有点责任心吧太宰！”

    几个人大吵大闹，宽敞的办公室简直乱糟糟地像是蔬菜交易市场的早市。

    “他最近交了新朋友，开心的不得了。”一道声音响起，虽然不大，甚至伴随什么膨化食品咀嚼的动静，却带着令侦探社所有人安静聆听的魔力。

    说话的是地位超然，独坐办公室最上首，像居于人群之外，一直吃零食的黑头发娃娃脸少年。

    他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都维持着当前的动作，就像一副时间暂停地画面，转头看过去。

    “最近敦君的人气非常棒。”他翘着脚，侧对众人，抓出一把零嘴，用空闲的一根指头，指了指中岛敦花团锦簇的桌子说道。

    “喏，”如同未卜先知般，眼睛仿佛从来没有睁开过，眯成一条线的江户川乱步朝门口努努嘴，悠然自得道：“也只有蠢笨如你们才会觉得他被港口黑手党抓住。”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真是丢了乱步大人的脸。”

    ……

    同时

    大门应声而开。

    “——大家……怎么了？”

    站在大门口，手捧花盆的白色短发，斜边长刘海的少年，用一脸迷茫的表情看着屋内各种稀奇古怪姿势的同僚们。

    “你还敢问？”回应他的是侦探社前辈国木田经常会响起的类似吼声，虽然大半时间针对的对象只有一个：“你这个白痴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赏金已经在黑市一涨再涨了？为什么还要到处乱跑！！！”

    ……

    几分钟后

    “所以敦君，”手撑着下巴，一身衬衫马甲风衣外套的太宰治弯下自己纤长柔韧的腰，点着中岛敦手里的花盆问道：“原来是去找花盆栽种了吗？”

    “对啊，”个子最矮的贤治一脸开心道：“我注意好几天了，敦先生的桌子摆了好多漂亮的花呢，比我在乡下见到的花朵们更好看，虽然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家长的野花，但是它们也非常有生气。”

    随后大家一哄而上，包围住瘦弱白嫩的少年，指指点点他相比其他人，异常生机勃勃，花团锦簇的桌面，上面摆满了漂亮鲜艳的花卉，大家七嘴八舌问道：“哇，好香呢，有好多种类啊，这是什么花？”

    “好像是时钟花吧？”

    “你最近发财了吗？是有什么好的赚钱项目？”

    “你从哪里搞来的？”

    场面一度闹哄哄，令中岛敦撑起的笑容逐渐僵硬。

    “这个又是什么花？”谷崎润一郎好不容易拒绝亲爱的妹妹的上下其手，对中岛敦手里的绿色小花盆问道：“闻起来有种清丽的香味，而且小小白白的花朵，鼓鼓胖胖倒垂着，花边就像勾起的裙角，特别可爱啊。”

    不甘示弱地妹妹大人勾住谷崎的脖子，黑发柔丽，不满而黏糊道：“难道不是和奈绪美一样美丽吗？”

    “额，”加入侦探社有一段时间，可以免疫这对关系扑朔迷离的‘兄妹’各种举动。中岛敦愣了下，摸摸后脑勺道：“我忘记问了，最近织田小姐家里装修庭院，买了很多花卉。总有多出来的，会送给我，”他脸颊不好意思浮起红晕道：“她真是一位温柔地花一样的美丽女性呢。”

    “敦先生形容词好多啊，这就是乱步先生说的你的新朋友吗？”也是天然属性的贤治歪歪头：“我们认识吗？”

    这个的话？中岛敦想了想道：“应该有见过吧，也是侦探社的成员，不过是隔壁文职办公室的新职员，对了，”他朝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国木田先生那么博学，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而且，”想起什么东西，他羞涩的笑了笑道：“听织田小姐说，这些花都有非常美好的寓意，她说分享给我，希望我能得到好运。”

    这样吗？大家期待的看向抱着手臂的博学同僚。

    国木田道：“你手上的，是山谷百合。”

    “百合？”奈绪美摸了摸花苞，不确定道：“长得不太像传统百合，是变异了吗？”

    “而且在日本文化里，送百合不太好吧？”

    “不，并不是传统意义的百合，”国木田推推眼镜道：“它的别名叫做山谷百合、君影草或者风铃草，学名是【铃兰】，香气浓郁，”他朝中岛敦手里白色而圆润可爱，沉甸甸弯曲花枝，像风铃一样的花卉，说道：“这种白色的，就是白色铃兰。”

    “整株花都有毒，”众人吓退一步，国木田推推眼镜，继续科普道：“但是也可以作为治病的药物使用，有助眠效果。并且在我们的临海国家中国，一直被认为是代表了君子德行的高尚之花。另外法国、英国人也十分喜爱它，甚至有专门的节日，被称为‘淑女之泪’、‘谷中之百合。’”

    “这样、这样吗？”谷崎润一郎等人后撤的脚迈了回来，讪笑道：“还以为是不好的植物。”

    “不仅有药用好处，原来也代表高尚令人敬仰的品德操守，”他伸手戳了戳胖花苞：“名字也非常美丽动人啊。”

    “不是害人的东西就好，不然要赶紧告诉织田小姐，”差点以为自己带了会伤害大家的东西回来，中岛敦听完放下心来:“国木田先生把大家吓了一跳，”他舒了口气，问道：“既然代表了很多好的东西，那它还有什么寓意吗？”

    “当然，”国木田的眼镜折射出一道锐利反光的白色镜面：“每株花都有代表自己的语言。”

    “作为纯洁幸福的代表，因为铃兰花诞生的太过艰难，忧伤之中总是隐隐带着宿命的哀愁；它是守候风中似有若无的叹息，幽幽绰绰，静静独放于无人深谷之中，只为守候最有心的真爱之人到来。”

    “所以，白色铃兰的花语是——”

    “幸福归来。”

    中岛敦睁大了眼睛。

    “……到来的……幸福吗……”

    然后侦探社的大家看到，青涩腼腆的新晋社员，他动作珍惜地怀抱住手里的白色铃兰花，像抱着稀世珍宝般傻笑起来：“真是太好了。”

    侦探社成员们也不由露出温和的笑容。

    一时间，窗外吹来带雨的凉风都似乎是柔软芳香的花朵散发出的美妙香气，不再有半丝冰凉。

    唯有太宰治，从听到熟悉姓氏的‘织田小姐’四个字起，一直维持着双手插兜站立的姿态。

    黑发而有一双圆睁猫眼的年轻人，从颈项到手腕上，白色的绷带是死亡与新生交织出的丝质绶带，层层密密缠绕在害怕疼痛的肌肤之上。

    这时候的他，与方才笑闹的人们，仿佛割裂成两块鸿沟巨大的世界，中间隔绝着深深黑暗的冥渊，是无人能通过不见地底，吞噬一切的绝望。

    似乎方才热闹融洽的气氛好像只是场时间不长的可笑梦幻。

    他看着满面喜悦，神情幸福的白发少年，一言不发地垂下眼帘，看见对方与众不同的满桌鲜花，在昏色的阴雨天里，色彩夺目的热烈盛放。

    “归来的……幸福……”无人见到处，他慢慢勾起嘴角，拉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弧。

    似期许，似嘲讽。

    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如此，每当你好像能看懂他时，他又像云像雾一样变化多端地否定你的认知——

    “太宰君。”

    正在他沉思之际，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乱步先生？”太宰治惊讶地看向身边，明显比自己个头矮很多，但绝不容小看的侦探社镇社之宝：“有什么事吗？”

    突然离开自己心爱的‘宝座’和他单独攀谈，真是难得一见呐。

    如果他本身是靠智力取胜与敌人，而占据峭壁巅峰；那么身为侦探社存在意义的这个男人，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在智商上能与他匹敌的存在。

    侦探社最强之人，江户川乱步。

    “是啊，”黑发刺猬头，打扮英伦风浓重，褐色短打斗篷白色长袜的人说道：“你对‘织田’两个字很敏感哦太宰君，你是认识新来的文员小姐？”

    毫不意外被对方看出，有点奇怪地侧着身子，太宰治觉得莫名奇妙：“当然不认识，我只是想起，”他微微眯起眼睛：“有位朋友也叫织田。”

    “这么说的话，乱步先生见过对方吗？”悠闲笑着反问，前一秒令人觉得危险的表情一收，太宰治又是那个会跟大家笑笑打打，甚至没有面子被痛殴的随和前辈。

    “我已经见过她。”

    本来没想着得到什么答案，但出乎意料地，江户川乱步说道：“在昨天。”

    “你最好去见见她。”

    “什么？”太宰治面露不解。

    侦探社立社之源，被称为‘名侦探’的矮个子男人，突然睁开了他不轻易显露的双眼，一瞬间改头换面般精神起来的面容，目光似乎穿透时间白色洪流的过去与未来，最终停滞在眼前：“我无法看破。”

    “她就像从异土出生，乃是一团不成形状的朦胧之物，当我抓住她，也会在双手之间消散。令我竟然无法用【超推理】解释她的身前过往。”

    无法看透，便无法确定会不会给侦探社带来伤害。

    如果不是前一天他还使用【超推理】破解了一场来自警方内部人员死亡的案件，他都会以为自己异能失效了。

    “与众不同的，”江户川乱步掏出黑色边框的眼镜戴上，神色如同出锋之剑般锐利：“织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