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慈不是很懂,卢仲安不是很想让顾云娘活过来么?把人埋进土里,便是她师父来了也救不了人。
卢仲安表情一怔,眼神中透露着茫然,仙人说话冷漠坦然,丝毫听不出情绪,他以为乞玉慈已经宣判了云娘的死刑。
郝正道一瞬间福灵心至,听懂了乞玉慈的话,她能分析出云娘身上还有一魄,就是意味着能把其余三魂六魄给找回来!
是他没用,降不住妖魔反倒白白牵连了云娘。
“仲安,确实如此,那鬼妖法力强大,是我疏忽大意,可这位姑娘乃是真正的仙家人物,仲安,还有的救啊!”,郝正道这些天四处阻拦那些想要下葬的人家,被人唾骂、捶打之外,心里也曾有过心虚动摇。
可和他不同,真正踏入大道,上通天机的仙人,定然能擒住那鬼妖!
“可是、可是……”,卢仲安的心如今已经不起摧残了,一天中的大喜大悲,心情大起大落,他的脑子仿佛分辨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可是云娘,她的尸身已经快保存不住了。”,卢仲安喃喃道。
棺中的女子眉目安详,自有一股温婉贤淑之感,可这样温柔的云娘,竟然那么坚定地答应替郝正道引出鬼妖。
他应该拦住她的,可又深知云娘内心坚韧不输男儿,他相信了郝正道,结果让他与云娘天人永隔。
如今他要再相信仙人一次,让云娘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玉慈看着棺中女子的手上已经开始出现青紫,想了想,低头在腰间的浅蓝白色的荷包中翻了翻,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扁圆状冰块来,冰块透明泛着凉气,屋内众人被这寒气震了一下。
“我身上还剩一块九寒玄冰,可保尸体长久不腐,待我查明这里究竟是何邪祟作孽,看看有无办法救她。”
既然身上一魄尚存,那离体的三魂六魄也该没有消散,若是找到邪祟老巢,说不定能找到被勾走的魂魄。
卢仲安听玉慈话中的“尸体”二字万分刺耳,可又知道还有一息尚存的希望,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深情而隐忍地看着顾云娘的睡颜,心中想到,若是云娘还活着,她定会支持这位女仙人吧。
信否?不信否?都没那么重要了。
“既如此,就劳烦仙人,降妖除魔,救一救这青岬城。”
虽然卢仲安一脸悲相,可炎荣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它是妖,祁昱是魔,“降妖除魔”,说出来吓死他!
没人知道小鸟心里的想法,只是祁昱靠在左侧的门柱旁,一身紫衣落拓,环抱手臂,那双幽深晦暗的深紫眼眸尽显妖邪之气,倒比鬼魅还要可怕。
只是他跟随着的,是冷漠如天上玉仙一般的乞玉慈,也就没那么让人畏惧了。
郝正道就知道入道修士身上定有奇珍异宝,想到自己在义庄里足足贴了两千六百道玉心符才只不过是暂缓了那些可怜孩子的腐烂速度,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只得一声长叹。
“我在半个月前来到青岬城时,此地就已然是这个样子了。”,郝正道回忆着,又问玉慈,“你可是也发现五百里外的那座鬼城了?”
玉慈道:“你我之间尚有因果未消。”
郝正道得知乞玉慈是为了两人之间的因果而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当初的举手之劳对这孩子来说如此重要,压下心头思绪,开始谈起了他的线索。
半个月前,郝正道发现五百里外的那座城镇成了鬼城,毫无人气,鬼气森森,一股冤邪执念压得他喘不过气,郝正道知道不妙,当即逃走直奔与它临近的青岬城。
岂料晚了一步,城中女子皆被掳去魂魄,变成了活死人,城中人心惶惶,又都准备着丧葬之事,他拦在义庄门口,不让众人把棺材拿去下葬,他不像玉慈一眼可以分析出尚有一魄存留,他只是知道,这些年岁未至二十的女子们,身上尚有生气,即便看上去和死人无异,可仍有机会救活。
因此只得和城中百姓承诺,定能抓住邪祟,救回众人。
当时,是顾云娘竭力支持于他,劝解城中百姓。
那时城中已有流言传播开来,说是每当深夜,有身穿红色舞衣的鬼魅女子在月下起舞,且在空中吟唱《春芳尽》,但凡听到那歌声的闺中少女,尽被掳走了魂魄。城中百姓纷纷传言,说那女子就是百年前晋国的亡国帝姬,怨气不散,来索命的。
郝正道对此地很熟悉。王朝替换,百年更迭,青岬城在百年之前,原是边疆小国晋国的都城,而当初的晋国帝姬恰以舞姿出名,《春芳尽》也是那颇有才名的帝姬亲自所做,更有邻国国君坦言,若是能求娶帝姬,甘愿休战。
而城中百姓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中,便有这亡国帝姬的贞烈故事,难免会让百姓有此等联想。
且在顾月娘失踪的前一天,青岬城出现的怪事,更让人肯定了这种猜测。
城外五十里处,原是前朝将军墓地,说是墓地,不过是一块看不清字迹的石碑,周边杂草丛生,毫无人烟。两个月前,正值寒冬,泥土厚硬且无雨水,可那将军墓却偏偏被山上滑落土块石头埋了个严严实实,声音震天之响,甚至惊动了城中百姓。
可当时并无人在意,不过是前朝破落标志而已。
直到众人传言那红衣勾魂鬼妖是前朝帝姬,直道帝姬是来给将军报仇的,百姓们对这个说法相信不已,极尽虔诚地去城外给将军墓修坟拔草,只希望帝姬可以放过家中爱女。
可毫无用处。
郝正道:“百年前恰逢战乱,我游历各地,也对这前朝帝姬有所耳闻,和传言大概一致,自古多情痴心人,不过是将军护国身亡,帝姬洁烈殉情的故事。”
玉慈问道:“郝伯伯可有与那鬼妖遇上?”
“自然,我来到青岬城那日,恰好正遇上它行舞魅勾魂之事,那红衣鬼妖跳的正是前朝帝姬的《春芳尽》!且它口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口中只唤将军,想来它应当就是前朝帝姬执念所化,无人管束,以至于祸害百姓!”,说到此处,郝正道不由得红了眼眶,“此后红衣鬼妖多日未出现,云娘大义,甘愿以身赴险替我引出鬼妖……”
郝正道说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是他低估了鬼妖的道行,白白让云娘牺牲了。
“就在望月楼废墟那里,我与那红衣鬼妖交手,竟叫它逃脱了。”
他本设立了八卦伏妖大阵,又翻查古史,最终在一本破落的乡县志中找到了唯一记录着帝姬的一段文字,大致是“晋元十年,八月十五,帝得一女,赐名瑶意,大喜赦天下”。
那个在乱世初期,名动四方的瑶意帝姬,只作为帝王的一个喜乐的缘由所记录。可最终却因为惨烈的牺牲壮举,成为了众人口中的故事。
他用帝姬的生辰八字行八卦星辰伏妖大阵,本已临近成功,却不知为何,红衣鬼妖突然修为大涨,竟一下子冲破了他的大阵,他由此元气大伤,让鬼妖逃了出去。
他拼劲全力,也没能将其抓住。
郝正道羞愧难当,说着,竟低下了头。
听他说起云娘,卢仲安更是难受,从怀中摸出一块莹润的玉牌出来,玉牌甚小,一看便知是女子配饰之物,他抚摸着玉牌,偷偷落下眼泪。一边用袖子遮脸,一边口中念叨,“君子失仪,实在难掩悲戚,诸位莫怪、莫怪。”
玉慈怀中的小青鸟挣扎着飞出来,站到了卢仲安的手上,用喙去啄那玉牌。卢仲安慌忙道:“鸟儿莫要顽皮,这是云娘留下的唯一信物……”
又是想赶走炎荣,又是怕不小心伤了这小鸟。
祁昱走进来两根手指夹着炎荣的脖子将它揣进怀里,“我带它出去透透气。”
炎荣小孩子心性,本窝在玉慈怀里沉沉欲睡,却觉得卢仲安这个人哭哭啼啼很有意思,便故意上前捉弄于他。
岂料祁昱一下就捉住了它的脖子,炎荣连抗议都来不及,就被祁昱带了出去,它才不要捂在大坏蛋的怀里!
玉慈刚想把炎荣捉回来,没想到祁昱径自带着小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她后背微不可查地挺直一下,见炎荣没有丝毫反抗,放下心来。
转而问道:“望月楼废墟,是何地?”
郝正道:“是前朝公主殉国的地方……百年过去,早就是焦土废墟。”
玉慈点点头,心里想到,若是亡魂执念太深,确实有修炼实体成为鬼妖的可能,而城中出事的皆是妙龄女子,想来它已是有意识、有选择勾人魂魄。大多数鬼妖都会直接吞噬各种魂魄增长自身实力,也不知道这鬼妖近百年来才凝结出实体,凭借的是什么力量。
现阶段云娘和那些姑娘们身上一魄未散,应该是鬼妖尚未来得及处理那些生魂,可若是时间一久……玉慈暗道,必不能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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