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闹鸳鸯（2）程袅×宋誉

    番外：闹鸳鸯（2）

    -

    星火大营远在京郊, 程巍这一趟回京, 虽然是休沐，也要顺便进宫一趟, 把身上的军务交割一二。

    他午间进了宫, 到酉正时分才回府。

    程夫人心疼这个儿子，张罗了一桌家宴。

    她昔年也出身富贵门庭，在前朝就已经急流勇退，如今远在地方，声名不显。她和程元楷是少年夫妻, 这么多年里已经习惯了夫婿的脾性，也善于安抚对方。

    到晚饭的时候, 程元楷面色虽然仍旧不怎么好看, 比起前头那副王不见王的模样却好多了。

    关于程袅婚事的话题在饭桌上也没有人再提起。

    程袅大大方方地把包扎起来的手背亮在桌上。

    程元楷看了几眼，面色不怎么好。

    程袅故意看他。

    程夫人笑着打了圆场, 父女两个总算没有再吵起来。

    晚膳之后程袅追着程巍的脚步出了上院的门, 程巍就微微侧过头来，洞彻地看她一眼，道：“父亲做错了事，我也替你挡回去了，你如今还故意去招他, 难道你就有道理？”

    程袅鼓了鼓腮, 乖乖地道：“是我错了。”

    程巍有点头疼。

    这个妹子打小古灵精怪的，胆子大不说，心思念头也和寻常同龄贵女不大一样。

    从前觉得这样的性子, 别人想欺负她也难，倒还有些安心。

    如今渐渐长成了大姑娘，这杀伤力就不是之前那么一点了。

    程袅看着她哥哥俊美的眉锋微微皱起来，就知道要被哥哥说教了。

    她挽了程巍的手臂，娇娇地央赖道：“大哥别生气了。我以后改了。”

    程巍就叹了口气。

    程元楷那样的心性，一双兄妹都不大亲近他，程夫人也温弱，程巍对这个妹妹不免用了更多的心思。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娇儿。

    就算是再怎么调皮捣蛋的，恨不得早早把她嫁出去祸害别人家，但想到往后妹妹要同别人过一辈子，也是千挑万选，一百个不放心。

    他道：“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手里的银子还够不够使？”

    程袅笑盈盈地摇头，道：“我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去，手里的银子也尽够的。”

    程巍微微放了心，听见程袅道：“过几天倒是想要出城看雪，又怕阿娘不放心，大哥借我几个护卫吧。”

    程巍就应了，随手指了身后一个颇为倚重的心腹，道：“你点几个人，最近就留在家里护卫着小姐。”

    随从恭声应“是”。

    程袅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她问道：“大哥明天就回营了吗？什么时辰出发？”

    程巍“嗯”了一声，道：“大营里还有些事，寅初就走。”

    程袅就笑眯眯地放开了他，道：“那大哥今晚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扰大哥了。”

    她这样乖巧懂事，程巍心里不由得一软。

    程袅目送着程巍的背影，向着那名留下来的随从招了招手，道：“你来，我有事要同你说。”

    -

    元月里风寒，马车里挂了厚厚的毡毯，把四壁都包住了。

    城门卫按规矩拦着车问话，赶车的车夫就亮了腰牌：“明国公府的家眷出行。”

    兵卫拱手行了个礼，车夫一扬鞭，马车仍旧辚辚地驶动起来。

    出了城门洞，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路，就觉得野风无遮无拦地吹过车厢，或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程袅听着外头尖锐的风声，觉得肩膀骨缝里都凉飕飕的。

    她抬手把挂在厢壁上的斗篷摘了下来，同样穿了男装的贴身丫鬟凑过来，打着哆嗦服侍着她穿好了。

    程袅看着她笑：“怕什么。”

    侍女婉桐欲哭无泪。

    她道：“小姐，我们回去吧……万一老爷和夫人发现了……何况那大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半路上遇见了强人……”

    程袅道：“我可是从我哥那里坑蒙拐骗才弄来这么一个认识路的侍卫，就算现在回去了，等下次大哥回家，他肯定会知道我们今天做了什么的，以后再想要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婉桐道：“小姐又何必非要去那什么大营呢？”

    程袅懒懒地倚在榻上，道：“说了不要叫我‘小姐’，要叫‘公子’。”

    她穿着男装，束起了头发，这样随意地歪着，倒真有种富贵公子纨绔风流的味道。

    婉桐打了个磕绊，改口道：“公子有什么事，等到下次大公子回来，再问大公子，难道不是一样的？大公子肯定不会骗了您的。”

    程袅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就要去看看那个姓宋的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哥现在觉得他好，就算我问，也只会说他的好话。”

    她看着婉桐不安的模样，安慰道：“放心好了，什么样的人胆大包天，敢在京城和军营的路上剪径？”

    婉桐叹了口气。

    她道：“横竖公子闯了祸，最后也是我来背锅。”

    程袅道：“要不然我叫他们送你回去，你去同我阿娘告密，这样我阿娘就不会责罚你了。”

    婉桐却拒绝了：“我还是跟着公子吧，万一遇见什么事，我还能替您描补一二。”

    程袅哈哈地笑。

    她房里从前有玉桐、婉桐两个大丫头，玉桐一贯做事周详，她也更亲近些，倒显不出沉默的婉桐来。

    后来前朝建德十五年的万寿节，玉桐服侍她进宫，她喝重了酒，玉桐和当时还是长公主女的江皇后说了些不当的话。

    程袅慢慢品着，才察觉出玉桐不经意间的种种僭越来。

    玉桐是个好姑娘，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她身边服侍的时候，对大公子程巍动了心。

    后来程夫人做主放玉桐出去嫁了人，婉桐才在她身边出了头。

    虽然说话不如玉桐机灵体贴，却有种朴素的忠诚。

    婉桐不明所以地听着程袅笑，捂了捂茶壶，发现还是温热的，就替她倒了盏茶。

    程袅接了茶盏，还没有喝到口中，车厢忽然重重地一个顿挫，将杯中的水都泼溅在了衣衫上。

    婉桐问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顾不上回答，就翻身滚下车辕，俯身磕了个头。

    一支弩/箭深深地扎在马车前的地面上，马背上的年轻男子挽缰，骏马踏着碎步横在道路中央，拦住了这辆马车的去路。

    他慢条斯理地收了缚在腕上的手/弩。

    程袅掀帘钻出车厢的时候，就听见男子清冷的声音：“星火大营军机重地，何人何故向前？”

    这时分将至正午，日光明亮，在山野间无遮无拦地照下来，笼在那人身上，程袅一眼望过去，不由得觉得有些刺目。

    不知道是因为听了他冷而有些严厉的问话，还是眼睛被阳光刺痛的缘故，程袅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赶车的车夫就是程巍留给程袅的随从，他是程巍的心腹，跟着他进星火营的，自然也认得路中央的年轻男子，态度十分的恭敬，叫了声“宋院长”，道：“回大人的话，属下是程左使的亲卫，这一趟是……是左使的家眷……”

    程袅听见了车夫的回话，微微眯起了眼，盯住了面前的来人。

    高头骏马上的年轻男子抬眼看了她一眼。

    程袅总觉得她在那一眼里看到许多意有所指的意味。

    她抱着手臂，忽然道：“阁下姓宋？”

    男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却微微勾了勾唇，仍旧同伏在地上的随从说话，道：“我记得程将军家中没有兄弟。”

    随从不由得额头冒汗。

    程袅却跳下车挡在了他的前头，扬起下巴道：“从今天开始有了。”

    宋誉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小姑娘女扮男装，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些。

    那鹅蛋似的脸，一双细眉也没有描粗些，大约没有上妆，脸颊上不知道是冷还是气，透出两团生机勃勃的嫣红来。

    细细的一把腰，连腰带都拢之不住。

    宋誉视线不由得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小姑娘知觉敏锐，马上就察觉了，含/着薄怒瞪回来，道：“你看什么？”

    宋誉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他敛了视线，也为自己的失态而笑了笑，诚挚地道：“是我失礼了。”

    他态度十分的审慎，让程袅心里的怒意平复了，只轻轻“哼”了一声。

    却听见那男子忽然道：“小公子不是程将军的兄弟？难道世间男子也有大防，要讲究‘非礼勿视’？”

    语气间还带着说不出的淡淡调侃笑意。

    程袅呆了一下。

    她面上蓦地涨得红彤彤的。

    宋誉心里笑着摇了摇头。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没有这样孟浪地调侃过一个小姑娘。

    他受前世家庭的影响，只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相伴一生，倘若依如今的世俗，娶个端庄却不投契的夫人主持家务，再纳几房妾室红袖添香，总觉得有些遗憾。

    可惜这个世界的女孩子，活在太多的规矩约束里，大多循规蹈矩地过了一生，能如阿烟那样鲜活明媚的毕竟不多。

    宋誉自忖同这样的女孩儿相处有些困难，又不想无缘无故地坏了旁人的名声，因此对女郎们倒有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程巍同他说起儿女婚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是拒绝的。

    后来他进宫探望帝后夫妻，原本也没有想过说这样的事——毕竟是女家主动，说出去倒好像程家的姑娘恨嫁，硬要塞给他似的。

    但听绀香向江楚烟说起“程小姐近日学人捏泥人儿顽，送了一匣子进宫来给您”的时候，面上神色还是没有控制得住。

    江楚烟六识敏锐，捉住了他一瞬的不自然。

    宋誉被她盘问不过，就老老实实地把事情说了。

    江楚烟听了却笑，同他说：“程小姐性子跳脱，与寻常人家的闺秀都不大一样的。我从前还想，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得住她这样的性情，竟没想到你身上。”

    宋誉深知江皇后的眼光，听到绀香说起程氏女的熟稔口气，就猜到这位程小姐或许与江楚烟关系亲密。

    程氏女的兄长，明国公程巍，又是谢石近日重用的干将，亲自丢到了星火卫去的。

    宋誉心里就有了数。

    他再回星火营时就寻了程巍，这一次主动向程家提了亲事。

    程巍与他共事大半年，原本就十分的认可他，听他态度正式又诚恳，也并没有因为他之前的拒绝而迁怒，就与他口头先定下了约定。

    ——他当时想到江楚烟的话，调侃似地问程巍：“毕竟是终身大事，不需要回家与令妹商议一二么？”

    此刻看着程家“小公子”气呼呼的，红苹果似的小/脸，看来程将军回家之后，同这个宝贝妹妹商量得不那么顺意啊。

    程袅不知道他心里的活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雄赳赳、气昂昂地道：“我家中有要事，我来寻我兄长。”

    言下之意“不爱同你多纠缠”。

    宋誉微微地笑了笑，出乎程袅意料的，却没有多为难她，而是颔首道：“既然是府上要事，宋某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程袅反而狐疑地看他。

    宋誉垂眸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车夫，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言辞间有些警示意味。

    随从舒了口气，忙忙地道：“属下必不再犯。”

    宋誉微微颔首，看向程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请吧，程小公子。”

    程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如今摆出一副服软的态度，就扬着下巴，被婉桐扶着手臂，骄矜地钻回了马车里。

    宋誉拨马避到路边，示意车夫先行，车夫犹豫了一下，抖起缰，马车再度辘辘地动了起来。

    程袅悄悄地拨开窗帘，看见那男子轻催骏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们的车子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8 20:27:43~2020-05-29 20:4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