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闹鸳鸯（3）程袅×宋誉

    番外：闹鸳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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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誉似乎察觉到了少女来自前方马车里的窥视, 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他高坐在马背上, 姿态惬意而闲散，像是春日里出城踏青的纨绔公子。

    程袅从小看到兄长程巍, 即使是温和的神色, 也有种军伍出身的凛冽威仪。

    这个年轻男子，明明是军中的高官，气质却一点都不像是那些同僚。

    程袅很快察觉到自己的恍神，不由得鼓起了腮，将窗帘重重地拂了下来。

    或许是心里头存了事, 前头的路颠颠簸簸的，总觉得说不出的漫长, 到遇见了宋誉, 与他同行之后，似乎没有过多久, 就听见哨岗拦路盘查的声音。

    程袅听见外头的人恭恭敬敬地叫“宋大人”, 嘚嘚的马蹄声从车厢旁边经过，然后是那人温和笃定的声音：“是我带来的客人。”

    卫士沉声应“是”，就很快退了开去，没有上车来搜查。

    程袅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不由得徐徐地出了口气。

    她知道这样的地方寻常人出入都是要搜身的——她女扮男装, 若是不想在这上头吃亏, 就只能在这里等着，把她大哥叫出来带她进去。

    程巍一向爱护她，她都走到了这里来, 有九成的把握不会被大哥直接撵回家去的。

    只不过必定要挨一顿数落了。

    为了摸/摸这个宋家郎君的底，程袅已经做好了挨训的思想准备。

    姓宋的这样上道，让她少挨了一顿骂，程袅噘/着嘴，心里勉为其难地给他加了一分。

    宋誉可不知道车里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负分终于上浮了一点。

    他走在马车边，鼻腔忽然无缘无故地一酸，只来得及抬手一遮，就打了个喷嚏。

    大约是因为他这一路态度都温和，坐在车辕上充作驭夫的随从壮了胆子，试探着道：“宋大人感了风寒？”

    宋誉捏了捏鼻子，摇了摇头。

    他昨日是同程巍一道回的京，程巍得空回家去歇了半日，他却被谢石留在宫里，因着工事院里新造出来的燧发火器，足足商议了半夜的事。

    江楚烟知道他和谢石火气都燥，在屋里惯常穿不得厚衣裳，每回都亲自看着宫人笼着足盛的火盆，宫室里暖融融的，穿着袷衫走动都不会觉得冷。

    他和谢石说话说到后半夜，升朝时分谢石自上殿去了，他在偏殿里埋头睡到日上三竿，走得晚了，才在路上遇到了程袅一行。

    出门的时候确实有些头重脚轻的，他只当是睡昏了头，没有当回事。

    想来兴许是半夜里出屋的时候一时不察，忘了披上大衣裳，被风给扑着了。

    程袅隔着窗缝，见他面色是有些不大好看，不自觉地咬住了唇角。

    她目光在桌上温热的茶壶和车厢外的宋誉身上来回地打转。

    没有等到她下定个决心，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陆陆续续走过了四、五道岗哨之后，终于抵达了星火大营的营盘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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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巍终于得了消息，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正是午歇十分，士卒们结束了一上午的训练，有队伍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在什长的带领下远远地路过这边，往饭堂的方向去。

    程巍还没有顾得上吃饭，听到程家“小公子”来找他的消息，一口气险些没有喘上来。

    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可没有什么弟弟，而且这样堂皇光正的行动，不用想也知道家里哪个小祖宗做得出来。

    他沉着脸，走路带起了一阵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程小公子”下了车，肩上披了件大红羽缎斗篷，遮蔽了与装束相比过于纤细的腰身，细密洁白的羚羔里从领口翻出来堆在颈间，长发高高地束起，唇红齿白，一双杏核眼明亮照人，笑嘻嘻地站在那里。

    看见程巍走得近了，不等他发火，先靠过来叫了声“大哥”，语气又乖又软，像一汪清泉似的，程巍心里升腾的怒火就“哧”地一声，冒着烟熄灭下去。

    他无奈地揉额，原本气势汹汹的问话出口时也变了个味：“胡闹，一声不吭就敢一个人出城跑这么远，这是什么地方，能容你这样胡来？”

    他说话的时候，心里紧紧地绷着，不由自主地看了杵在旁边的宋誉一眼。

    少了力道，这话就变得不痛不痒的，程袅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眨巴着眼睛，故意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大哥训练的地方吗？一点都不危险的，而且我还在半路上遇见了宋大人，他是哥的朋友吧？人可真好，一路护送我们……”

    一面说话，一面给宋誉打着眼色，催促他赶紧配合。

    宋誉在心里笑。

    程家这位小姐，可真是直接又现实。

    怼他的时候是撑着她大哥的面子，现在在她哥面前翻了车，就来拉他组同盟。

    但她行/事又不是全然没有章法和分寸，这样的小心思不遮不掩，明白摆在他眼前，让他觉得实在有几分可爱。

    他轻咳了一声，原本只想清一清嗓子，没想到这一下之后，喉间的痒意好像压不住了似的，不得不扭过身去一连咳了好些声。

    程袅见他转过身去，心里原还有些嗔怒，觉得他不想帮忙就算了，还怕她看他似的避了开去，后头听见他咳个不停，想起路上他打着喷嚏，或许是感了风寒，那点嗔恼就消散了，心里生出些不愿承认的担心来，微微地垂了头。

    程巍也看出他是病了，一时间顾不上教训妹子，一行人先往屋里去，一面又问道：“下午原本安排了燧发铳的试验，你如今这个样子，可还能去现场？”

    宋誉道：“轻伤不下火线，一点小感冒没什么大碍，首试是大事，我总归要去的。”

    程巍皱了眉，不大赞同的样子，却最终没有反驳他。

    两个男人说着话，程袅就亦步亦趋地跟在程巍的身边，自以为无人察觉地悄悄抬着头，打量着走在另一边的宋誉。

    年轻男子却忽然侧过头来，对她眨了眨眼。

    他眉目俊美，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放在寻常男子身上未免使人觉得轻佻，但或许是军营环境的映衬，或许是他本人气场的缘故，把眉眼间的轻浮都压住了，只有说不出的风流蕴藉之意。

    程袅不察自己红了脸，却下意识地扭过了头。

    众人走了一段路程，就看到整齐的房舍，平平整整的水泥地面，红砖瓦房像一个一个小盒子似的排在上面。

    成排的房舍之间隔着不宽不窄的距离，虽然看上去规整，但比起京城府邸的轩丽，就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卫卒、随从们习以为常地拥簇着三人，进了打头的一间房子。

    整间房还没有她闺楼的琴房宽敞，程袅原以为这里是茶室、或是什么地方，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床铺桌椅，宋誉指了桌边说了声“坐”，就自己斟了碗茶，摸出个小瓷瓶来，倒出一颗药丸子送服了。

    他吃药的工夫，就有卫卒站在门口，叫了声“报”，进来说试射的场地已经布置好，请宋誉和程巍移步。

    宋誉点了点头。

    程巍想起跟在身边的妹子来，皱着眉看向她。

    宋誉注意到程巍的视线，跟着看了过来，忽然笑了笑，道：“就让小公子在我这屋里歇一歇吧，赶了这半日的路，估计也累着了。”

    程巍看了宋誉一眼。

    程袅原以为程巍不会点头的，没想到程巍迟疑了一瞬，竟然对她说道：“那你就好好在这里歇着，不要出去随便走动，要什么只管叫门口的人，他们会照顾你。”

    又看着跟在一边恭敬地充当木桩子的婉桐：“服侍好小……公子，别纵着她胡闹。”

    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左右拥簇的人跟上去了一部分，也有些留在了房门外，就如程巍所说，只在外头警戒走动，片刻不离，对她态度也很恭敬。

    这个宋大人，看来在这大营里地位非常重啊。

    程袅摸了摸下巴。

    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脾气看上去却不那么差，让程袅觉得有些意外。

    宋誉吃过的茶碗就丢在桌面上，程袅百无聊赖，被那粗瓷碗吸引了注意力，指头点上碗壁摩挲，却发现那壁上都冷透了。

    她怔了怔，又去摸那个斟水的茶壶，壶也是冷冰冰的，这节气里水本来就易冷，倘若底下人换得不够及时，可不就只能吃冷茶。

    她想起宋誉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责问谁，就那么就着冷水吃了药。

    心里忽然一酸。

    她看上去有些失神，婉桐怕惊着她，也不敢同她说话，就默默地立在一边，忽然见她站起身往外去。

    婉桐想起大公子走前的交代，不由得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道：“公子……”

    程袅摆了摆手，门口就有卫卒走过来，有些紧张地低头，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程袅问道：“你们营中有没有灶房？我借口灶使使。”

    那卫卒大约也没有想到她提出这样怪异的要求，愣了愣，有些迟疑地道：“有是有，但是灶上烟垢太厚，公子……”

    程袅打断了他的话，道：“不要紧，带我去就是了。”

    那卫卒就应“是”，果然引着她往后头走。

    厨房就在饭堂后头，因为要供养一营的大男人，整整一排屋子都是灶房，如今过了饭点，营中又有大事，士卒们都往校场去了，这一边反而冷清清的，几个人围在房头的灶火边说着话。

    卫卒引着程袅登了门，就有个看起来像是主事的老卒起身。

    他也没有为难程袅，听到她的需要，随手指了间房子给她。

    老卒是个跛足，是星火卫的老人，因伤退了前线，没有家可以回，连同许多一样境遇的同袍一道，被留在营中负责伙食。

    程袅笑吟吟地给他递了一锭银子，在对方推拒之前先问道：“厨房有没有鸡肉？还要买些药材。”

    她态度彬彬有礼，银货两讫，老卒看她也更顺眼了许多，不但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还在旁边替她搭手。

    程袅买足了自己需要的食材，就指挥着婉桐一道生火刷锅。

    替她带路的卫卒也在一旁帮她的忙。

    程袅毕竟是闺阁女儿，实在没什么力气，婉桐也是惯常服侍小姐的，手脚轻/盈，一样做不来重活，只能在一边捣药。

    程袅就同那卫卒说话。

    程巍是星火卫左使，在营中有左将军的职衔，是大营的主事之一，卫卒知道程袅是程巍的兄弟，对她恭敬之余，并不非常警戒，程袅又笑眯眯的，卫卒也慢慢敢回答她的问话了。

    程袅就问他：“我从前只在京里见过宋大人，没想到他也在这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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