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阶漫步到四楼，又是一副光景。
郝芊芊手搭在扶手上，居高临下，清晰可见对面三楼楼栋的模样，和其光秃平整的水泥顶。
它底下没有地基和矮层连接着土地，而是凭空悬浮在半空中，仿若无根之萍，伸出两条走廊手，扒住了一旁的荷木。
两只鬼影早已不见去向。
所有门又再度关上，好似不曾有人访问。
而自己目前站着的四层，又是呈一字型单栋楼的状态。
郝芊芊踮起脚尖，探出上半身，扭头抬眼往上望。
虚无的天空，四楼之上还有一层。
再回过头来看。
高三a班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图书室，有两个半教室那么大，靠窗两边是浅绿漆皮的桌椅，中间是两排排列整齐的沉稳的褐木色书架，书挤挤挨挨互相站着贴在一块，满满当当，不露缝隙。
与图书室挨着的只有一间监控室，像是值夜老师独自居住的临时住所。
一桌一椅靠在门旁的墙边，桌上摆着一个电脑、水杯和几本名字看起来又长又枯燥的理论书。
电脑黑屏着，水杯里沉淀着杂砾，有些泛黄，书本上累着几乎看不见的灰尘。
黑软的电脑椅后面隔着一步距离是规整的床，床上叠着豆腐块的被子，被上放着白色枕头，床又挨着一面柜子。
荒凉的干净。
众人打开两室的门，先不进去，而是遥遥地观看里面的布置和环境。
大致心里有数。
章霖建议道：“分开吧，我们速度点，早点通关。”
缓了一下，又道：“监控室里的空间很小，我可以一个人搞定，你们三人去图书室搜。”
“这层楼的故事应该是那位叫秦歌的女生了。”
“不行，我不建议单独活动，万一出什么事，多一个人，就可以互相照应，也多一个思策和解决方法。”梁光霁拒绝道。
他看了一眼正抱着残缺的尤克里里的容北，“就让他跟你一块去吧。你们尽早弄完，然后来图书室。”
“容北，你怎么想？”
容北耸耸肩，“我没有异议，随便。”
于是两两分开，郝芊芊同梁光霁一起步入图书室。
图书室里的书本的味道总有一股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
然而郝芊芊却不禁想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她想起一部恐怖片里的场景：新任班主任夜晚拿着手电筒在图书室里寻找学生档案，因为班上有个奇怪的学生，引发了几场奇怪的事。
寂静沉闷的夜色里只有她高跟鞋走动的嗒嗒声，一声又一声敲在观看者郝芊芊的心里。
当时阮露在旁边吐槽：“生怕鬼不知道你在这里。”
后来当夜自然是被鬼杀害了。
想远了。
“一般这种地方，会有学生档案和毕业册之类的吧。”郝芊芊不确定的说。
“可能。”
梁光霁脱离校园太久了，也不确定，“反正是找和秦歌有关的事情，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
两人各走向左右的书架，一层层看下来。有人速度慢，有人速度快，很快不自觉地拉开距离，停驻的时候各自听不到脚步声。
人孤零零地被前后两扇书架挡着，会产生一种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啊的错觉。
生出淡淡的寂寞感。
郝芊芊是慢的那一个。
梁光霁一扫书名就走，而郝芊芊却会把它们拿下来，看看精致的书皮，翻翻里面的内容。
她被灼伤的右手指尖，红色的结痂上渡上了青灰色的污秽。
有些书拿起来一看，书页上有折叠的皱痕，这些紧扭成丑陋小蛇的皱痕破坏了整本书的洁净之感。
除此之外，在书皮表面，还有喷溅状的红色印块。
郝芊芊一开始还以为是它的独有设计，直至手不小心蹭掉一小块，碾成碎末，她凑近鼻子一嗅，才意识到，那是干涸的血。
味道有些淡了。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郝芊芊立马想到在元涵双的手机里见到的那个视频。
书架东倒西落，班主任身上的血迹，以及突然黑屏的手机，宛如凶杀现场。
但这些书，又被好好地归置在这里，旁若无人，继续它们沉默的注视。
“郝芊芊，过来我这。”
梁光霁的声音响起。
郝芊芊一时忍不住猜疑。毕竟恐怖片的套路是常有鬼怪模仿熟人的声音引诱人过去。
她没动，喊道：“你在哪？”
“这里。”
过了一会。
“听到我声没？过来！有发现！”
然而却响有脚步声，并逐渐靠近。
郝芊芊仔细支着耳朵，靠着书架默默远离。
突然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郝芊芊惊得回头，见是梁光霁的脸，肩膀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梁光霁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刚刚是不是你在叫我？”
“是啊。迟迟不见你过来，我就来找你了。”
郝芊芊扶额，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跟着梁光霁走，往里深入，然而对方突如其来冒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冷汗凝出。
“不过，我喊你，你也没回应，是没听到吗？”
梁光霁引领着她来到一面书架，在最上层的两本书的夹缝里拿出一屎黄色的纸袋。
纸袋上粘着的白色胶带已经撕落。
“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你来看看。”梁光霁道。
“但你在看之前，我得向你确认一件事。你确定以及肯定你遇见的是位名叫秦歌的女生吗？”
“我确定以及肯定。怎么了？”郝芊芊疑惑。
他又问：“是哪两个字？”
“秦汉两朝的秦，歌声的歌。”
梁光霁脸色沉默，将纸袋直接递给她，“你自个看看。”
郝芊芊先从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大本册子。
翻开来看，是方正老师带领管理的高三a班每届学生的资料。
贴着人物照片的底下写着相对应的名字。
从01届到03届。
每届都有张灰色的照片。
是元涵双，柳康，黎瑶岑自杀死掉的三人。
柳康的照片是第一次见到，男生常见的普通短发，没有经过任何发型的修饰，杂乱地长着。
五官不突出也不出彩，但也没丑到哪儿去，就是张平平无奇的路人长相，见之即忘。
而前三届其他学生或多或少被用红色的笔痕圈出来，有郝芊芊眼熟的几个人，陆黛、吕佩依等。
这些人全部出现在第四届上。
疑惑点其一，他们是没毕业，都重新复读在一个班么？尤其是陆黛，从01年复读到04年？
疑惑点其二，在最后一届里，没有秦歌的脸，没有秦歌的名字，没有这个人。
郝芊芊反复确认。
“怎么会？”
“纸袋里还有东西。”梁光霁提示道。
郝芊芊摸向纸袋的内腹，掏出四张照片。
是彩色的毕业照。
前三张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女生们姿势端庄，齐齐朝镜头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高个子男生站在最后勾肩搭背着。各位老师坐在中间，对比照片下的名字，少了自杀的三人。
第四张就诡异了。
只有一位老师，是位叫方正的班主任。
所有人，面相不一，神情却诡异地相似，齐齐青白着脸，两颊瘦凹下去，眼睛下肿着黑色的眼袋，嘴角下拉，眼睛黑黝黝的，没有一点亮光。
他们肩挨着肩，沉沉地透着一股绝望又麻木的气氛来。
非要找一个词来概括他们，那就是：死相。
这种绝望的死相。
除了某个女生，留着长发，没有正对着镜头，而是侧脸瞥向一边，长发被夹在耳朵后面，露出白皙干净的面部，轮廓隐隐眼熟。
在第二排的位置。
郝芊芊一个名字一个人地数过去，打印的名字里独独漏了她。
多出来的是一个人，还是鬼？
梁光霁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觉得他们这些人应该都顺利毕业了，但又不知道何种缘由忘记自己毕业的事情，重新回到高中，再度聚集到这个班来。”
“你有没有发现，第四届的大都是我们先前见到的欺凌者的角色。”
还真是。
郝芊芊看着照片沉默不语。
这时候，窗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两句的谈话声，隔远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听声音，梁光霁道，“应该是他们回来了，你先看，我去叫他们过来。”
说完，人就迈开长腿离开。
郝芊芊往旁探一步，见他走在右边桌椅和书架间的过道上，脚又伸回来，想了想，将册子和照片收拾好，塞在纸袋里，准备提着直接和他们会面。
一收拾完，没了窸窣的放置动静，静的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短短几十秒内，梁光霁就走到门口了？一点细小的脚步声也没有？
郝芊芊陡然生疑。
她来到过道上，视线可以一览无余到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静悄悄的。
郝芊芊神经质地瞥向四周，在自己的漆黑的影子上一掠而过。
突然顿住。
这灰沉沉的天，哪有光源可以映出那么清晰轮廓的影子？
郝芊芊屏气凝神，装作神色如常的样子，双腿肌肉却悄悄绷紧，箭在弦上。
突然猛地窜发出去。
身后的黑影也陡然变化起来，变化成长长的触须，像细密的网从两边往中间包围，以比郝芊芊更快的身速，合拢住了她。
郝芊芊摔在地上，身上捆绑的影条像是被拉紧的软布，有力且牢固。
有一块罩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来。
又像是裹尸袋，沉重地拖着她走。
耳朵贴地，摩擦的生疼。
而技能，还有20分钟才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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