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廷笑道:“云娘, 你把信看了写些回信吧。我就不多打扰你,正好手上还有些事情没做, 我就先走了。你在宫中一个人不容易,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来找大哥。”
送走了左廷, 左云裳将信一封封拆了看了一遍, 难得沉下心提笔给家中各位亲长各自回了信。
这些信中有写得长的,比如二哥和母亲, 密密麻麻上千字,接连好几封。
有写得短的比如父亲和三哥,几句话便没了。
其中以左怜蝶的信最为有趣, 她竟随着信附赠了几朵她院中的花,只是那花摘下来时是新鲜美丽的, 送来时都成了干花。
信送来时还是春日,如今已经是盛夏,待左云裳的回信再送到家人手中不知是秋季还是入了冬。
宫门前车水马龙, 长道上人流如织。
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夫人小姐们各自与相熟的手帕交寒暄起来。
此时宫中的诸妃还未到场,大家说起话来没顾忌, 毕竟能得入宫闱参加宫宴的都是高门女眷。
盛夏的傍晚, 天色还未暗下去, 夕阳的霞光落在贵女们身上轻薄的各色丝缎上美不胜收。
一少女摇着手中的小扇看向门口, “听说太子殿下转危为安,也不知今日殿下会不会来。”
旁的姑娘嬉笑道:“来了又能如何,殿下现在可是已经有了太子妃。”
说到这个, 其余听着的人也来了趣。
“那姓左的未免也太过好命。出身乡野,算不得显贵,一步登临高位,这下竟是麻雀变凤凰了。”
“说是这样说,太子病成那样,谁愿意去做这个太子妃。你没看宁家当时都不肯送宁六娘入东宫。不然怎么轮都轮不到她姓左的。”
“也是宁六娘倒霉,若是她当初老老实实的入了东宫,今日何至于此。那般的美人竟落到这般下场。”
“我可听说咱们这位太子储妃也是美人呢。”
“再美能及得上宁六娘吗?一乡野女子罢了,怎堪与殿下相配。她被选为太子妃全因宁妃为了保护妹妹而力荐,如今宁妃都倒了,她现在不还是太子储妃吗?这个太子妃能不能坐稳可是两说。以我看她今日定然不会来丢人现眼。”
“若是宁六娘做太子妃,我等自当敬服。这姓左的一个外来人,哼,不过凭着一时运气好便压在我等头上。太子素来重礼又不近女色,未必会喜欢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哈,瞧瞧你们这酸的。”
今日宫宴放眼殿中女眷,各位大人们几乎将家中与太子适龄的贵女都带了来,殿中美人如云争奇斗艳。
这其中打得是什么主意,自然一眼便知。
虽然陛下已经位太子赐婚,但那太子储妃既非京城人氏,从前又没有过什么名气。谁也不愿意让一个岌岌无名的乡野女子占据这样的高位。
昔日宁家六娘几乎是坐定了东宫,宁家势大,京中没有敢与她争锋的人。
但如今宁家六娘这个最强劲的对手都倒下了,京中的贵女们也不禁开始心思活泛起来。
太监声音又尖又利,‘皇后娘娘到——’
殿中立时安静了下来,各自垂首向门口的方向行礼。
宫中诸妃紧随皇后进入大殿在上位坐下。
皇后免了众人的礼,坐下与各家夫人寒暄,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乐师拨弄琴弦,琴声如水般流淌开。
堂上的位置差不多已经坐满了。
太乐令躬身向英宗请示道:“陛下,咱们这就开宴?”
英宗看了看下首空着的两个的位置,抬眼又看向门口,摆了摆手,“不急。”
周围的臣子都一直在暗暗注意着英宗的一举一动,见此情形心中便有了底,看来今日太子会来。
一时不少人都忍不住偷偷看几眼门口的方向,看得望眼欲穿。
天色渐晚,夕阳眨眼即逝,天幕铺上大片的墨蓝,边缘深浅不一的红灿烂得好似要用尽最后一点光。
太监尖利的‘太子,太子储妃到——’
两人身披霞光姗姗来迟。
几乎能模糊一切颜色的昏黄光晕之中,她的皮肤透出玉一般的质感,霞光未能遮掩她的光芒,反倒成为了她的装饰,妆点得她更加艳丽动人。
少女水红的长裙拖出很长的裙摆,像是鸟的尾羽,衣角袖间坠着细细的黄金坠子,随着她的步伐晃出迷人的光晕。
素来不近女色从不对女子多看一眼的太子殿下微微侧身扶着她的腰身,侧头看向她的目光更是不可思议的温柔,一步一步紧跟着她的步伐,生怕她脚下不稳。
这一场重病没有在太子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仍是京中贵女记忆中那般风姿不改,只是更添一分温柔。
那一刻,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对佳人身上。
不少贵女看得红了眼,咬紧了牙。
左廷的目光落在少年扶在幼妹腰上的手,一时神色复杂,谁都能看出太子对她的在意。
设想中出身乡野的太子妃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与打量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一点怯懦,她与所有人的假想都完全不一样。
当她出现的那一刻,光芒便仿佛凝聚在她一人身上,在场精心打扮的美人们都黯然失色。
国色天香,不过如此。
左云裳目不斜视地走入殿中,向着上首地英宗与皇后盈盈一礼。
英宗走下来扶起左云裳与叶裕衣,面上露出笑容,“免礼,免礼,快起来。”
他扶起叶裕衣,摸了摸叶裕衣的肩膀,上上下下将人仔细看了一遍,父子二人也是久未相见。
叶裕衣与英宗对视,少年俊秀,眉眼与他年轻时愈发相像,一身筋骨却已经俨然是个能承担起责任的男人了。
英宗一把抱住了自己这个最为看重的长子,心潮起伏。
从他登基起就处处为太后与宁氏一族钳制,为了前朝大局,他却只能处处忍耐装聋作哑,这一装就装了数十年。
太后盯着他就如人盯着笼中的鸟,前朝后宫他身边遍布太后的眼线,不可有一刻随意。
这些话,他无处可讲。
虽然他从未对叶裕衣讲过这些,但他的儿子,他这个最为出色沉稳的儿子全都知道。
他所想的,他所忧的,也正是他所忧愁的。
今时今日禁锢了他数十年的宁氏一族终于被拔除,这其中叶裕衣功不可没。
他精心培育的幼苗已经生得与他一般高,甚至长得比他还要更出色。
生子如此,他此生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他重重的抱着叶裕衣的肩膀,开怀大笑道:“玉郎如今看来果真是身体大好了。朕的玉郎身体终于好了。这一下朕总算能放下心。”
周围的臣子们连忙齐声恭贺起英宗与叶裕衣,吉利话不要钱的往外撒。
不少人心中又有了计较,看来陛下仍然如同往昔一般爱护看重太子,明日朝堂之上又要有一番变化了。
皇后也笑着起身说道:“这些日子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玉郎,他能这么快恢复健康,云娘也功不可没。今日本宫就替云娘向陛下讨个赏如何?”
叶裕衣抬头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对他眨了眨眼。
后宫中的消息,皇后知道得比英宗还要更多更清楚一些,她清楚从一开始左云裳就是叶裕衣重病之中仍念念不忘放在心上的姑娘。
更清楚在太子因‘重病’被所有女人避之不及时,左云裳仍一心侍疾,日日陪在他的身边。
她儿子所喜爱的,她自然也喜爱。
即便一开始她对左云裳的出身也有所不满——她的玉郎聪明毓秀,只有京中最好的贵女可堪相配。
但玉郎这病了一次,不止是向她表明了对这左姑娘的情意,更让她看清了京中贵女们的秉性。
看了这么一遭,皇后也算是看开了。
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倒也算是佳偶天成,她何苦再多事呢?
玉郎所爱,便是她所爱。
玉郎只想要这么一位太子妃,她就帮他的心上人将太子妃这个位置坐稳。
英宗来了兴趣,“的确是该赏,朕的太子有这么贤良的一位太子妃,自然要厚赏!只是不知道该赏些什么才好。皇后,你看赏些什么合适?”
殿中的贵女们暗暗绞紧了帕子,齐齐看向皇后。
这太子妃不但得太子偏爱,竟连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十分喜爱吗?
“陛下今日是第一次见太子妃吧,于情于理,你这个做公公的实在不该太吝啬。何不将那对翡翠金丝双凤镯拿出来赐给太子妃。”
殿中一静,群臣面面相顾。
翡翠金丝双凤镯,这本是祖皇帝原配的贴身之物,如今一代代传下来,几乎只传给皇帝的原配皇后。几代传下来意义非凡,已经从普通的首饰变成了一种充满象征意义的礼器。
但偶也有例外,比如先帝盛宠如今的太后之时就曾动过要赐下这对镯子的念头。
那是先帝的元后已死多年,这件事仍引起了轩然大波,前朝大臣吵了数年,拼死力谏,方才拦下了。
自此之后,这对镯子就在宫中尘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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