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斯在接到通知的时候没有一点怨气,反而显得很是高兴。西里斯本想和他道声抱歉,谁知刚开了口就被莱姆斯打断。“我需要谢谢你,西里斯。”莱姆斯这样说。“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在这个时候能想起我。”
他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又将看店的注意事项和西里斯一一说明,这才踏上征途。西里斯一直在琢磨莱姆斯说的“感谢”,直到他坐进“灵通的卢克”的柜台里,趴在上面呆望着窗外一整天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莱姆斯的“感谢”从何而来。
明明他也是那样怕寂寞的一个人,怕时光忘记了他,怕他在意的人已将他早早抛下。
西里斯决定以后要对莱姆斯更好一点。
这间店的生意和西里斯多年前了解的已经不大相同,每天也会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光顾。他们大多是熟客,看到西里斯的时候常常震惊地退出店外看招牌确认。还有一两个是中间人,专门为家中有麻烦需要巫师解决的麻瓜牵线,见到西里斯看店,也要言语多番试探才肯相信莱姆斯只是出了差。仅仅只有两天时间,西里斯就深切认识到了莱姆斯的好人缘。几乎每个顾客看到他的时候都展现出了十分的失望,大部分人还要多次追问莱姆斯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让西里斯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疑问。
虽然这份临时的工作既繁琐又无聊,但最大的好处却是能常看到温妮莎。她总是在西里斯到店后才出门,又常常在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就下了班。美名其曰是为了让西里斯早点回家,好照顾哈利的学习和晚餐。她说这话的时候闪避着西里斯毫不掩饰的眼神,西里斯在心中认为温妮莎是在说谎,而她一向不善于这个,特别是在他面前。
毕竟,温妮莎作为黑魔法防御课的助教,在黑魔法防御教授能够正常教学的时候,她的工作更多是为学生们答疑解惑、批改论文和回复信件。西里斯相信这份工作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灵通的卢克”都能做完,但显然温妮莎更喜欢回到店里来回信和改论文。他喜欢看温妮莎坐在柜台里伏案写作的样子,那时候壁炉里的木柴会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温妮莎的金发被炉火映得发红。玻璃窗外是萧瑟的寒风,屋内是一室的温暖和爱人的侧颜,西里斯一秒钟的舍不得离开。
但一想到在家里等他回家的哈利,他便又不得不推开店门,打破这屋里美丽的静谧了。
莱姆斯一走便是一周,西里斯在这段时间里很快熟悉了店里的工作,甚至还会在午餐时间在附近走走,又或者用无杖魔法指挥拖把拖地,并对用水渍写温妮莎名字这件事乐此不疲。花瓶里的花他每天都换,无一例外都是灿烂绽放的黄色鸢尾。每次清晨去花店包花,店老板都嘟哝着白给莱姆斯留了多少的百合。每每这时西里斯都会笑得很灿烂,又或者多买一支玫瑰,送给花店隔壁家的那个喜欢偷看他的小女孩。
他仍旧和温妮莎说不上几句话,但他确信温妮莎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再那样冷硬,甚至偶尔会在二人视线交汇时向他展露一个微笑。这是个好机会,他总是在看到那微笑时想,并不断劝告自己不要去想英勇赴死的雷古勒斯,又或者去想温妮莎曾和他是笔友的这件事。西里斯开始害怕猜疑带来的痛苦,也害怕那些念头闪过后从心底涌起的对自己的失望。他已经有段时间记不起自己曾经是怎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亡也不曾害怕过的人。
转瞬间莱姆斯已经走了十一天,却仍然没有传回一点消息。无论是西里斯还是温妮莎都显得有些焦急,就连哈利都开始不安地询问莱姆斯的去向。这天西里斯来到对角巷的时候正遇上温妮莎洗漱,她穿着件粉蓝色的睡裙,眼下的青痕显得她很没有精神。西里斯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近九点,往常这个时候的温妮莎已经踏进了壁炉,而不是还在为找不到外套满屋乱转。
他压下了疑惑而没有问出口,温妮莎也只是对他尴尬地笑了笑就乘坐飞路网去了霍格沃茨。待他稍稍收拾了一下店里的杂物,到路过温妮莎的卧房准备到扫帚间拿拖把拖地时,从她未关严的门缝里,瞥见铺陈了一床的羊皮纸卷,看上去似乎都是学生们的论文。
西里斯心中更加好奇,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温妮莎如此慌乱。他踟蹰了片刻推门进去,将那些论文整理成一箱,预备稍后给温妮莎送到办公室。遮盖住被子的羊皮纸卷一撤开,一封在枕头下露出半个角的信就显露出来。西里斯犹豫了一下弯腰将它拿起,迎着卧室里的阳光看着上面的寄信人姓名。
瓦西里·法尔卡斯。
瓦西里的英文字体很特别,活像是把哥特体硬生生地拉长,以至于每个字母看上去都是一把刀。看着那几行字,那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似乎一下子就跳出了信纸,用那双能将人看穿的黑色眼睛盯着西里斯。他的字和他本人一样,是把锋芒毕露的宝剑,拒绝任何人的亲近又或者试探。于是这让西里斯想到他看向温妮莎时的眼神,那种戏谑和笑意显得那样另类,也让西里斯如鲠在喉。
冷静……冷静……
西里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封信用力摔向床铺。信纸太轻薄,再用力也还是在空中滞了一下才落下去。这停滞令西里斯冷静了下来,他将那封信重新掖回他原有的位置去。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霍格沃茨送作业,就是现在。
十几分钟后,西里斯从邓布利多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手上空空,装满羊皮纸的箱子留在了那位老人的办公室里。邓布利多说温妮莎不在霍格沃茨,她今天要到法国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西里斯并不知道她多年来一直这样忙碌,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课助教的身份,于她来说更多像是一个荣誉称号,而不是一份工作。
“我本来曾想请她来做正式的教授,但是她推说自己杂事太多,不适合长期授课,倒是很愿意用闲暇时间给孩子们代代课,或者讲些学术前沿的东西。”邓布利多当时这样对他说。“她这几年涉猎愈加广泛,刚开始还只是在防护咒语领域有些名气,现在很多广义咒语范畴的研讨会和研究院也开始邀请她参与研究了。她还出了几本书,我有幸看过其中一本——坦白说,以她现在的年纪来看,她所获得的成就也就比同年级的我少那么一截。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吗?”
西里斯当然知道温妮莎有的是聪明才智,也不会去感到羡慕或是嫉妒。只是与她的忙碌相比,自己的过分清闲总是让他有种失落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曾经拥有一块不为人知的钻石原石,本只有你知道那层粗糙的糖质外壳下是晶莹剔透的美;然而几年过去,你发现那颗钻石已经褪去了粗糙,变得光彩夺目,所有人都说她令人惊叹,而这也意味着她再也不是全属你一个人一般。
有种失落与难以掌握的惶恐。
西里斯在八楼的楼梯间徘徊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决定去温妮莎的办公室看一眼。他始终想着说不定能遇上她,或许法国突然下了大雨,把参加会议的人全都赶回了家呢?
这是个极幼稚的想法,走过熟悉的楼梯与走廊时西里斯想。然而在他的内心里,他又是分外盼望奇迹发生的。
只不过这次幸运女神并没有给予他眷顾。
西里斯在温妮莎紧锁着的办公室门外傻站了好一会儿,才被学生下课后的嘈杂惊醒。他打量着办公室的门,发现自己仍能清晰记得多年后重获自由,在这门外摁住彼得,和门内的她四目相对的样子。那时的她多鲜活啊,眼睛里闪烁着惊人的光亮。他确信那时的温妮莎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快乐的,为了他的出狱与沉冤得雪,为了害死詹姆与莉莉的真正凶手被捉拿归案。那时他也是真心快活的,为了——为了——
为了许多人许多事,唯独没有为了能够和她重逢。
“……一百七十八个人?那岂不是接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报名了决斗俱乐部?”
“当然了,毕竟霍格沃茨可是许多年都没有举办过决斗俱乐部了,好斗分子们早就需要一个体面的地点和方式来进行决斗啦。”
“可是只有内亚姆楚教授一个人主持,会不会太累了点?我是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决斗经验的,教授一个人可管不来那么多个。我敢保证三年级一下的小豆丁们肯定没几分钟就会纷纷下场,最后把校医院塞得满满当当。”
“所以邓布利多教授决定再给我们添两名客座教授呢。”
走廊拐角处传来两男一女三个学生的声音,西里斯辨认出其中一个是他堂姐安多米达的孩子唐克斯,其他两个人中有一个人也很熟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是奔着温妮莎的办公室而来。西里斯当机立断为自己用了幻身咒,毕竟他不太愿意和别人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特别是在几个孩子面前。
“两名客座教授?”唐克斯显得很感兴趣。“让我来猜猜,其中一位应当是法尔卡斯教授啦。他曾经在课上说过好多次对决斗俱乐部感兴趣,据说他曾是布斯巴顿的决斗冠军!”
“对啦,就是法尔卡斯教授。听内亚姆楚教授说,他在罗马尼亚魔法部供职时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傲罗,实战经验很强的。”
“罗马尼亚?法尔卡斯教授也是罗马尼亚人?”他们一行人拐过拐角,有着一头韦斯莱家标志性红发和雀斑的矮壮学生惊讶地问。“难怪他对龙那样的了解!”
“他和内亚姆楚教授是在‘巫师旅馆’认识的,那里可是以研究对龙咒语而闻名。”说这话的是凯尔文,西里斯认得这个孩子。在重申他的案件时,这个孩子是作为唯一一个巫师证人出席的。活捉彼得的时候他也在场,似乎颇得温妮莎看重。
“真想去罗马尼亚啊……”红发的男生露出一副神往的表情。“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参加决斗俱乐部真值。”
“哦,你总不会指望法尔卡斯教授会在俱乐部里教授如何与龙搏斗吧,查理?”唐克斯哈哈大笑。“为什么你总是对这种大的吓人的生物那样感兴趣?”
他们路过西里斯躲着的石火炬,没有人注意到石火炬后多了一块黑色的影子。
“既然你对龙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和内亚姆楚教授讨论一下呢?我想她一定很乐意给你一些努力的方向与建议,她一向都是那么乐于助人。”凯尔文提议道。“这点朵拉也是知道的,是吧朵拉?”
“我想我已经放弃让你叫我唐克斯了。”唐克斯摇着头叹气。“是的,这点我必须承认,温妮莎——哦,我是说内亚姆楚教授是个非常棒的老师,如果她不总是盯着我的迷迷糊糊就更好了,每次我一出错,她的眼神就特别可怕!”
“那也要看看你出的是什么错,总是炸毁天花板和桌椅这种,换成斯内普大概要关你禁闭了。”凯尔文快活地说。“哦,我们到了,希望教授在。”
很显然一分钟后他们失望地面面相觑,唐克斯背着手踢着脚尖:“我本来还想让教授给我看看我的魔药学论文呢……”
“看来的确是不在。”凯尔文把自己的论文收起。“好吧,我们下次再来好了。看来还是要提前预约时间才行,本以为布莱克出狱后教授会清闲一点儿。”
藏在石火炬阴影后的西里斯轻轻动了动,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一直躲在这里而不是立刻离开的的好处——难道就是为了听到自己和温妮莎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那我们现在只能回去了?”查理也很失望。“本来想给珀西代一封答疑信的,这次小珀西又要失望了。”
“我看是你问不到和龙有关系的事才更失望。”唐克斯笑嘻嘻地揭穿查理。
“走吧,我们去图书馆。”查理硬着嘴提议道。“比尔——比尔今天没课,我打赌他会一直在图书馆学习。你可以把你的论文给他看,唐克斯,他会很乐意解答的。”
“你脾气可真好,”凯尔文窃笑。“如果我是你,我就叫她尼法朵拉。”
唐克斯当即给了凯尔文一拳:“说点别的行吗凯尔文?比如说决斗俱乐部的新客座教授,会不会教我们自由搏击?像这样?”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原路返回,西里斯不声不响地跟上。凯尔文揉着被唐克斯打痛了的肩膀呲牙咧嘴地回答说:“如果法尔卡斯教授出身德姆斯特朗,说不定会,真庆幸他是个布斯巴顿啊……”
“那么另外一个呢?你说有两个教授的。”查理问道。
“另外一位应该是卢平先生,内亚姆楚教授说的。”凯尔文伸展了一下手臂。“哎呦——唐克斯你下手真够重的。”
“卢平先生?”唐克斯眨了眨眼。“这名字很耳熟。”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莱姆斯·卢平,我想我听说过。”查理想了想。“他曾经是凤凰社的成员,在第二次巫师战争的时候,是个挺有名气的巫师……对了,有次我在奖杯室的级长名册上也看到了他,他那年和莉莉·伊万斯是格兰芬多的男女生级长——你们知道的,波特夫人,哈利·波特的母亲。”
“这么说也是内亚姆楚教授的朋友了?”唐克斯喃喃道。“也就是……也就是西里斯的朋友?凯尔文你见过他吗?”
“唔……大概是?”凯尔文摇了摇头。“我只见过卢平先生几次,都是他来找内亚姆楚教授。他看上去年纪有点大,高高的样子,还有点……呃,落魄。不过他和教授关系很好,每次去教授都很高兴,对我也特别宽松。”
“听你的描述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啊。”查理眨眨眼。“像是‘非常熟悉’的老朋友才对。哎,我得为我们学院的那些女孩子高兴一下,她们的偶像法尔卡斯教授似乎就要恢复单身了。”
“教授和法尔卡斯教授也挺熟悉的,他们只是朋友。”凯尔文辩解道。“内亚姆楚教授不是布莱克的未婚妻吗?魔法部都有备案的!”
“我深切怀疑那个备案只是在温妮莎申诉的时候才管用。”唐克斯压低声音。“听我妈妈说,他们两个在那个人消失前就已经分手了,当时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
“这样看来,法尔卡斯教授还是有机会的?”查理耸耸肩。“可怜的格兰芬多女孩儿们——”
“哇哦,你这样说的话我觉得卢平先生也有机会。”凯尔文也有些忍不住笑意。“他看上去挺会照顾人的,毕竟内亚姆楚教授也是个女孩子……”
“这样的话不是能擦出火花吗?我更期待下次活动了!”查理显得很兴奋。“你们觉得决斗的话谁能赢?凯尔文,两个人都见过的,你说说?”
“卢平先生看上去更瘦弱,但说不定是深藏不露……”凯尔文皱着眉。“老实说,我觉得内亚姆楚教授和两个人都挺搭的,你们见到的时候就会知道啦!”
唐克斯忽然就被两个男生挤到了后面,不忍有些莫名奇妙。听着前面两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他小声嘟哝了一句:“所以再也没人记得温妮莎曾经是西里斯的未婚妻了?可怜的西里斯。”
“可怜”的西里斯在他们身后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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