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字,是习以为常的熟稔。
她的声音极轻,语调中夹杂着欣喜,惊讶,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传入耳中唤的人心神微荡。
四目相对间,卫蓁然率先回神,后退一步,咬紧下唇,扭过头去面上带着几分不自然。
予白掌心腻出一层热汗,僵直着身子,不敢再直视卫蓁然的眼睛,赶忙赔礼道歉:“抱歉卫小姐,是我……唐突了。”
在南秦,只有亲密之人方能称呼女子闺名。
自己下意识喊出,实为大大的不妥。
卫蓁然嗯了一声,脸颊飞来两朵红云。
予白悻悻的把玉符塞回衣服里,偷偷瞧了她一眼,为何今日没有生气?
难道,她不是真人?仍是哄骗人的幻象?
立刻心生警惕!若是真的卫蓁然,以她的性子,定要当场发作,对自己冷冷横上一眼,哪有眼前的娇羞模样?
可一个人的气息是无法模仿的。
刚刚二人靠近时,闻到身上的气息明明是她本人…
予白心中惴惴不安,胡乱琢磨着,忽得,悠远的钟声开始变得急促,打断她的思绪,扰的人心头烦乱。
寻路耽误了不少时间,现下接近午时,耽搁不得,卫蓁然先出声道:“鲤公子也迷路了?”
“是,我方才…”予白支支吾吾的反应过来,忆起先前举动尽数被她瞧了去。
每回相遇,不是得罪她,就是在她面前出糗,正懊恼着,无力垂首道:“我出了院舍门后,顺着钟声方向而去,入了条死路,后被困在一处打转,周围场景变换,回去的路再也找不到了。”
“周围场景变换。”卫蓁然重复了她所讲的一句话。
予白忽得回味过来她所说的‘也’迷路,又急切问道:“蓁…卫小姐,你也迷路了?”
“恩,与书童走散了。”
很短的一句话,予白尴尬的挠着头,缓和气氛,苦笑的一声:“相逢即是缘,哈~哈哈,好巧。”
“不巧。”卫蓁然正视着她,颇有几分认真,忽然有些明白慕央郡主为何称她为榆木脑袋,“迷路者不止你我。”
予白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不止你我二人的含义,“卫小姐是从何处得知?”
“杂乱无章的脚印。”
予白顺着路走了一圈,雨刚歇,石路旁的湿润泥土里印有大小不一的脚印,她着急忙慌的躲着‘好兄弟’,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眼中闪过赞赏:“果真如此。”
卫蓁然点头,她语句向来精炼,好在那人一听便明白其中意思,自顾自的走到一处岔口,在心中推演盘算,印证心中所想,提起裙摆蹲下,伸手拨开草丛,草木毛盛之处一块篆刻着花纹的石头半截埋在泥土里,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予白研究脚印时,发现身边人不见了踪影,担心下惊慌焦躁起来,纠结许久,低声呼喊道:“卫小姐~卫小姐~卫蓁然?人呢?”
卫蓁然起身,用帕子拭去手上的露水,见得她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步伐慌张,正探着头寻寻觅觅。
“嬴鲤。”
耳朵微动,听见她的声音,予白转身小跑而来,“我还以为你…”又走散了呢~
“来。”蓁然冲她招招手,指着草丛。
“何物?”予白疑惑的拨开草丛,一块隐蔽的石头映入眼帘。
“是阵石。”卫蓁然解释道。
“阵石?原来不是鬼打墙,是困阵。”口中嘀嘀咕咕,予白确定后分外庆幸。
卫蓁然听到她口中蹦出的鬼打墙,嘴角浮起一抹笑。之前那奇怪的咒语原是用来驱鬼,倒是有趣的很。
“卫小姐也懂得阵术?”予白好奇询问道。
见她目光投向自己,敛去嘴角微笑,语气谦虚道:“略知一二。”
予白没想到随口一问,她竟真的懂一些,自己虽阅过阵术书籍,只粗略了解过阵术的历史背景,一是因得对行军排布毫无兴趣,二是太过晦涩难懂,掺杂了不少先古词汇,不如专精医道。
阵术源于八卦,她们所陷入的困阵,与运用于军事的玄襄阵稍有类似,同样是迷惑他人的假阵,玄襄阵队列间距大,多数旗帜,鼓声不绝,模拟兵车行进的声音,使用各种办法欺瞒敌人。
困阵则是用钟声作鼓,石头作为兵马,埋布在各处,配合声音干扰迷惑,听觉视觉受到影响,以至分辨不出正确的路。
见麟院中卧虎藏龙,这般想来,有此等精妙的困阵也不足为奇了。
“既是考验,必定有破解的法子。鲤不通此道,帮不上什么忙。”予白说的真诚,不懂的事绝不逞能。
“确有破解之法。来时路上,我以步数计算岔口间距,按照埋石方位处推演,寻到些规律。”
卫蓁然不藏着,与她细细讲了推演的步骤,予白在她身侧时不时的补充梳理,越是讲的细致,越暗暗心惊,蓁然的智慧,自己是远远不及。
“若是能多找些石头来确定方位,就能走出困阵?”
“正是。”卫蓁然推演数遍,结果一致,说的确定且自信。
“那我们一起,切不可走散。”
“好。”
蓁然每指一处草丛,予白便挽起袖子,弯腰寻找,一路上没遇到过半个人影,也不知别的迷路学子去了什么地方。
来来回回找到五六块石头。
终于,隐在绿林中楼阁露出一角。
予白眯着眼往上看,影绰间显现出撞钟书童的身影,心生感概,如果没恰好遇见卫蓁然,怕是一天都在此来回徘徊,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你真厉害。”
听了她的夸奖,卫蓁然神态自若,不骄不躁。
二人并肩走着,予白悄悄打量着她,眼前女子与记忆中的卫蓁然相距甚远。
原书里她手段狠绝,是个冷然高傲的女子。对她的描述,不过是褚岚清成长中的一环,短暂的一生似只是用来陪衬‘长生女’的强大,彰显女主无可匹敌的运气。
正是先入为主的想法,令人的忽略了她的本质是一个重情且极其聪慧的女子。
如此鲜活,迷人且耀眼的存在,不是书中几笔无情无感的文字。卫蓁然的一生不应该局限在注定的结局里,残存于短暂的时光中。
既然自己能重活一次,命运如继续按照原有规则来对待她,未免太不公平,有失偏颇。
予白绝不愿看到她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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