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崔妙之的到来一样,豫章公主驾临也同样在长安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日下午,安夫人就召王氏商谈。
作为萧策的生母,大婚那日豫章公主将于安夫人一同坐在上首。
她居左,豫章公主居右,而王氏做左手第一位。
“母亲,可是她早就和离了,不是咱们萧家人。”
王氏平日里惯会煽风点火,伶牙俐齿,此时却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萧策的继母,按照常理东海侯不在了,她才是唯一那个应该坐在上首的人。
安夫人作为祖母,豫章公主作为客人,都应该坐在她的下首才是,他们竟然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就直接颠倒了规矩,不把她放在眼里。
王氏自永寿殿回来后,就气得摔了茶盏,口中念叨着岂有此理!
“母亲,您有什么好气的,大哥又不是您抚养长大的,生恩养恩你一个都不占。”
萧宣与萧策关系不差,长兄如父,这样的安排肯定是大哥授意的。
他虽然不喜欢崔女,但他以后的前程系于萧策一身,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在这件事上不得忤逆萧策的意愿。
“可是这样也太不顾母亲的面子了,母亲那天您就别去,让他们来请,我就不信了,你不去他们能开始拜堂不成。”
萧韵气呼呼的,她居于内宅,不懂自己哥哥心中的那些思虑。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萧宣不耐烦的打发了妹妹,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王氏见自己的儿女一个个都扶不上墙,气得头疼。
“姑母无需着急,您忘了宗族的叔伯都到了,这件事□□关家族,也不能老夫人一个人说了算。”王浣重新命人沏了茶,亲自递到王氏面前。
萧家十几位排得上号的叔伯婶娘都到了,还有几位是萧策祖父那一辈的,与安夫人年纪相差不大。
许多人都追随萧策祖父父亲征战多年,说话是有些分量的。
“胡闹!”萧琢闻言气得大力拍了案几,哪有和离夫人坐在上首的,管她是生母还是公主。
他乃萧策祖父萧显的幼弟,二人同母所生,只不过年岁差的有些大。
萧琢大多数时候是追随的侄子萧勋,但是嫡出的身份在这里,其他的人纵然年纪大,也都以萧琢为首。
“四叔说的是,可是现在老大不一定听得进去啊!而且这事情是老夫人提出来的。”
萧策的亲叔叔萧庸劝解,自己的侄子性格脾气大家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情除了安夫人,无人能改。
“那也不能由着他!备马,我要进宫。”萧琢吩咐,不理会萧庸的阻拦,执意要跟安夫人好好掰扯掰扯。
安夫人刚用完晚膳,就听见人通传成山伯进宫了,心里了然。
这小叔子肯定是来给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媳妇出头的。
“大嫂,琢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事万万使不得。”
萧琢一路快马,这会子嗓子都快冒烟了,连忙灌了口茶。
这安夫人坐上首他还能接受,连同霍氏一起,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安夫人不动声色,反问萧琢,他的意思呢?
“大嫂,你也知道按照规矩,你都坐不了上首的,大侄媳妇儿才应该坐在那里。”
萧琢明确的指出来,他不怕得罪人,不能让天下人笑话他们萧家没规矩。
“小叔说说,何为规矩?”安夫人问。
萧琢一时怔住了,这规矩,书上怎么说来着,无规矩不成方圆,他读书读的不太多,这种咬文嚼字的事情还真不太擅长。
“规矩就是人心里的一杆秤。” 安夫人收敛笑容,严肃起来。
“当年勋儿想要改制朔方军,小叔说了什么,朔方军乃公爹一手创立,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不能目无尊长,改不得。”
有些往事纵然是过了那么久,回想起来还是意难平,“勋儿拗不过你,妥协了。”
萧琢羞愤交加,立即起身跪在地上。
这是安夫人、萧策和他过不去的坎。
朔方军纪律散漫,士气低迷,萧勋想大刀阔斧的改制,该裁撤的人撤,提拔年轻的将领,可是他说那是老爷子定下的规矩,不能改。
十年前匈奴大军进攻鸡鹿塞,萧勋正在此处巡营,按理来说,以当时朔方军的守备撑上十天不成问题。
可是竟然连三天都没有撑住,生生把家主萧勋折在那里,只有数百亲兵护着十三岁的萧策一路南下。
这件事情当时在整个中原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民众都质疑萧家的铁骑怎会如此脆弱,究根结底他是罪魁祸首。
“大嫂,都怪我,不然阿勋不可能…”萧琢以额触地,悔不当初,要是及时改制战斗力低迷的朔方军,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起来吧。”安夫人起身扶起萧琢,“你年纪大了,腿上还有伤,接连骑了半月的马才到这里,这情我记着。”
萧琢不肯起,“这情大嫂若记,琢真是无地自容了。”
“小叔,规矩是人定的,人就能改。”安夫人不欲多言,命人送客。
崔妙之在殿外,她做了扬州小吃,亲自送来给安夫人尝尝,没成想遇见这样一档子事儿。
安夫人最后那句话,铿锵有力,换做别人,断没有这个底气说出口的。
看安夫人面有倦色,崔妙之也不能多待,陪着聊了两句便告辞。
“走,咱们去大夏殿。”这个局得解,崔妙之吩咐众人。
大家应该都忽略了,这是她的婚礼,萧策是她自己选的丈夫,要说称心如意,得她先高兴才行,所以箫策就不能因为此事背上任何的锅。
大夏殿
独孤辽还在殿中与萧策商议事情,连同安西、安北、建武、振威几位将军。
萧策大婚是大事,他们一直担心匈奴李晗会有异动,早前几个月就开始部署,如今还要重新演练一遍。
巨大的沙盘上,山川起伏,河流蜿蜒,城镇遍布,各个关口皆有重兵把守,不敢有人放松懈怠。
“主公,崔娘子求见。”自从萧策亲自照顾崔妙之以后,张内侍就吩咐手下人万万不可怠慢崔娘子的事情。
独孤辽看了看沙漏,笑着回禀,天色也晚了,他们也得出宫去了。
“妙之见过大公子。”崔妙之亲自奉上羹汤,还好郑妪提醒,不然她可真是空着手来的。
萧策喜咸,这咸肉青菜汤应该对他的口味。
果真,一口热汤下肚,萧策赞道不错,比第一次那又苦又甜的汤水强多了。
“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又过来?”
崔妙之回答刚从安夫人那里过来,还看见了一位老者,头发花白急匆匆的出门,宫人说是成山伯。
哼,萧策冷哼一声,这老匹夫还有脸进宫来。
邀请宗族来参加婚礼是一回事,但是不代表他能放下心中芥蒂,给某些人好脸色看。
“大公子,听说他们不想让豫章公主同祖母一起坐在上首。”崔妙之阐明,“成山伯就是进宫来与祖母争论此事的。”
“哦?”这老匹夫不敢来见他,跑去叨扰祖母,何其可恶。
“祖母说规矩是人定的,人就能改,各位长辈远道而来,何必大动肝火呢。”崔妙之笑言,“妙之有一个主意,不知大公子可愿一听?”
但说无妨,萧策隐忍下翻涌的怒气,自从他主事后,便不许成山伯再插手任何军中事务,已经让他颐养天年了,竟然还这么不识好歹。
“那日委屈中山夫人,与公主殿下换一下位子不就可以了。”崔妙之献计,二人把位置一换,那可就代表大不相同了。
萧策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崔妙之,对啊,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呢。
祖母居左,母亲居右,那代表以萧家为重。
可是母亲居左,祖母居右,代表的是地位高低。
母亲乃是平室册封的公主,地位尊贵,看那些老匹夫们还敢置喙。
“娘子聪慧,策在此谢过了。”萧策拱手笑道,没想到崔简之女不仅容貌无双,还蕙质兰心,当真不可多得。
这个消息传到王氏耳朵里时,气得跳脚,平室衰败,他们连人家宫殿都住了,这回子想起来遵从平室规矩。
规矩规矩,没想到她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老夫人拿规矩来压她,她还能说不遵从平室规矩不成。
豫章公主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些个争辩她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她性子孤傲,不愿意理会罢了。
崔女的计策得了老夫人赞赏,她自然无话可说,心下揣度,若是真冰雪聪明,又懂得转圜,那倒是配得上自己儿子,日后不至于像她和萧勋那般过得磕磕绊绊。
临华殿
崔妙之一早就被叫起来试穿礼服,婚服繁琐,一层一层的。
众人围着她团团转,若还有不称心的地方得赶紧改,后日就要大婚了,时间紧张。
“豫章公主到!”内侍高声通传。
她怎么会来?崔妙之疑惑,但来不及细想赶紧出去迎接。
“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豫章公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崔妙之却安下心来,她能屈尊纡贵,是个好的开始。
“这件事情,多谢你了。”落座后,豫章公主开口。
崔妙之微笑,“殿下既然说是一家人了,何必言谢。”
琼枝端了茶来,一时间,二人静默不语。
一个小脑袋在殿外探进来,被豫章公主呵斥,扭扭捏捏干什么,还不进来。
霍姿握了握拳头,咬唇,心下一横,冲进来大声喊道,“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解气,也把我推水里吧。”
崔妙之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孩子,和刚入荆州的她真像啊,直来直去的,吃了那么多苦。
真要说起来她比这丫头大一倍呢,怎么会真的跟曾经的自己生气。
“我不生你的气,你也别跟自己生气了。”崔妙之不禁失笑。
豫章公主已经处置了嚼舌根的人,想必她也明白个中厉害,看着可靠的人未必待她真心。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哼。”霍姿将眼睛撇开,言不由衷。
心想其实崔女也不坏,要是换成她,哪是跪一夜那么简单的,定要大大的找回面子才行,不然多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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