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情况十分古怪。
原本还满心期待的吴奇等人，对着监控一脸的懵逼。
“额……这是在唠嗑？！”吴奇抚了抚耳机，监听审讯情况。
张小芬挂着慈爱的笑容，“林警官你长的可真好看，看着挺年轻的，有男朋友了吗？”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最热衷的话题。
林温欣笑得很甜美，看不出是在审讯，倒像是陪长辈聊天。
“没有，我刚毕业回国呢，再说还年轻，还是以工作为主。”
“啊呀，不是阿姨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女孩子家家的，找老公要紧。”
张小芳开了话茬，便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别看现在年轻，女人啊老的快。林警官在外国读书啊，成绩一定很好吧？读的什么呀？”
不待林温欣回答，又道：“哎，看林警官家里条件一定很好，要是我们家闺女也有那么好的条件的话……
不是阿姨吹，我闺女啊从小就聪明，高考的时候还考上的重点高中呢。
可惜我们家穷，供不上，只能读个师范，要是条件好点，也能出国读大学了嘞。”
这老太太啥时候把审讯室当聊天室了——吴奇偷偷看了眼自家队长，面上好像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但说不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抓了抓脑袋，趁人不备，偷偷按下通话按钮，压着声，“明叔啊，你提醒下小欣，这都成居委会大妈的唠嗑现场了！”
张明揉揉耳朵，看着正聊得起劲的两人，心道：不是我不想提醒，是我插不进去话啊！
想他做刑警那么多年，自认经验丰富，但现下的情况，他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这两天相处下来，林温欣也不是健谈爱笑的女孩，怎么对张小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明满肚子疑惑，但想起在进来前，林温欣拜托过，希望审讯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断她，态度挺诚恳的，笔尖顿了顿。
——就当给小姑娘练手了，反正这老太太审了半天，也没句有用的。
张明倒是阔达了，可吴奇还急着，偷瞄了一眼沈大队长，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心里愈发紧张。
只能祈祷到时候沈队训人的时候，看对方是女孩子的份上，嘴上留点德。
沈大队长的毒舌那也算出了名的。
张明的祷告，林温欣无法感知，依旧笑眯眯的，陪张子芬唠嗑。
“是吗，何柔，何姐姐啊，我见过，气质很好呢，听说以前是做小学老师的。”
“那可不，我闺女教书教的可好了。”
说起女儿，张小芬满脸骄傲。
“她带出来的班成绩总是第一，家长和孩子们都喜欢她，那时候她要辞职，领导都上门劝说了好多次呢。”
转而有些伤感：“可惜，她投胎到我肚子里，没钱供不起她上学。
要是有你一半命好，也出国读大学，喝洋墨水去嘞。”
林温欣眨眨眼，无知道：“哈，读书为什么要花钱？”
“读书老贵了，怎么不花钱，我闺女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他们说一年学费好几万的嘞。”
张小芬瞧着少女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口气有些酸。
“看你个小姑娘哦，就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没有啊。”
林温欣歪着脑袋，颇有点天真无邪，“我从小读书就不花钱。每年奖学金，获奖的奖金什么的加起来交学费还剩好多。”
张明笔尖微顿，他瞧了眼林温欣，怀疑她这是在炫耀。
但——对方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炫耀什么的，大约是错觉。
但是，怎么越听越酸呢？！
“……高考倒是没考，我是保送大学的，那时候好几个学校抢生源，华大开出的条件是，学费全免，食宿全包，外加每年二十万奖学金，哎……”
林温欣似乎颇为苦恼，“不过华大没有我喜欢的那个专业，我就选了清大。
清大条件也还行，就是每年的奖学金少了两万，也无所谓啦，反正我参赛都能得第一名，每年累积下来也有五六十万的。”
“后来出国也是保送的，学杂费全免，奖金多的又花不完，我都头疼死了。”
因为奖金太多，而不知道怎么花……
见鬼的清大还行，少两万！
监控室，沈渊眼角抽搐了下，其他人面色也相当古怪——特么，为什么我们就没有机会体验这种感觉呢。
“张阿姨。”
“什……么！”张子芬结巴了下，似乎受到了惊吓。
林温欣毫无所觉，目光清澈，“你看，读书真的不需要钱，我读博士的时候，我导师说，只要足够优秀，读书是赚钱最快的捷径哦。”
“哦，对了。”
林温欣轻轻拍了下手，突然记起什么，“你可能不知道我导师是谁，我导师很有名的，明叔，你说呢？”
张明愣了下，“你的导师……我记得是艾伦·M沃克教授——M国最权威的心理学大拿，说是享誉全球也不为过。”
“对吧！”
林温欣笑道：“所以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人只要足够优秀，什么钱啊，困难啊，都能轻轻松松解决的。”
只要足够优秀。
只要足够优秀……
张子芬看着林温欣，想从她脸上看什么，却只看到了满脸的单纯和不堪世事的温和。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她闺女的不是，只是在平淡的阐述事实，没有一个语气是在炫耀，只是单纯的在聊过往。
但，为什么，为什么……
她女儿其实——没那么优秀！
这个认知无端的让她恐惧，这种恐惧来得莫名。张小芬觉得胸闷，无名的怒火从恐惧中衍生出来。
她女儿是最优秀，她该享有最好一切。
像覃川鬼迷心窍才会放着那么好的老婆不要，在外面偷吃，是这个臭男人不知道珍惜。
竟然还想让一个贱女人登堂入室，想离婚。
她女儿那么好，为他生儿子，照顾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该死！他该死！
桌下，交握的手紧了紧。
张明停下笔，盯着张小芳，她的情绪明显不对劲。
这会，再迟钝，也察觉出林温欣“聊天”的目的。
当嫌疑人的情绪出现波动的那一刻，就是心理防线被突破的时候。这是审讯的基本常识。
监控室内，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围在单向玻璃前，看着审讯室的场景，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是怎么做到的，不就是在聊天吗？”
“对啊，虽然这天聊得比较酸，但也没什么好激动的吧？”
“难道这就是真实版的——羡慕嫉妒恨？”
“也许是柠檬吃多了，脑子一抽……”
咳咳——”沈渊轻咳一声，众人立马静声，案件监控审讯室的情况。
张子芬面色狰狞，却想表现出和善的一面，硬生生地扯出一个皮肉笑，“小姑娘家家的，可别光知道读书，你瞧，书读的那么好，证明到头来还只是个小警察，钱少活多，老话说得好，好汉不当差呢。
监控室内，吴奇颇为不愤的啐了一句：“这老婆子还看不起咱警察了，什么玩意儿。”
沈渊不以为然，依旧安静的看着。
“不过，你长的那么好看，一定有好多男孩子追，到时候找个有钱的嫁了，就不用那么辛苦做警察。
女孩子嘛，读书再好，最后还是要嫁人的。做个贤妻良母那才是正经事呢。你看我女儿，最贤惠不过了，人人都夸她好。”
张小芬踩着别人，来体现自家闺女的优秀。
这种自己女儿天下第一，其他人都是渣渣的优越感，到底是哪来的。
何柔不能说差，但也没优秀到天下无双的地步，一个普通的女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把林温欣和她放在一起做比较。
吴奇翻翻白眼——这TM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嘛！谁给的勇气，梁静茹也没那么秀！
林温欣面色如常，挂着笑容，“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警察，这和钱不钱的有什么关系，钱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随便兼两天职，一两百万就有。”
什么工作兼职两天就一两百万。
张小芬面色怪异的看着少女精致的面容。心下有些阴暗的想，不会是……
面对张老太太充满恶意，鄙视的目光。
林温欣从容淡定，笑容不减：“我的出场费比导师少很多，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们做咨询顾问的，也看年龄和阅历。
不过，再过个十年，我相信一定能成为像导师一样，成为享誉全球的教授的。”
“哦，对了，明叔。”
张明恩了声，看着林温欣，“我导师的出场费多少来着。”
虽然不太懂这是什么套路，张明还是非常配合说道：“这不好说，没有五六百万的，估计请不来。”
林温欣嘟了嘟嘴，语气无奈：“你看，我才一两百万，这差距还是好大，哎，果然要需要继续努力才可以呢。”
感叹完收费太低，话锋一转，“至于嫁人嘛，这事随缘啦，遇到喜欢的就在一起，要是不喜欢了就拜拜，反正我有不用男人养我。”
“就像阿姨说的，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什么财经博士，企业高管，官二代，商二代的，总要慢慢挑，万一走了眼，找到一个沾花捻草，爱出轨的渣男……”
张子芳面上肉眼可见的发黑。
林温欣闪了下眼，“其实这是瞎担心，像我那么优秀，什么渣男出轨养小三，您觉得那个男人娶了我，还能看上别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谁比我漂亮。我老了，有几个小姑娘比我有钱。”
“所以啊，女人自己足够优秀的话，男人自然是不会出轨的。”
诛心！
张明抖了抖笔。
林温欣眉角弯弯，笑的温和、清甜，不堪世事。
“张阿姨，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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