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沉稳的走上台,面色沉静。
这份胆魄不一般,先生们点点头,即便解不出,也不失思清学子的气度了。
“请先生们为学生准备一块大布,学生将答案写于其上。”
吴夫人点点头,对着助教说:“照她说的做!”
“这就是典林?”
“也是个女子?”
“多大啊?”
“看样子,还是个孩子吧!”
“这思清也太能糊弄人了,拉个小孩过来,是想用童言无忌推脱?”
典林面向众人,作揖说到:“各位长辈叔伯,前辈师兄,婶姨姊妹。学生便是典林。虽还年幼,但已读书三载,再不成器,也知道君子一言九鼎。学生绝不会恃幼撒泼,绝不会胡言乱语。请诸位给学生一点时间,写下解法。为我同窗正名,为我师长正名,为我书院正名!”
典林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场内叫嚣之人安静几分。
“哈哈哈。”笑出声的就是那位从京城而来的富商。“小娃娃你可知道这百鸡术整个大周都无人可解?虽然你敬师友朋是好事,但是也要知道量力而为啊。”
“是啊!莫非我们曲川也横空出世一个神童?”
“曲川说的上名的学子,我可从未听过这个娃娃。”
典林笑了笑:“确实如长辈所说,晚辈不过是个九岁娃娃,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自视甚高都是可以理解的毛病。”
吴夫人等人皱起眉头,她说这些干嘛。
“因此,大家定然不会介意某这个小娃娃跟大家立个赌约。”
听到赌字,在座的读书人皱眉。
但是吃瓜群众觉得好笑,那个富商哈哈一乐不以为意:“有意思,好啊小娃娃。你要赌什么?”
“若是学生只是说大话瞎写一通,场内有任何一人能指出学生解法的错误,学生便绕着曲川县大喊吾乃无知小儿。”
吃瓜群众点点头,这还挺毒的。
“那长辈们想赌什么呢?”
合着你一个人换我们一群人?大家倒是没有计较典林的小聪明。
“哈哈哈,我不过一铜臭商人,如果你确实能解,那我便资助思清县学百两白银。”
在座的好些商人都不差这点钱,何况就是真的输了,出钱资助书院也不丢人。
“学生用一句话换来如此多银两,对诸位过于不公。不如,用一句话换一句话吧!”
“什么话?”
“我等错怪学子周汀,错怪思清书院先生,望思清县学先生学习谅解。”
“什么?”
众人惊讶。
“你是要我等道歉?”
“对,如果学生拿出解法,证明周汀的答案确实算了一半,先生非但没有偏袒,反而顶着被质疑的压力做出公正的选择。那么就是说明,在座诸位刚刚的言论都是错的。左传有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诸位长辈定是比我这无知小儿更懂四书五经的道理。”
众人被典林的话噎的无话可说,人家都明摆着说了,你们说我是无知小儿,那我就是无知小儿,我这个无知小儿都懂的道理你们还能不懂?
“好,如果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指出你的解法有错,我等自当道歉!”
隋浣溪等知道典林确实会解的人们死命憋住笑。
“典师妹非常人也!”赵师兄感叹。
赵父从一早觉得此女才学被父母朋友捧的夸大其实,如今却心情复杂。
“确实非常人也。”那经义一科,我不也可能会跟那群人一样丢脸?好在现在典家夫妻不在,不然我真是一张老脸没处放。赵父打定主意,下午绝不来了!
大布准备好,典林请教了一下先生们字该着多大。
拿起笔蘸上墨汁那一瞬间,典林就进入了无我的境界。眼中只有笔下的字和脑海中要写下的内容。
“好字啊……”
“夫人,你是将阮体授予她?这不合规矩啊。”
“什么不合规矩?这阮体是我姑祖母阮大家所创,姑祖母最是有教无类,只要一心想学,便倾囊而教。别拿如今那些个世家巴不得把自己的东西藏的严严实实的小人行径要求我姑祖母之志向!”
得!当我啥都没说!吴山长认怂了。
其他先生们倒是连连赞叹:“这个字,若是参加书法一科大比,取名也在前三啊!”
典林心中憋着一股愤慨,尽数挥于笔下。写的是酣畅淋漓。
最后一收尾,众位先生齐声叫好。
台下众人不明白台上那群先生在咋咋呼呼什么,好奇的等着典林的答案。
典林示意可以了。
吴夫人叫来几个学生,让他们把布挂上去。
这时先生们才反应过来,都在看字,内容是啥都没注意。
“宋老,您教了那么多年算学,照您看这典林的解法对还是不对?”
“老夫刚刚没注意。”
“……”
“现在看吧,都挂上去了。”
场下的老帐房望眼欲穿,他之前一看隋浣溪的算盘水平就知道此女做账是一把好手,眼力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她如此信誓旦旦她的同窗能解百鸡术,那就是真的能解。
之前他并没有出言讥讽,就是想看看解法再说。
如果真的被一九岁孩童解出,那此子名声大噪不过明日而已。
布缓缓挂上,场内懂不懂算学的都在看。
随着布上的字一点点出现,解法的每一步也一点点出现在大家视线中。
老帐房看到现在,点点头,目前没错。
”到了到了!“
“七倍鸡公数和四倍鸡母数为百。”
“接下来呢?”
老帐房也只能算到这一步,不过只要没有得到答案,他也不能说这一步是必须的。
布升到了最高,所有内容尽入眼帘。
原来如此啊!
老帐房心中感叹。
竟是如此!
场内一片沉默,写的太详细了,详细到懂点算学就能看懂。
真的没有错。
真的是百鸡术解法。
整个大周第一个解出百鸡术的人。
典林。
这个名字会随着未来百鸡术解法的流传而传到每一个学子的耳朵里。
“咳咳。”吴山长看着日头,在磨蹭下去,上午第三科就比不完了。
“诸位可对此解法有异议?”
台下众人神情变幻莫测。
那第一个应赌的商人苦笑一声:“是我等小瞧少年天才了。按照约定,某在这里给周汀学子,各位先生,思清县学道歉。思清县学乃曲川第一县学也。”
见有一人道歉,之前出言讥讽的多数人也面含歉意的作揖。
周汀脸通红,感激的看着台上站着挺直的典林。
吴夫人笑一笑:“不过是稚童玩笑,大家不必当真。”
谁把客气当实话谁傻子。谁还把典林真的当成无知稚童?
风波平息,武科的学子进了场,比的是射箭和举石。
孙小娘子看的津津有味,典林有点无聊,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偷偷摸摸的对她指指点点。
“隋姐姐我先去藏书房了。”
看着窘迫的典林,隋浣溪促狭地笑了:“去吧。”
看着典林狼狈离去,大家哈哈笑起来。
对了,她还是个孩子。
典林逃回藏书房,吨吨吨喝了一壶水。
惊的张逢睁大了眼。
“师兄你还在啊。”
“前面怎么如此热闹?”
典林小脸一红,支支吾吾:“没事啊,大比嘛,现在在比武科。我觉得无聊,回来看看书。”
张逢点点头不再说话。
典林就坐在凳子上,闭上眼,打算把四书复习一遍。
话说去看书法卷子后就消失的典家夫妻去了何处呢?
北街名扬酒楼,典二老太爷的产业。
夫妻俩局促的坐在包房内,佳肴酒水备齐。
店小二乐呵呵的又上了一盘菜:“三爷!老太爷命人传话来,一会儿就到,您二位不必等,先用饭。”
典敬业连连摆手:“我还是等二叔来。”
典母心中不安:“相公,二叔叫我们来是不是……”
典敬业叹了口气:“这事儿本来二叔也难做。”
夫妻二人愁眉苦脸。
“算了,反正也就是最后一刀,事已至此,就不要做得这副凄惨样子。谈完事,咱们就高高兴兴看女儿大比去。”
一辆马车停在酒楼下。
发须皆白但精神很好的老人家下了车。
正是典家二老太爷。
“老太爷。”掌柜的恭敬的迎上来。
“他们来了?”
“三爷三夫人来了有一会儿了。”
典二老太爷点点头,打算上楼梯。
“唉,方兄!你不是去看思清县学大比了吗?”
“犬子比经义,得下午最后一科,我看了两科热闹,就先回来吃饭。”
“哦,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发生?”
“有啊,今日思清县学算学一科最后一题出的是什么百鸡术,听说是京城大长公主在学林宴上所出,别说京城,就是大周,一个月以来无人可解啊。”
“竟有如此难题?”
“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一小小县学,被一九岁女童所解!”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那解法详细的写下来公布于众。在场无一人能挑出错来。别说,那解法连我都看得懂。而且那手字也不俗啊!”
“没想到我曲川也有一日能出个如此少年天才。”
“这女童叫什么?”
“典林。”
“典林?没听过啊。往日名声不显啊,这真是一鸣惊人。”
“典林?是不是典家女啊?”
“唉,真有可能,这还真是家学渊源了。”
典二老太爷楼梯上到一半,挺住脚步。
“老翁你还走不走?不走不要挡路!”
仆从怒斥:“你怎么跟我们老太爷说话呢!”
“唉!”二老太爷抬手止住仆从。侧身让出位置:“您先过。”
“老太爷!“仆从愤愤不平,还要说话。
二老太爷面如常色:“这个不重要,你去打听一下他们说的事。”
“什么事?”仆从疑惑。
“典林若不是旁人,那就是典敬业之女,你去打听一下百鸡术的事。”
“是,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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