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来要去哪？”徐青问。
丹朱没好气地回答道：“哪都不去！”
徐青被她噎了一下，只好换个话题,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条诈……借钱短信, 是你自己发吗？”
“原来收短信的是你？”丹朱挑眉, “当然是我自己发的, 不然呢？”
“那时候我刚被旧部从九幽之下放出来，对如今的世间并不了解，每天都在用下属给我买的手机通过网络了解这个世界。后来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说他在西安埋了几百吨的黄金, 需要几千块钱解冻初始资金才能去提取, 所以群发短信众筹借钱, 出钱的以后都封官加爵。”虽然耻感爆棚，但丹朱仍详细地解释了那条短信的缘由，“我当时想原来还可以这么借钱, 就学着写了条短信，随机发给了几个号码, 最后只有你给我转了钱。”
徐青：“……”
“那个给你发短信的人……”徐青艰难地说。
“他说他是秦始皇。”丹朱说。
徐青：“……”
果然是这个神奇的男子。
“我后来才知道这是短信诈骗。”丹朱回想起来也有几分疑惑，“你收到短信之后，为什么会相信？竟然还真的转了钱？”
“因为我善良, 连骗子都不忍心辜负。”徐青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
丹朱：“……”
徐青想问我说让你把自己当谢礼,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然而想起相遇之后，丹朱对她反复波折的态度，又住了口。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丹朱朝她点点头, 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徐青突然拉住她，“你要去干什么？去报仇吗？”
丹朱心想你怎么跟谢鲸歌的反应一模一样，真不愧是被她养大的，口上说：“不，我只是想看看风景……”
“丹朱。现在世界和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差别很大，你连仇家是谁在哪里现在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贸然前去会有很多麻烦的。”徐青劝道，“等九安这边的事了结了，我帮你去……”
“你又是我的谁？有什么理由管我的事？”丹朱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快步向前走。
“丹朱！”徐青在身后叫住她，“你又为什么总是对我心怀仇视？”
丹朱冷着脸并未回答，脚步不停。
“是因为青雀吗？”徐青突然说。
丹朱像是一下子被刺痛，暴怒转身，几步飞奔回来，揪着徐青的衣领就把她狠狠砸在了结界的地面上！
“是谁，告诉了你这个名字？”丹朱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因为刚刚那一撞，结界的地面咔啦啦裂开了蜘蛛网般的裂痕，无数明灭的电光在缝隙里乱窜，看上去阴森可怖。
看她如此反应，徐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是因为青雀，对吗？”
丹朱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把她的脸凑到自己面前，语气森然：“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那么痛恨你。因为你的长相、你的脾气，统通通会让我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族的大巫、那个神庭的东君、那个披着人皮的魔！”
“她害死了，我的妻子。”
结界的裂痕以受撞击处为中心快速蔓延开来，很快天地间都是密密麻麻的电光，边缘处已经开始撑不住即将碎裂，曲阿剑从虚空里浮现，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从背后直指徐青的心口。
那一瞬间，滔天的杀意锁死了徐青，让她几乎避无可避！
“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都恨不得杀了你。”
丹朱盯着徐青的眼中满是冷意，然而僵持许久，她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因为每次看到这张脸，她都会忍不住心软——那毕竟是青雀可能长成的样子。
在得知真相后的每一天，她几乎都会想，如果青雀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如果那时候她及时地、早早地、频繁地去探望她，是不是青雀就不会走上那一条不归路？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
曲阿重新回到手中，丹朱死死握住剑柄，道：“还不快滚？”
*** *** ***
“你……”徐青话还没说完，她们所在的这个结界突然崩塌，四周像脆糖稀一样开裂消散，瞬间变成原本的海面，不会游泳的徐青一脚踩进水里，一下子没顶，不停地呛水。
“救——唔！救、咳咳，救命——”徐青在水里挣扎着，朝丹朱伸出手。
丹朱冷笑，“装，继续装。”
哪怕真的不会游泳，难道还不会避水诀吗？不会悬浮术吗？
然而她抱臂旁观了许久，却见徐青竟然真的什么术都没使，一点点沉下去了。
不会来真的吧？
丹朱一愣，赶紧把溺水的徐青捞上来。
徐青胳膊扶在丹朱肩上，整个人都贴紧了丹朱瑟瑟发抖，“咳咳咳咳咳——”
“你为什么不用避水诀？”丹朱的声音里有几分气恼。
徐青没好气地回答：“我都掉水里了，情急之下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丹朱说：“我看你在隧道里的时候，情急起来不也挺冷静的？”
“普通的情急和溺水的情急能一样吗？”徐青气急败坏。
“你怕水？”丹朱挑眉，“你不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吗？”
别人也就算了，但按照谢鲸歌所说，徐青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界碑海域了，抬眼四顾皆是蔚蓝一片，不会游泳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我有个同学家在内蒙古，每天推开蒙古包的窗户就能看见一大片雪白的羊群，早晚骑马上下学，人人都能提枪打野狼。”徐青气急了，呵呵一笑，满嘴跑火车，“我还有个同学是个富二代，成年礼物是一座太平洋小岛，上面盖了一座城堡，卧室里有五百平米的大床，有开车二十分钟才能逛完一圈的衣帽间，想出趟门都得开越野车。家里厨子和保姆分手了，因为受不了异地恋。”
“这么对比起来，我作为一个在青岛长大的人，不会游泳不会酿啤酒不会开游艇真是不好意思呢。”
丹朱：“……”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些话，丹朱顿时手痒痒。
想松手。
啧。
“我把你送回进界碑世界的那座桥上去，你自己回九安。”丹朱说。
明明实力强劲，却异常怕水——这和那个人的习性又一次重叠。
算了。丹朱摇摇头，把不合时宜的回忆和恨意压下去，扶着徐青游到她的梭子船那里。
她把徐青扔进梭子船里，看着徐青倒栽葱一样的姿势，心里莫名产生了几分愉悦。
“这艘船会带你回到桥那里。”丹朱说。
徐青扶着船沿艰难地坐直身体，用灵力把衣物烘干，抬起手梳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长发，深呼吸了几轮，终于捡起了她八风不动低调内敛的御姐形象。
“那就谢谢了。”徐青微微一笑，十分端庄。
丹朱点点头，转了一下翘起的船头上悬挂着的风灯，灯里的火苗亮了一下，微微一动，像是在点头致意。
得到行驶的指令后，梭子船调转方向，向着界碑大门驶去。
小船飘飘悠悠地在平静的大海上航行，所过之处划出两道长长的白色的波痕，从上方看下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
丹朱架着云，在空中注视着徐青，直到远方那庞大漆黑的石门隐约可见，她才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波涛骤起！
大海像突然被激怒了一样尖声呼啸，滔天巨浪腾空直上，海妖魔物尖叫着从海面上钻出。
洁白的云雾变成了沉重的灰色，五道黑色的人形影子从灰云深处走出来，把丹朱包围。他们每一个人半张苍白的脸从兜帽的下方露出来，散发着瘆人的死气。
丹朱的脸色冷下来。
她认得他们。
不仅认识，还曾熟识——在帝江执掌神界的时候，他们是她的同僚。
人界有四处界碑，神庭有五位司命神。其中四位分别对应人间四极，最后一位，则驻守大地之中，帝台昆仑。
然而这五位司命，堕魔得比她还要早，如今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 *** ***
海上，徐青遥遥地看到了石门的顶端，从梭子船上站了起来，翘首以盼。
这艘船虽然小，却很稳，连晃都没怎么晃过，应当是丹朱从神庭带出来的器物。
就当这艘船快要到达码头的时候，原本一片平静的大海突然咆哮起来。
一个浪头把船打翻，连船带人盖进了水里。
徐青：“……”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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