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楚容宛勉强站稳,虚手搭在语芙胳膊上。
“我歇歇就好。”她重新坐下,“你去看看葳玉跟乐青吧,她们快醒了,我歇歇就来。”
天儿渐渐清明,屋中慢慢亮起,丫鬟们小心地进来掐灭了屋中烛火,屏气悄声退出去。
楚容宛坐在廊下,凭栏独处。
有时她便会坐在这里,看着天空发呆,等到天色渐暗时,听得院门口有轻微喧闹,她一下看去,眼神恰好与那人对上,再后她缓缓一笑,站起身看着夫君稳步过来,佣她入怀,听他在耳边低沉一声,“宛娘。”
不知不觉,甜蜜温馨一丝一丝涌向心尖。
而此时,看着院上天边的清光明辉撒散人间,楚容宛手心攥出冷汗,她垂首看着地面,心中被连连后怕。
她听闻当今圣上阴晴不定,夫君如今正得圣心,站得越高,这危险也越来越……
楚容宛轻叹,伴君如伴虎啊。
勉强稳住心神,她走进屋中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后暖意驱散些体内寒意。
楚容宛手握尚有余温的茶杯,一夜未休息,清艳面上丝毫不掩憔悴,眉心一直笼着淡淡忧愁,现在阿郎没有从宫中传来消息,她一定要稳住,若巳时还未有消息传来,她便动用那块碧玉佩。
想着那块碧玉佩,楚容宛往内室去找备,忽而身后一个小丫鬟忙跑近,着急道:“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小郡主一醒来就哭着要找你,现在抱着绣枕哭呢,婢子们怎么劝也不行。”
楚容宛脚下一顿,眉心微凝,转了脚尖,忙往外走去。
葳玉到底是个五岁小娃,才认识楚容宛没会儿时间,便粘着她,小嘴甜甜地不停唤她干娘,可能是突然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没看到自己有些怕了吧。
楚容宛如此想着,脚步加快了些。
乐青的房间离主屋最远,走过一阵雨廊,由远而近便听见葳玉的嚎哭声。
“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丫鬟们瞧见楚容宛来了,纷纷松了口气,行礼后顺站在一旁。这位小郡主太能哭了,耳朵都嚎疼了。
楚容宛走近里间,那哭声止了半,丫鬟们掀开遮风珠帘,她走进去看着小床上哭得直打嗝的丫头,心底焉得软了,快两步走上前,搂着小丫头轻轻拍她小背,柔声哄着:“怎么哭了呀,小郡主。”
葳玉伸着两截白藕似的小胖胳膊,扑在干娘香香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眸中裹着晶莹水珠,软糯着告诉干娘:“干娘,刚刚有大灰狼啃葳玉的手!”
说着,举起白白嫩嫩的小手,楚容宛轻轻握着她胳膊一看,果真有个浅浅的牙印子。
楚容宛轻‘嗯’了声,扭头看着里侧的乐青,这丫头睡像不好,昨晚上自己担心夫君,也忘了嘱咐丫鬟们好生守着……
一旁的乐青抱着膝盖,心中也甚是委屈,她原本睡得正香呢,正梦见自己在啃鸡腿,结果旁边一阵惊心的嚎哭,吓得她腿一伸,手一颤,香喷喷的鸡腿飞没了……
乐青凑过去,从旁侧抱着姐姐胳膊,嘟囔道:“姐姐,乐青我要吃鸡腿……”
“你呀!”楚容宛无奈一笑,曲起食指,在乐青鼻子轻轻一刮,“小饿虫!”
以往楚容宛起早来亲自给乐青梳发洗面,这会儿多个葳玉郡主,粘牵着楚容宛,也非得让她亲自给自己梳发。
一大早,忙着伺候两个小丫头,楚容宛心中的忧虑暂且放下会儿。
…………
“姑娘,管家说宫中还没有消息。”第四次听丫鬟说这句话,楚容宛眼中的希翼渐渐暗淡。
楚容宛咬牙,“语芙,更衣。”
一旁的语芙碎步上前,翼翼问道,“姑娘,您要去哪?”
楚容宛猛回头,颇有意味看了她一样,轻柔语出,“怎么?我现在出不去吗?”
姑娘清柔面庞闪过一丝阴翳,语芙愣时错愕,而后恍知自己逾矩,忙垂首屈膝:“婢子知错。”
换了衣裳,楚容宛牵着葳玉往院门外去。
葳玉有进宫的玉牌,只要她一声入宫简直易如反掌。
楚容宛这么想着,攥了攥另一只手心被握得温热的玉佩。
若是圣上敢为难,那这好物真是派上用场了。
出了云岘院,转过些许假山石路。
忽而,一颗青黑色石子自空中划过弧度。
楚容宛惊呼一声,下意识侧过身子捂着脸颊,掌心处那刮的皮肉之疼让她眼眶泛酸。
旁边的葳玉登时灵眸圆睁,往前小跑几步,指着不远处湖中水榭呵道:“大胆贼人!”
而后她转过来唤着身边的女官,“阳荷姑姑,去把那个小子给我抓过来!”
“算了。”楚容宛抬手止住女官,正事要紧,不要为了这会儿争执误了时间。
她忍着脸颊炙疼,走去与葳玉温柔笑道,“郡主,那人没打疼我,我们先进宫吧。”
都被打了,还进什么宫!葳玉气鼓着小脸,指着她的脸颊,心疼的垫脚去摸摸她,“干娘脸都红了!”
“没事儿,干娘不疼。”楚容宛哽语,忙拿着丝帕拭去眼底泪,握着葳玉小手,眨眨眼:“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呢。”
葳玉皱着小眉,而后还是点点头,“好吧。”她攥着小拳头,忿忿道:“反正那个人跑不了,等干爹回来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贼人!!”
“郡主真乖。”楚容宛笑夸她一句,站起身快步牵着她往前走,路过水榭时,眼神只是粗粗一略过那处,不甚在意。
穿过一处雕梁轩亭,她们迎面碰上一位女子,楚容宛急急往前面走还未发觉,还是身后的语芙扯拉了她一下,“姑娘,前面是萍姨娘。”
楚容宛才抬起头,瞧见亭下不远处身着蓝裙的女子缓缓走来。
待她走近,楚容宛往旁侧退了两步,微微垂首抚礼,恭道:“萍姨娘。”
“萍姨娘。”身边的葳玉也跟着干娘喊。
萍姨娘相貌清秀平平,但声音清脆,她走近来扶起楚容宛,笑道:“阿郎宠妹妹如命,我可受不起妹妹这礼。”
随后看着楚容宛身边的小丫头,也屈膝行了半礼,“郡主安好。”
互相见过礼,萍姨娘拍拍楚容宛的手,关心道:“妹妹神色这般着急,是要去哪?”
楚容宛敛着眉眼,忍耐心尖焦急,轻声道,“我随便逛逛。”
这话倒引得萍姨娘嗤笑,她抬臂预擦楚容宛额头的薄汗,一下拆穿她:“这地儿离云岘院甚远,妹妹有闲心顶着薄日来这走?”
楚容宛不自在撇了撇头,话被戳破,脸颊更染了一抹绯色。
萍姨娘不逗她了,低语道:“是担心阿郎吧?”
瞧她又躲闪,萍姨娘抿嘴一笑,自己毫不费力猜中了。
她主动伸手牵楚容宛,带着她往旁边的石桌去,边走边说,“妹妹莫急,以往你还未入府时,阿郎经常入宫易事。”
听她这么说,楚容宛才抬头看她,“经常?”
萍姨娘回头看她,含笑点头,伸手虚指石凳,上头已有丫鬟放了绣垫。
“阿郎身居中书令要职,为陛下处理政务,自然比不得那些吃俸喝禄的人,有时候商议时间太晚,陛下会赐大人在宫中歇息一晚。”萍姨娘亲手倒了两杯茶,先递给郡主,再递给楚容宛,压低声音,“昨晚妹妹怕是没睡个好觉吧。”
楚容宛耳根微赫,觉着萍姨娘说的有些道理,忙低头喝水掩饰尴尬。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吗?
方才派去门口守着消息的小丫鬟跑来,口中欣喜唤着,“姑娘,回来了!阿郎回来了!”
闻声,楚容宛“腾”得一下站起来,动作快速,转过身子时手袖在桌上一挥而过,拂落方才喝过的茶杯。
此时顾不得失礼,楚容宛三两步跑在亭边,下面十几层石阶徒然看得她腿颤无力,她只好扶着旁边的石柱子。
她站在原地,不远处花墙石山走出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
是夫君。楚容宛掐着手心,眼角眉梢掩不住雀跃,他身上还穿着自己昨儿亲自给他系得披风,里穿的墨绿衣裳也是自己为他穿的。
看着思念担心一夜的人站在面前,泪水不收控住地滑出眼眶,她伸手去触脸颊,一片冰凉。
后面的葳玉跑出来,扯了扯楚容宛的衣裙,“干娘,你怎么哭了?咿…前面不是干爹吗?”
楚容宛站在院里,看着那人伴着阳辉走在石径小路上,他脚边投着一团阴影。
楚容宛心中空明,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完了石阶,她慢慢往前去,任由脸上泪水肆流,她慢慢地小跑起来奔向那人……
萧宁熠笑,伸手将她稳稳搂进怀中,手揽在她腰间收紧,低头挨着她鬓发,鼻息间是温热香余,他声音低沉沙哑,“宛娘,我回来了。”
就像远处征战归来的士兵,回到家中见着日思夜想的枕边人,简简单单一句,透着归属,幸福。
萧宁熠心中微漾,这明明才一晚未归,为何就想她得紧。
一会儿后,楚容宛手支着他胸膛,眸中波光泪潋,她柔泣道:“是圣上为难您了吗?可有罚您?”
说着伸手就去翻他衣裳,看有没有伤痕。
她心中很怕,就怕他被圣上责罚。
萧宁熠嘴角泛起笑意,抬臂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底的泪,而后温热的手掌捧起小脸,心底不觉柔和一片,他温和道:“宛娘放心,为夫没有被罚,没有被打。昨晚在宫中商议事甚晚,再想起派人回来传平安时,宫门已下钥了,遂拖着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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