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搂起, 屋内衣料细微摩擦声与女子喘.息声。
一声清响, 背脊猛然磕上桌角,锐利尖疼,容宛脸瞬时皱了起来, 哭意溢出声来:“疼……”
大手绕在其后, 掌心滚烫,沙哑低声哄着语。
鞋子落在地上,脚腕顺着腿肚一截陡然凉起, 耳边有风徐徐吹来, 容宛睁眼, 眸中情谊渐散,逐而清明。
瞧清身处位置, 顿时她惊呼伸手去推面前人,哆哆嗦嗦道……
“小姐, 风凉了,进屋去吧。”常嬷嬷走近, 将手中的小袄披在赵姝儿身上, 窗棂外有风吹来, 吹起女子紫色面纱,依稀瞧有一处红色痕迹。
赵姝儿神思落寞, 眉眼染了些彷徨, 她伸手抚着脸庞,看着窗外一簇芭蕉,不转身子:“就在这坐坐吧。”
掌心触摸粗砺, 她细细摩挲着,似在忆起那刻骨切肤之痛。
“嬷嬷你先下去吧。”守着她会儿,赵姝儿轻声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姐……”常嬷嬷欲言又止,关忧她,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了。
赵姝儿转过来,面纱也随着浮摆,清和声轻飘飘道:“没事儿,我不会做傻事的。嬷嬷放心吧,我待一会儿你们再进来也行。”
待屋中人皆退了出去,赵姝儿提臂扯了面纱,慢慢踱步走在妆奁前,慢慢坐下。
铜镜中照应出女子姣好的面容,青烟动人。慢慢她将捂在脸边的手拿下,左侧颊边陡然出现一片紫红,伤痕可怕憎恶,陡然破坏了脸庞的美好。
将面纱放在桌边,面纱柔软飘落,轻轻絮絮将人带回十三年前。
襄州刺史赵家。
赵家小姐豆蔻年华,明艳美丽,引得襄州提亲的人争相前来。
刺史夫妇对外言,女儿尚小,还年轻不知事儿,不便婚配。且在家再待两年,让她自己选心仪夫婿。
待赵姝儿十五时,那年中秋前夕,赵家人在庭院中举小宴会为她庆生。
小酌后,爹爹说姝儿长大了,明摆着问她:“心中可有喜欢的郎君。”
少女青春美盈,尽管平常多么活泼,听得这些话还是矜持低头,面颊绯红,扭捏地摇摇头。
这城中人都知,赵家小姐与叶家大公子情投意合。
爹爹‘哦’了一声,作势笑道,“既然姝儿没有心仪郎君,那明日我打了叶家派来的媒婆出去。”
闻言,女孩儿立马抬头,瞧爹爹是与自己玩笑,她心中松了一口气,而后撒娇嗔道,“爹爹…”
少女满欢欣喜等着第二日叶家媒婆来,辗转至深夜还是清醒。
忽而,外面突然传来炸裂声,慌乱起身,贴身乳母闯入门来,口中唤道:“小姐快走,有贼人闯进来了。”
她还未问发生何事,便被乳母拉着往外跑,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一路躲躲闪闪,四周都是火。
“乳母,爹爹阿娘呢!”她哭着问,心中怕极,四周都是呼喊的声音。
乳母忽而转回,手掌死死捂住自己嘴,以身挡住自己,躲在角落。
警惕着待一群官兵跑过后,又带着她开始往外跑。
乳母来不及回她方才的话,将她带在府门外不远处的小林中。
乳母双手捧起女孩的脸,再看她最后一眼,眼中尽是疼惜不舍,“姝儿,以后我们都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乳母。”女孩哭软声,心中彷徨,张开手臂去抱她,却被无情推开。
乳母神色严肃认真,对上她惊慌的眼神,“小姐,听话,往后便是你一人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她哭着,摇头:“乳母,我们回去找爹爹阿娘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爹爹不是说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我们回去好不好。”
乳母并未回她。
忽而,急促马蹄声由远而近。
黑影中有人策马来,是叶家大公子。
他翻身下马,少女彷徨扑过去,“叶哥哥,救救我爹爹阿娘!他们还在里面!”
叶战不答,乳母在一旁催促,“叶公子,我家小姐就托付给你了,我替我家老爷夫人谢谢您。”
说完乳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再起来时:“来世我赵家人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乳娘客气,姝儿是我妻。”叶战望了远处虚红影火一眼,再看着跪在地上的乳母道,“我定会豁出了性命保她。”
有他这番话,乳母眼神安心三分,随后毅然转身,往回跑去,并未再看少女一眼。
“乳母!”眼睁睁看着乳母返回火海,任凭自己在后面怎么唤她,她都狠心地都不回头,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乳母,我要去找乳母、爹爹阿娘!”
赵姝儿疯打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他死活不松,她便下口去咬。忽而,脑后一疼,登时晕了过去。
五日后,听得叶家小厮说,赵家刺史勾结外敌,包庇私下官员贩卖女子,桩桩件件罪无可恕。
赵州刺史当场伏诛,刺史夫人随之殉情,家中丫鬟奴仆尽数被发卖,唯独刺史夫妇独女侥幸逃掉。
叶家是皇商,在当地算得上富首前三,当地官员都给上几分薄面。
赵姝儿原本躲在叶家,安安稳稳躲了半日,忽而不知被何人揭发了。直接将此事报至朝廷。
叶大公子为了一个罪臣之女,执意跟家中人抗衡,因此家中备受族人打压,甚至是叶家夫人亲自下跪在他面前,叶战更不理会。
为了自己他活生生背了一个不孝的骂名。
一个朦胧雨天,赵姝儿看着趴在桌边昏睡的男子,伸手扶平他的眉眼,“叶哥哥,都是姝儿连累你了。”
“姝儿,我们可以去无人认识的地方。”男子艰无力伸手想握着她手,艰难出声,“别走,我说过会护着你的”
“没用的,我们都逃不了。”赵姝儿哽咽,“我已经连累你这些时日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有我走了,你才能安心过日子。”
叶战透身无力,额头沁出冷汗,眼睁睁看着心爱女子慢慢走出门房,清影渐渐模糊,直至不见。
这一别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了啊。”赵姝儿拾起面纱,重新带在面上,遮掩了那伤痕,叹息一声。
若是没有这伤痕,自己是否也可以毫无顾虑去找他了。
她站起来,整理了衣衫往外走去,刚推开门,便看到常嬷嬷往前走来,轻轻道:“小姐,大公子来了。”
“大伯母,喻翰来看您了。”常嬷嬷身后一个小高个的郎君往前来。
赵姝儿晃儿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还未从方才回忆缓过来。
萧喻翰停下欣喜往前的脚步,徨而看着她,心中懊恼,自己又吓着大伯母了。
赵姝儿怔楞看了看他会儿,才讪笑,扶着门框唤道:“喻翰呀。”
萧喻翰与她隔着三四步距离。
他似是见惯了大伯母这样子,径直道:“大伯母,我听丫鬟说,你近来又不开心了,喻翰便从市集寻了些小玩意儿来给您解闷,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说着他将手中怀抱着小木匣打开,里头是些奇特小木雕刻,都是些鸟虫花儿蝶:“大伯母,您看喜不喜欢?”
赵姝儿手缩在腹前,看了那木匣子里一眼,温和回着,“喜欢。“
言语淡淡……喻翰低了眉眼,大伯母又敷衍自己。
“喻翰啊,你几岁了?”赵姝儿突然问道。
萧喻翰抬头看着,忽而笑得憨憨:“喻翰十三了,大伯母。跟您来萧府都五年了。”
“哦哦。”赵姝儿点头,倒是想起刚见到这个小孩时候,也笑道:“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高了。”
萧喻翰抱着匣子笑,“喻翰还得多谢大伯母的救命之恩,当年要不是您,喻翰现在可能还是乞丐街的小混混呢。”
赵姝儿提步跨出门槛,往旁侧站了站,“那喻翰,你带我去你大伯父院吧,我有些事儿找他。”
“好。”萧喻翰恭敬地往旁边站了站,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看向大伯母,心中好奇,大伯母许多年未曾出过听云院了。
“阿郎,夫人,表小姐来了。”
二人正在用午膳,伺候赵姝儿的常嬷嬷便站在屋外了,亲自进来传话。
屋中萧宁熠与容宛对视一眼。
常嬷嬷刚说完,赵姝儿自跑了进来,见了萧宁熠便屈膝跪下,直奔话语:“表哥,求你让我去一趟襄州,我想去找叶战。”
她戚戚说道:“我整日在院里待着,心如同在油锅上煎熬难捱。”
她垂头凄苦说着,容宛蓄了一眼夫君脸儿,自己赶忙走过去将人扶起来:“姐姐,快起来。”
容宛心底懊恼,都怪自己说漏了嘴。
赵姝儿双手抓着容宛,红着眼睛摇头,她看向萧宁熠,“表哥……”
萧宁熠沉着脸,重重掷下竹箸,站起身背过去。
赵姝儿央求他:“表哥,就当我求你一次。”
萧宁熠背着手,抬头看着食壁上的四时图,抑声说道,“姝儿,叶战早就死了。”
毫无情绪的声响起:“前年他自告从军,边关战乱,他为了建功立业,身先士卒冲在最前,中了敌寇陷阱,至今未有消息传来,生死不明。”
“不可能。”赵姝儿怔楞,而后回过神来,摇着头不信,“他天资聪颖,武从名师,怎会中了陷阱,我不信。表哥你一定是唬我。”
萧宁熠袖中握着拳头,再转过身时,面上端得平静,他犀利深邃目光落在赵姝儿身上:“姝儿,他若是心里有你,前两年离了家便会来找你。他就算武功再高,今年也快四十了,一个人能徒手杀几人?”
赵姝儿垂首落泪,上头人又道,“这两年我也派人打探他下落,有了消息我会告知你的。宛娘扶她起来吧,地上凉莫跪出毛病了。”
送走了哭泪不止的赵姝儿,容宛抬头看着自己夫君,慢慢走过去,伸手扯了扯他衣袖,“夫君……”
萧宁熠将手握着,与她一笑,宽慰道:“没事。”
饶是他说着没事,容宛看着他身上的深色衣衫,怎会没事呢。
这两日自己去曹家陪有孕的薛慕晴,连自己都听到了些风声。他又怎会不知呢。
容宛上前一步,伸手搂着他腰身,脸附在他胸膛,无声陪着他。
一会儿后,容宛抬起头,“夫君明日休沐,陪我去看看母亲吧。”
再一起去散散心。
萧宁熠低头,与她对视,大手绕在她脖颈后,喑哑声应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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