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宛提着裙子, 跑下石阶。
马背上的人顿时遏制马, 掉转方向,看着紫萝衫女子迈着步子朝这跑过来。
萧宁熠翻身下马,连忙跑几步上前, 将人稳稳搂在怀里, 急急唤着:“小心些,小心些。”
容宛喘息,顾不得周遭的人, 抓着他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仰头看他:“夫君, 你要早点来,我跟他等着你接我们家去。”
边说着, 眸中渐渐蓄起泪。
说完不等他说,一滴泪滑出眼眶, 她低头抬袖擦泪,却是怎么也擦不完。
“我就是舍不得你,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软糯语带着哭意, 说得萧宁熠心软软酸酸, 弯腰如宝捧起脸儿,将她落泪拭去, 面上想笑又心疼, 他轻声答应:“好,我一忙完便马不停蹄来接你。”
亲自将人送回道馆口,自己倒还是忍不住嘱咐她一番。
时间又耽搁些, 翻越上马的萧宁熠勒着缰绳,回头再看了她一眼。
而后策马去时心中按耐不住想,得快些将事儿完了,早早来见她,接她回去。
“夫人,吃些酸枣吧,今日小道姑从后面林里刚摘得的,新鲜着呢。”
道馆中有个妇人,夫君是赤脚村医,也会一些医术,昨儿找她来把脉,已确了是喜脉,今日便有小道姑送来孕妇爱吃的酸枣来了。
容宛摇头,她并不喜酸。手中不停将衣裳折叠好,放进旁边的红木箱子:“语芙,这衣裳我快收拾好了,你现在让人把这箱子衣裳抬去捐给道馆吧,让那些擅针线的道姑妇人把这些再改改缝制成合适的衣裳,这个冬天也许就不怎么冷了。”
这道馆收容了些许穷人,容宛心软,还好夫君昨儿派人从府里拿了许多衣裳来。自己只捡了几件常穿的,余下的便都捐了。
语芙道是,将酸枣放在一旁去外面叫人了。
她还未回来容宛收拾好了衣物,端了那盘子酸枣倒进一个布袋子,走到厢房院口去,才没一会儿,院口就围来四五个衣裳破旧的小孩。
个个争先抢着嘴甜叫姐姐,容宛笑着将布袋子里的东西分给他们。
待分了果子,再返回厢房时,余光瞥见院外一处鲜红衣衫,她顿住脚步,转了身子往那处细看去……
她所见过之人偏爱红艳的唯有……成淳迟哥哥。
容宛凝眉望去,那男子束发戴玉冠,身着殷红底玉绸袍子,衬得走来的他越发面目白净,清风玉朗。
“淳迟哥哥?”好奇看着突然出现的他,容宛目光四下看了看,这四周该是府卫,怎会容放一个陌生男子进来。
………
醒来时,头昏晕沉,眼睛被人用布遮住,容宛动了动,手掌立即被人握住,“夫……”字溢出,忽而觉得不对,夫君的手宽厚掌心有些粗粝,不是这般清嫩炙热。
“是谁?”沙哑声毫无气势,身上酥软无力。
捆缚脑后的黑布被解开,入目是成淳迟的清朗面脸,容宛忽而皱着脸使了全力推他。
看他踉跄两步,心中还不解气,拿了身后的小枕头扔去,怒气愤懑:“成淳迟,你真是疯了!”
她环顾了四周,此处似是城一间客栈,容宛红了眼瞪他,立即道:“那山上附近都是夫……”她顿了下,换了个称呼:“都是萧宁熠的人,你这么大白晴天掳走人,他们很快就会找上来,你你你做事怎么都不动动脑子,倒时萧宁熠找来,他那性子可怎由得你好好回襄州。”
“我才不怕他。”成淳迟扶着桌边站稳,咬着后牙不服:“是,我是疯了,我就是想带你回襄州,就是不想看见你跟那个疯子在一起。”
容宛气得身子颤抖,心中如大石狠狠砸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挪着身子下床,成淳迟扑过来制止她,“别动,方才那帕上有软筋散,你站不起来的。”
听完容宛心中翻涌更甚,气得她扭过背去,伸手捂脸呜咽哭了。
轻哽哭声在屋内连绵响起,成淳迟僵着脖子,而后去了桌边倒杯水递过去:“你躺了许久,先喝些水吧,我找人给你弄些吃的。”
榻上的女子径直挥手打翻。
清脆破碎声在屋里响起,门外候着人推门进来,被成淳迟厉斥滚出去。
待房门重关上,他伸手去握她的手轻语:“容宛,你来长安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等你回去我们就成亲吗?现在我来接你回去了啊。”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从来都不喜欢你。”容宛快速移了手不让他挨着,不看他一眼,忽而胸口涌起一股恶心,忙伸手捂住。
待缓过这阵,心中难受委屈无人言,焦得她言语更冷了两分:“这个婚约不过是幼时的玩笑话,你何必当真,襄州多少好女子心悦你,你何苦偏要我。”
何必……何苦………
“作数的,作数的。”听她这么说,成淳迟认真应着,伸开手臂不顾她反对,如儿时两人一起,他站在身后教她放风筝那般,将人圈在怀里。
他温绻喃语:“宛儿是清晓此生所爱,说过的话我都放在心尖上,任何时候都作数的,都作数的。”
硫安山庄自这辈都是阳盛阴衰,没个女娃。后来,姑祖母将她的外孙女送来山庄。小女娃长得玉珠灵秀,偏只跟在自己身后脆声声唤自己哥哥,嫡母给她的甜枣酥糖她都会偷偷藏起来与自己分享。
当问她为何只愿跟自己玩时,她想也不想说,“成婶婶问我以后愿不愿意嫁给淳迟哥哥,淳迟哥哥,嫁给你就是以后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玩了吗?”
当时,淳迟清朗的小脸微愣,而后他面不改色道,“是的,宛儿长大了愿意嫁给我吗?”
“当然愿意了,我很喜欢跟淳迟哥哥玩,对了,下午我们再偷偷去后山吧,好久没有喂小兔了………”
“宛儿,我取字了。清晓,是清澈拂晓之意。”成淳迟眉梢都是笑意,又补了一句:“是常爷爷帮我取的,宛儿你难道就不想常爷爷常奶奶吗?”
“你别碰我,”越挣扎他抱得越紧,容宛索性放弃,厌恶道:“让人恶心。”
萧宁熠刚走近府们,身边得用的随从之一忙走来,低言道:“大人,我们的人都撤了。属下亲自看着成家人将夫人带进一家客栈。”
萧宁熠身形微偏了偏,而后轻挥手,沉声听不出情绪:“知道了,好生守着吧。”
“恩人,”洛桃看着跨入院中的人,笑了一下,“来尝尝我腌的咸青菜,今儿刚开的坛子。”
顺着声去,看着石桌上摆好的菜肴,都是些清淡小菜,萧宁熠撩衣坐下道了谢。
接过她递来的竹箸,夹了一筷品尝,夸了一句不错,便要放下竹箸。
洛桃站在后侧及时说道:“这菜可是夫人念了好久的,求我快快开坛子,馋得她哦。只是那时候未到,如今开了坛她倒不在这了。”
说完,萧宁熠脑中忽而描绘出夫人馋极的样子,嘴角泛起笑,他手腕转去夹了菜,最后还和着吃了一碗米粥。
等他又说了一句“多谢”后,洛桃方才笑出声,“若是容宛看到恩人这般失魂样,定会吃惊。”
萧宁熠压下嘴角,看着面前的女子道,“后日辛苦你了。”
洛桃颔首福身,“残留之身能报答阿郎的救命之恩,洛桃死不足惜。”
萧宁熠颔首提步往正屋,忽而,他转过身来,走近洛桃,目光落在她面上。
洛桃立在原地,微抬头,“恩人?”
他直道:“那夜我给你赎了身,为何你不与那人走,偏要我带你回来?”
话落,洛桃眼中落了一丝悲戚,但很快掩去,她摇头笑:“那人为了功名,能卖了我一次,也许因金银还会卖我二次,与他走不得。”
萧宁熠抿唇,转了声往正屋里去。
秋寒料峭,鼓楼上并肩站着两人。
容宛撇过头,收回看向萧府的视线,手相叠放在小腹,淡淡道:“这里太冷了。”
确实冷,风呼啦吹来,吹得眼角生疼,吹得泪落下。
成淳迟面色愧疚,手捏着衣袖轻轻给她擦去泪,“是我没考虑周到,是我没考虑周到……”
而后将自己外袍解下给她披上,容宛缩回身,往后直退,目光紧紧看他:“淳迟哥哥,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吗?”
成淳迟手在半空一顿,冷冽风呼在脸上,连带声音随着风吹散:“宛儿,过了今晚他就身败名裂了。”
“淳迟哥哥……”容宛指尖未颤搭上他的手,嘴唇翕了翕:“我可以跟你回襄州,但是放过他好吗?”
成淳迟握着她手,答非所问:“宛儿,你放心,待这里处理好了,我就带你回襄州去。”
反问她:“我们成婚好不好?”
成淳迟目光炙热,紧紧看着她:“女子一生定当有一场新婚,清晓补给你,如今不晚。”
“晚了!”她陡然提高声音,柳眉颦蹙,“早就晚了,我们已然不可能了。”
话说完,容宛丝毫不怕他,仰头迎上他目光,天色已黑,瞧着他的面色有些瘆人。
“啊!你弄疼我了,放开。”容宛抬手去砸他。
将人拦腰抱起,往楼口去,成淳迟压低声:“别动,这里摔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容宛咬牙,手掌扣在他肩膀,指尖狠狠去掐他。
怀抱着人下楼,成淳迟倒朗声笑了,“以往我不带你出山庄玩,你便都这样掐我。掐吧,反正力道又不重。”
他话一落,容宛顿时收回手,握着拳头。
待进了轿子,成淳迟挨过来,握着她手:“宛儿,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老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有点刺激。
洛桃是个有故事的,她该有个好结局!心痒想写啊啊啊啊啊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