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 轿内一时安静, 里头昏暗,只有外面微弱光忽而进来,容宛剜了他一眼, 挥着拳头过去:“你才老!你才老!你才老!”
成淳迟得意地笑, 承了她的拳头,随后将她手包住,话语张狂:“萧宁熠十九岁入朝为官, 那时候我们也才七八岁, 还在后山逮兔子呢, 他不老谁老。”
“成淳迟,”容宛掐他胳膊内侧嫩肉, 恶狠狠威胁他,“你再胡说我咬死你!人家十九岁就知道开河治水造福百姓, 你十九岁还在外流浪算计人,这浪荡样子该是成爷爷拿那传家剑法教训你。”
“哼, 君不知往日何知吾彼时。”成淳迟敛了面上笑, 清朗面看得模模糊糊, 扣着容宛手腕忽而低压声:“宛儿,嫡母说等我成家了便将庄主之位传给我, 如今我已跟着大哥学习山中事务, 我会保护你的,我不怕萧宁熠,我真的会保护你的。”
激动之余往前挨了挨, 目光灼灼落在她面容,只觉喉间一紧,些许日子不见,都说女大十八变,宛儿容貌与以往有些不用,可又说不出有个大变化,只瞧她现眉如细柳,眼含秋盈。
厢内狭小,女子特有的沁香丝缕萦于鼻息,成淳迟只觉口中干裂,霎时失了神往前去。
轿内一声惊惶,将他脑中精虫吓跑。
成淳迟捂着脖子倚着轿壁,容宛缩在轿落,默默将裙角遮住脚踝,怀抱着双臂时刻提防那人。
又回到客栈,她一路无言,入了厢房,屋子明亮起来,细看她脸颊留着泪痕。
成淳迟手足无措立在屋中,看着桌边暗自垂泪的女子,往前挪了两步,揣着手又放开,来反两次后干巴巴解释:“宛儿,我不是故意的。”
女子微弱哭声渐渐放大,脸埋在臂弯嗡嗡呜咽。
他走上前去,想伸手轻抚她哭得一耸的后背,又怕引起她更大的反应遂放弃。低头瞧着自己掌心,上头似还残留着方才的旖旎柔软。
“宛儿……”成淳迟心中躁烦,又不忍心对她发脾气,无处发泄后重重摔门出去。
静等一会儿屋内没有声响,容宛止了哭,撑着桌子站起来,四下打量着屋内,径直往窗口去。
费了力气打开两扇窗叶,冷风呼啦止不住往屋里灌,期间还夹着细雨扑在脸上。
顶着风吹了一会儿,脑子也清醒不少。只是眼睛眨一下就刺疼得紧。
她哆嗦扶着窗往下瞧了一眼,不高,两层。半空中还有小贩支起的遮雨布棚。
这般摔下去,借着布棚应摔不死。转身将床榻上的被子折叠一次扔了下去,落起不大不小的声音。
一条腿抬起,刚挨着窗棂,身后门突然打开,传来成淳迟大吼声:”宛儿!”
瞧他快速跑来,心间的踌躇顿然四下消散,脸上将另一只腿抬上来,闷着头往下扎。
片刻之间,只听得得桌椅骤然倒地声,随之是成淳迟丝毫没有遏制自己的怒吼,脖颈涨着青筋:“你疯了!干什么傻事!”
猛然落在地上,还未缓过神便去推他,声音虚无缥缈,满是厌恶:“干傻事也比看着你好。”
残着一口气说完,腹部隐隐揣来炙痛,似有一把利刃在里头胡乱搅动。
容宛指尖绞着裙子,紧咬着下唇,额头很快涔出冷汗。
“宛儿?!”成淳迟瞧她不对劲,抱着人往床上去,朝外大喊:“来人,叫郎中来!”
“淳迟哥哥,我想回去,回萧……”话未说完,眼皮翻了翻,侧头偏下,攥他衣裳的手无力滑下。
“宛儿!宛儿!”
“阿郎。”洛桃站在萧宁熠身后,微微福身,唤着正屋中背对自己的男子。
萧宁熠回神,转声过来,瞧着面前女子,她身姿绰约,腰间更是盈盈一握。
弹指间,萧宁熠怔楞,随后收回目光,还是将心中那句话说了出来,“你跟宛娘很像。”
这话引得洛桃掩嘴,苍白脸上虽擦了胭脂,但隐约间不藏病态,“阿郎打趣我了。容宛虽比我小了几岁,但是姿色还是在我之上。”
才说久了会儿,身子又乏力,洛桃才止了话。
萧宁熠亲自给她戴上纬帽,“洛姑娘,叔晏欠你的。”
白纱纬帽下的女子摇头,“阿郎切不可这么说,洛桃的命都是你救的,何来一欠之说。”
萧宁熠眼中有丝愧疚,随即许下承诺:“待今日事完毕,我便给你找天下最好的医士。”
洛桃虚笑,盈盈俯身:“既如此,先谢过阿郎了。”
“萧宁熠,好你个小人。”
待车停在宫门外,便有一个官员骂骂咧咧走来,手中还提着长剑,“你这个欺君之人,今日老夫定要参你一本。”
扶着人站好后,萧宁熠无奈道:“叔父,这里都是自己人。”
您入戏太快了。
“哦哦哦。”这官员忙不迭道,装模作样看了看四周,而后悲催凑近,“主要是你祖母催得紧,非得我今早一出门,便做出狠不得要吃了你的样子。”
“对了,这就是我的侄媳妇了吧。”说完萧长仲看着萧宁熠身后的女子。
隔着白纱瞧面前的中年男子,虽然穿着威严官服,但是面上儒雅。
洛桃微微俯身,柔着嗓子跟萧宁熠唤了一声,“叔父。”
“好好好,”萧长仲捏着山羊角胡子,“侄媳妇啊,你们的新婚礼我隔日子再派人送来府上哈。”
随后萧长仲又说着:“对了侄媳妇,你到底是怎么看上我这个黑脸侄儿的啊。人家小姑娘都狠不得躲远他。”忽而,萧长仲才想起,“他是不是逼你了!”
说完声音陡然提高,“你这个小崽子,原来外面的传闻真不是空穴来风,老夫废了你这个臭小子。”
萧宁熠收回视线,嘴角似若有若无笑,伸手握着洛桃手腕,“叔父还是好好照顾你的身子吧,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忧国忧民。”
“诶,你这个臭小子,真是我萧家府门不幸,得了你这个逆子。”看着两个人走远,萧长仲也瞧见了后面的一身平民富豪打扮的成淳迟,立马入戏去,挥着剑往里去,“逆……”
还未走到宫门下,便被御林军总领拦下,寒着脸:“怀国公,入宫官员不得随声佩戴刀剑。”
往里走的两人并肩挨着,萧宁熠一直未松开她的手臂,只是虚虚握着,随后他松手,低头看她,嘱咐道:“待会儿去了皇后宫里,能不说话尽量不要说话。”
洛桃动了动手臂,双手放在腹部道了声是。
“这个拿着,若是有人欺负你,就拿这个出来便是天子也不敢轻易动你。”萧宁熠边说着往她手中放了个东西。
洛桃手掌合拢,硬硬的,还带着温热,待前面内监引路时,她悄悄低头看了看,是块碧蓝透白,品质上乘的玉佩。
刚缩回手,不远处便响起一道欢喜女声,“干娘!”
洛桃心中大惊,是葳玉公主!
她忙垂头侧脸,很想装作不认识。前头内监停下来行礼,她也只得停下来跟着屈膝。
“干娘,”葳玉跑来亲热牵着洛桃的手,“隔了许久你才来看我,有没有想葳玉啊。”
隔着白纱,看着葳玉朝自己眨眼睛,洛桃心中更慌,却又不得不语一声:“公主安康。”
葳玉凑近,小手轻轻握了握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今早父皇给我说过了,我专门来帮洛姐姐你的。”
“多谢公主。”听她这么话,洛桃如释重负小声呼了口气。
被葳玉牵着往前走,忽而瞧着前面一道身影,目光顿住,倾时刺骨寒凉自脚心升起,一步一步踩得虚空。
洛桃另一只手狠狠掐着手心,心中不确定,轻声问葳玉:“公主,前面那二人是谁啊?”
葳玉瞥了一眼前面,而后跺了跺脚,没好气道:“那个啊,是涟意公主和她的驸马。这都能碰到讨厌鬼。”
涟意公主?
“是皇爷爷暮年所得公主之一。她脾气特别不好,仗着有太后撑腰,谁都敢欺负。”葳玉拉着洛桃往宫道侧走,想装作没看见他们,小声与她说着。
原来,他如今傍上公主了。
涟意倒是早就看见葳玉了,故意往她这边来。
“大公主,昨日才在太后娘娘那受了训,怎得还不回宫思过去,今儿又跑出来。”
涟意衣着华丽,头戴珠玉,身侧站着她的驸马,身子高大,却窝囊垂着身子不言语。
“要你管!”葳玉不客气,拉着洛桃往前走。
涟意端着架子立马垮下,伸出指尖对着她,“你个臭丫头,目无长辈,今日我便替皇兄教训你。”
说着就张牙舞爪过来。
葳玉自小被娇养,怎由得这长辈不长辈的来教训自己,顿时也仰着头,怒脸呵斥:“你敢!”
二人拔剑张弩,驸马跟洛桃忙拉着各自的公主。
洛桃轻声哄着葳玉,“公主,咱们大人有大量,先走吧,等会儿耽搁了时间就不好了。”
裴种使了些力才拉回自己的公主,忽而入耳的声音很是熟悉!
他抬头看去,清风吹过女子面纱,裴种霎时僵住,拉着公主的手不知觉重了些。
涟意站稳,心中气胀一巴掌扇过去,骂道:“蠢货,你弄疼我了!”
涟意公主体型微胖,清脆巴掌声在宫内响起,一众内监宫女目睹身高马大的驸马摔倒在地。
洛桃忙捂着葳玉的眼睛,不去看一眼,将人带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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