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淳迟面上清朗, 眸中隐晦不明。
看着地上跪着的众人, 心中平复良久才挥手,让那些人起来散去。
回到宛儿住了两天的屋子,屏退下人。失魂落魄胡乱脱了衣裳, 将玉冠扔在地上。
上了床榻, 窝进被褥中。隐隐有女子残留的清兰缥缈柔香。
用被子裹着全身,四周一片黑暗,他蜷缩一团。心中戚戚唤了一声, 宛儿, 好狠的心啊。
年少不知情, 心中愁丝不断。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早萧宁熠与宛儿相遇, 明明自己与宛儿才是青梅竹马!
为何?是哪里出了错,宛儿为了一个陌生人, 不管不顾,竟甘心自愿待在那人身边。他想不明白, 心中难挠, 直至天方明才囫囵睡去。
早起时, 容宛站在廊下,含笑看着穿过垂花门的薛慕晴和她手边牵着的女儿。
忙走去唤了一声:“慕晴姐姐。”随后忙蹲下伸手去抱她旁边的娅姐儿。
娅姐儿脆生生唤了一声“婶婶”, 柔到人心坎儿去了。
“你这些天跑哪玩去了, 一直不来看我。”一走近,薛慕晴便嗔责,“日日盼着你来, 我家里那个就拦着不让,怎今日就许了,我还纳闷呢,吃了早膳就忙赶着来了。”
容宛忙告罪,将心中想好的托词说出:“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在屋中躺了几天。”
“那可好了?”顺着她往里走,薛慕晴狐疑地看她,打量她面色,不信:“可我怎么看你气色比寻常好些啊。”
瞧她美目流盼,这眼角含春的样子,薛慕晴嫁为□□,恍然懂了,变着调子“哦”了一声。
容宛闪躲她目光,羞得将脸埋在娅姐儿软软脖颈间,惹得小丫头咯咯笑。
容宛闷闷道:“可能是那日子走了吧,心情也好了许多。”
在客栈受风憋闷,奇怪那日子只来了两日便没了,怪及。所昨夜无所顾忌做了那风流事。
在偏暖屋内,容宛摸摸薛慕晴肚子,软软的,刹那间有些不敢相信里头有个小娃娃。
薛慕晴随意靠着大迎枕,与她闲聊:“对了,你可曾听过涟意公主与驸马的事?”
“恩?”容宛回过来看她,“未曾听说。”
她连这公主是谁都不知道。
薛慕晴挪了挪身子,小声道:“听说这驸马在城郊养了一房外室,昨晚被公主逮个正着。那公主眼里揉不进沙子,不顾礼仪在外就跟驸马撕打起来。周遭老百姓看了好一通笑话。若不是太后娘娘赶紧派了人去,恐怕那驸马……”慕晴姐姐不说完,最后‘啧啧’两声。
容宛对这些事毫无兴趣,手中拿着酥糖逗弄娅姐儿,憨态可掬的小丫头一看到酥糖眼睛就放光,容宛趁机在她脸上吧唧两口占了些便宜。
京城中有钱有势的养外室只是不在少数,这有何奇怪的。容宛不在意想着。
“哎,宛儿,你怕不怕萧宁熠在外面养外室?”薛慕晴突然问她。“我家夫君自小与萧宁熠相熟,我也略知一二他脾性,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抱着软软小女娃,容宛眼眉笼着春意,坦然答道:“怕啊。”
却是有些怕,但……她如今被情全然蒙了眼睛,完全相信夫君。
瞧她这回答得有恃无恐,薛慕晴才笑:“你呀!心里就偷着乐吧。”
后自顾自道:“萧宁熠那人啊,面上冷淡得很,却又是个对你重情义的痴心汗。当初怀国公老夫人的外孙女心悦他,可是放言除了他谁都不嫁。期间怀国公出来亲自牵线,都不成。萧宁熠孤身二十五年,且也怪,在外未曾听说他跟哪位名妓娘子有风月情。后有人便说,他屋中藏了美娇娘……”
说完顿了顿,视线看向旁边认真听的容宛,忍不住笑。
喝了口茶后,在这丫头无声殷切目光下又继续讲,“我家那个给我说,这猜测纯属无稽之谈。白日看他那板着脸就知了,且他经常在官署过夜,从不急着回府门。但你看现在,萧宁熠可是天天回来?宛儿,情.爱其实也藏在男人眼里的。只是他们藏得深,更何况萧宁熠何许人,你得细细去查看。”
容宛目光纯至,将慕晴姐姐最后一句话记在心中,细细回味。
“就几年前,娶了他那襄州表妹,后每隔几个月,府上便多一位小妾。再后便是你来了,余下的事便不用我讲了吧。”
容宛垂首,心中涌起丝丝甜蜜。后面的事她自然知道,夫君早知姝儿姐姐心中有叶战哥哥,当初娶姝儿姐姐便是不想让她入教坊司为奴而已。
所以姝儿姐姐与夫君面上虽是夫妻,但实是表兄妹。那四位姨娘,也不过是夫君为了向外人传出一种自己花心的讯息。
所以当初成耿哥哥在山上说自己怎么甘心为他人妾时,慕晴姐姐便气得冲进来道他胡说。
午膳未留着慕晴姐姐跟娅姐儿。原只那曹修仁曹将军爱妻如命,下一朝便往萧府接人来了。
送走慕晴姐姐,容宛去看乐青。
这丫头近来长得越发清秀,性子却是越来越沉默,今早去找她时,气得不理自己,转过身子哭去。
好劝了一阵子,这丫头啊是个闲不住的,生气时便跑到后院去砸树,夫君倒也由着她去砸,只吩咐了人拿着药膏在旁守着,不要死了就好。
容宛怕她跟着自己憋坏了,心中将乐青的事记下,想与夫君商量商量,让他想想法子。
夫君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容宛落站在府门,未等一会儿便听得长街口传来的急促哒哒马蹄声,眼中便盛满笑意。是夫君回来了。
不远处便瞧着府门口立着的人,挥了马鞭催促马儿,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阍门,大步走上府门石梯,含笑与她对视,皆与对方眼中看得情意。
自然去牵握她手往里走,柔声道:“风大,怎站在这里?”
想快点见你。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掩隐于笑容之中。
知有人在家中等自己,喜悦便冲淡了白日的不悦。他收起周身的戾气,只为与她温柔。
回院路上,将乐青的事与夫君说了。萧宁熠心喜她与自己说这些事,撩起她指尖凑在唇边,落了一吻,而后说了自己的安排。
“将乐青送入宫中与公主为伴?”听到这,容宛有些惊讶,顿下脚步:“可是乐青儿这性子,又闷又急,宫中规矩颇多,她怎受得了啊?”
“公主虽与乐青交好,能由着她些,可宫中一言一行都是人看着,不行不行,不能让乐青去。”容宛自说着,便将这想法给推了。
瞧她耳尖被风吹红了,揽着人往屋中去。
进了暖屋,萧宁熠安抚她:“她是永康郡夫人的妹妹,背后有萧府撑腰,何人敢欺她?”
他这般说,是给足了自己底气。
“夫君……”容宛小声唤他,仰首瞧他:“谢谢您。”
端详这她面容,肌凝瑞雪,眸盈秋水。绕是几月了,萧宁熠心中还是微颤,自己何德何能啊,早些年有个姑娘救了自己一命,原也没想,今能与她朝夕相处。
既然有缘有份,老天带自己不薄,那便好好珍惜。
瞧他微微走神,容宛动了动眉,合手握住他手掌:“夫君?”
“宛娘,”他低沉深情唤了一声,将人拦腰抱起,走近内室。将她放在平时阖眼假寐的春榻上,双手撑在她两边,头与她挨近了些。
“宛娘还记得我以前与你说过的事吗?”
容宛下意识回道:“啊?哪件?”
他挨得太近了,容宛僵硬撇过头,被他这番挑逗弄红了脸颊。
萧宁熠本要答,可视线落下她那一张一合唇上,当下闭了口,低头吻去,细细摩挲着 。
呼吸瞬时被夺了去,容宛呜呜咽咽两声,贝.齿被他轻而易举撬开,等那滑溜的欺来时,她又要下意识抬腿踢去……
良久后松开她,容宛忙张嘴吸气。
手指绞着他衣襟,平复两呼吸后微微喘息,娇嗔他一眼,伸手推他胸膛,气吐如兰:“你倒是要说什么话呀?!”
萧宁熠笑,将人揽起来:“没甚没甚。”
心道还是留着往后说吧。来日方长,不急。
“你歇会儿,为夫先去换衣服。”而后留她在榻上,自己去了屏风后换衣服。
容宛想了想他要跟自己说的话,着实没想明白,下榻要去问他。
跟着过去,帮他脱衣时正要开口问,忽而眼瞧着他衣裳底摆,那里竟被沾成了乌黑。再看他鞋子,上头清晰红暗,心头一想到的便是血。
萧宁熠将衣裳脱下,扔在地上刚好遮住了那沾了血的鞋子,快步过去捂住她眼睛,“脏,别看。”
“身上可受伤了?”拉下他遮住自己眼睛的手,焦急看他。她才不怕这些,只是担心他受伤。
握住她要来解自己衣裳的手,手心软绵软绵的。
萧宁熠忙解释:“没有没有,没有受伤。今日就去了一个地方转了一圈,没留意便沾上这些浊物了。”
那地方肮脏不堪,咒骂死亡每日都有,他本鲜少去,今日当真是个意外。
“莫哭。”他叹气,早知就在外洗一番或换衣裳了,仅现在看了这些就哭了,以后若瞧见更甚的,可不知得哭成怎么样。
捧着脸儿轻柔去泪,哄着:“我又没少块肉,哭什么啊。”
“那些人是罪大恶极的吗?”她抬头,带着泪意问他。
才问出,心中忽而想到,夫君官位高,处置的自然是犯了很大错的人物。
唉,自己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容宛忙低头擦泪,那些人是罪有应得,自该受到律法处置。如此想着她心中的害怕变少了些。
随后往前挪了一步,搂着他腰身,柔软与他温热身子紧贴着,听着他胸膛的心跳。
容宛小声叮嘱:“万事凶险,夫君定要注意自身命啊。 ”
她自言自语一番,萧宁熠眼中宠溺,嘴角噙着笑意,颇有些无奈。
修长手指顺着她乌发,心中回着她方才的话。
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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