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涵出去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彻底远离了地平线,时间也悠悠转向了十一点。洪芬看到她出来, 见她脸上表情镇定, 以为是有了效果, 忙上前问道:“感觉怎么样?”
司涵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然后径直朝外走。
洪芬没怎么在意,而后她听到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洪芬这次殷勤地走上前, 急问道:“梁医师, 我女儿她怎么样啊?”
被称作是梁医师的男人扶了扶方正的眼镜,脸上有些无奈, “病人并不配合。”
梁医师将具体情况跟司父和洪芬说了一下, 说到后面的时候想起之前的治疗。在上大学前, 司涵到这里治疗也有两年了,当时她刚上高中,患有严重的社恐, 害怕跟陌生人说话,也极度恐惧跟陌生人的接触。
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干呕、昏厥, 那时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好,眼周围全是黑眼圈。
刚开始治疗的时候经常会失声尖叫。
那时他就将她列入了重点观察对象,原本他的建议是让司涵暂停休学接受二十四小时治疗。
那时她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上学。
但被司涵的母亲拒绝了,当时她坚持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心理有问题, 一度还觉得是他大惊小怪,虽说治疗了两年,却也治得断断续续的。
洪芬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做心理治疗, 于是每次带司涵出去的时候对外也只是说自己女儿身体不好,要经常打针。
洪芬只在她觉得自己女儿需要治疗的时候带她过来,其余时候都是觉得自己女儿很正常,只是较平常人不爱说话而已,只要多交友就没问题。
在治疗了司涵一年后,梁医师发现真正影响司涵心理的并非意外,而是她的家庭。
这并非是说她的父母对她不好,只是对她好的方式不太对而已。
那事是治疗前司父跟他提过的,当时估计对方也没当回事,于是提的时候也是随口一提。
他告诉他,司涵九岁的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当时她被人约出去玩。那时司父司母对她管得还不严,司涵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就没太在意。
结果过了回家的点也没见孩子回来。
父母俩才有些担心起来。
两个人去了司涵平常玩的几个地方找,都没找到,又打电话问了街坊邻居,结果个个都说没看到。
他们这时才彻底慌了起来,连忙去公安局报案。
司父司母担惊受怕地一晚上没睡,然后第二天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说自己的女儿被找到了。
两个人连忙过去,当时公安局里坐着两个小孩,两个小孩的脸上都哭得全是泪痕。除了警察,还有一个陌生女人站在旁边,那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其中一个男孩,语气不太好,“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嫌丢脸!”
几个女警察缓和着气氛,“孩子救出来就好,他才刚受了惊,难免有点后怕。”
陌生女人就不说话了,只是拉着男孩往外走。
男孩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司涵,司涵当时哭得眼前一片朦胧,也就没注意到。
洪芬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担忧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忙把孩子抱入了怀中,眼中也噙了泪,不住地问,你跑哪去了。
司涵在见到自己父母后,泪水流得更凶了,还频频打着嗝,只是将母亲抱得更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大人在警察那里得知事情的经过,原来是司涵跟人出去玩,中途被人绑架了。那绑匪原本只打算绑架另一个小孩,另一个小孩家境殷实,绑匪想从他的父母手里捞钱。
司涵完全是被牵连了。
不过绑匪看她长了一张好脸,就起了拐卖的心思。
不过在打电话要钱的时候,男孩母亲听到绑匪的要求,于是决定给两个小孩的赎金。
绑匪原本打算小姑娘能卖个几万块就赚了,没想到能拿到跟男孩一样的赎金。
当即同意了。
警察原本以为这是一起绑架案和孩子失踪案,没想到两个案子最后竟然变成了同一个案子。
洪芬在得知事情经过后,就想打电话感谢那个孩子母亲,要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可能就不知道被拐去哪了。
对方表示没事。
这件事解决得很快,因此也闹得并不大,只街坊邻居知道。
司涵回学校的时候也只说自己只是生了病,没来得及请假。
过了几天后,一家人听说那个男孩转学了,饭桌上两个大人唏嘘了一阵,便无了后话。
受过惊的孩子内心本就敏感,在被救回来后也常常陷入噩梦中。当时洪芬在救回孩子后给她找了个老太太压惊,惊压没压到不知道。那一段时间洪芬大概也是害怕的,天天接她上下学,不允许她出门闲逛。
甚至因为自己女儿的被连累,洪芬还限制了她交友。
感谢归感谢,她觉得要不是那个小孩约她出去,她女儿也就不会遭这种罪。
那段时间,洪芬的手机里天天都有人给她分享各种小孩被拐卖的视频。洪芬每次看完后,都会跟司涵复述一遍,然后告诉她这个世界很险恶,谁都有可能害她。
司涵刚被绑过架,又被这些东西洗脑,夜里噩梦更多。
到后来甚至出现了产生幻觉、幻听的情况,司涵初次跟洪芬说起的时候,洪芬没将这件事当回事,觉得她就是胆小,自己吓自己。
后来司涵说多了,洪芬就又带着她去找那个老太太。老太太是好几年前搬到这个公寓的,一双儿女都在这个城市打拼,平日就给人算算命,给小孩压压惊,偶尔还会给人治病。
都是免费的。
洪芬以前往她那里去过好几次,司涵从小就胆子小,容易受惊,每次上她那里总能治好。
所以这一次她也带着她过去了。
老太太年纪有些大了,腿脚也没以前那么利索了,慢吞吞地开了门。
她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母女俩,扶着老花镜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是谁,然后将人请了进来。问清来意后,她翻出一个小布包,往里装了一把大米,然后包起来在小孩的头顶一圈一圈转着,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几分钟后,老太太将手里的布包放下了,对洪芬说道:“没事,小孩就是魇到了。”
洪芬安下了心。
送了一袋水果后,洪芬带着司涵回了家,路上还摸着司涵的头,“我就说你没事吧。”
司涵也觉得自己没事了。
但幻觉、幻听仍是一刻不停地出现,她开始整日整夜地失眠。
刚开始司涵瞒着没说,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后来是邻家姐姐发现她的不对劲,跟洪芬说了情况,建议她带她上医院看看。
洪芬当时应的好好的,晚上终于脾气上来了,直接将司涵骂了一顿,“你看到啥了?这屋子就我们三个,是我们能害你吗?你老师说你这个月成绩下降了不少,你天天不好好学习,还想这些想那些!我看你是欠打!”
洪芬原本就没把这些当回事,刚开始还能哄着司涵。现在别人就差说他们家孩子有精神病了,她怎么还能忍。
之后的好几年司涵都没再说过这件事。
成绩也渐渐上来了。
洪芬越发觉得自己当时打得没错。
成天想七想八怎么学得好习!
梁医师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当时孩子就送过来接受治疗,现在肯定早就好了。现在人长大了,心思也多了,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就更别说治疗了。
刚刚那一整个上午,他都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病情严重了。
也不能说严重,心理学本就是一个疏导交流的过程,对方拒绝了治疗,选择了自我疏导、自我交流,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自我治疗”。
毕竟很多心理医生在每次接诊结束后,也会时不时地进行自我疏导。
但病人和医生本质就不同,要是每个心理病人都能自己医好自己,也就不需要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了。
司涵的疗法很显然是病态疗法,表面上看似乎没问题了,但实际上后患很多。
就像一块石头,你以为它很硬,但实际上里面装的是玻璃。
这样的人很容易患抑郁症。
梁医师进行了初步判断,对方应该患有轻度抑郁症,不过并不严重。
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洪芬听到梁医师的话愣了一下,按她想来,她女儿应当是没什么事,来这儿看看也是求个心安。她不觉得心理病算什么大问题,应该说,她不觉得自己的女儿能患心理病。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看了个庸医。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有问题。
但前几天看到的东西又让她有些不安,没等她犹豫清楚,身旁抱着孩子的司父就问了问题,“那该怎么办?”
梁医师的答案和当初不变,依旧是建议二十四小时观察治疗。
如果是还小的时候,也许他会给出更好的建议,让两个大人好好倾听孩子的害怕,然后给她安全感。
但现在,显然对方已经不需要了。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
梁医师不奇怪他们的反应,在这个小城市里,大多数人都像这对父母一样,觉得自己孩子的心理不可能出问题。
好像对他们来说,心理病就等于精神病,承认自己孩子患了心理病就好像承认自己孩子患了精神病,是一个让人很丢脸的事。
梁医师也没多说,只说他们可以回去考虑,考虑好了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关于心理学的东西都是作者瞎编的,切勿当真,如果有学心理学的朋友,轻拍(顶锅盖爬走)
午安~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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