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小说:天人纪略 作者:飞花(JJ)
    开启了辉光的天人,容貌会停留在开启辉光的那一年,寿命为五百岁。一生未能开启辉光的天人,如同人间界的凡人一样,寿命不过几十岁,被称为常人。

    五百岁,天人会迎来天人五衰,那是天人的大劫。绝大多数的天人都会死于五衰,能够度过五衰的天人,则为初劫天人。初劫天人的寿命为一千岁,当第一千年来临时,他们会再次迎来天人五衰。

    数百年前,神乐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参加佛祖法会。佛祖亲临的法会每五十年才举办一次,是天人界的无上盛事。

    彼时承办法会的是阿修罗族,道场所在地便是红莲的故土——琉璃净世。

    琉璃净世位于天人界的最南端,天气自是比别处要炎热一些。一年之中,唯有春夏秋三季,所谓的冬季,在琉璃净世,转瞬即逝。琉璃净世从来不曾下雪,与娑婆彼岸正好相反。

    彼时神乐之母云歌尚未入五衰,还在人世。她歌声极美妙,是天人界第一歌姬。她在四百五十岁的时候方才生下神乐,大概是因为五衰近了,自已也不知是否能渡过此大劫,方才动念生下了神乐。

    神乐虽然是男子,却生得极美丽,眉如春山,鼻梁高挺,唇不点而朱,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清可见底一般,看人的时候,眼中全是对方的倒影,让那个被他注视的人无由地便觉得,自已或可成为对方心底的唯一。

    然而,神乐其实是很冷漠的人,他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对谁却又不是特别地好。紧那罗族中的少女原本都被神乐的外表所迷惑,但与他接近后便发现,想走近他不难,想要走进他却是绝对不易。

    紧那罗族的无念无想境位于天人界的东北方,与琉璃净世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他乘了一辆大鹏鸟拉的车,车上坐着云歌和神乐的表姐碧舞。

    云歌是十六岁开启辉光的,虽说天人在生下子女后会得到另一种为人父母的形态,这种形态大多是中年人的形象,形容颇为威严,但云歌却从来不曾切换过那个面貌,即便是在面对儿子的时候,她也总是保持着十六岁的模样。

    然则,她到底已经是位母亲,一旦唠叨起来,便如同大多数母亲一样。

    “神乐,你打算何时开启辉光?”天人到了十五岁便可以尝试开启辉光,但能够第一次成功的并不多见。

    神乐心不在焉地道:“再等两年吧!”

    “其实我觉得以你的神通,今年就可以试一试了。不要等到二十岁才开启辉光,那样的话,你岂非会比别人显得老态龙钟?”

    神乐“嗯”了一声,心道,二十岁就很老了吗?

    坐在旁边的碧舞有些不自在,她便是二十岁开启的辉光,这个姨母虽然已经四百多岁了,却看上去比她还要小几岁。她随手拿出腰带上系着的荷包,摸出一粒莲子抛进口中。

    云歌的目标立刻便转到她的身上:“又吃!碧舞,你是个舞姬,保持身材是第一要义,你每天都吃个不停,胖得像个小猪,这还怎么跳舞?”

    碧舞咀嚼莲子的嘴巴停住了,无奈地看了一眼神乐。神乐别过脸偷笑,碧舞绝对不胖,只是她天生是个圆脸,虽说圆嘟嘟的甚是可爱,云歌却老是挑剔她生得太胖。

    “法会上你要和乾闼婆的雪落一起跳舞。雪落号称是天人界第一美女,也号称了几百年了,老大不小的,还要和小姑娘一起跳舞,真是不知道臊得慌。”

    雪落是乾闼婆第一舞姬,又是天人界第一美女,比云歌年轻一百多岁,云歌一向对她有些溢于言表的嫉恨。据说她出生的时候,不怎么下雪的香浮城竟然下雪了。人们将这雪落归结于新生的婴儿,便给她起了名字叫雪落。她果然是不负众望,越生越美,长到十几岁便声名在外,被称为天人界第一美女。她亦是十六岁开启的辉光,容貌便一直是十六岁的倾世美丽。

    神乐道:“娘,你不也要在法会上唱歌吗?既然你能唱歌,她为何不能跳舞?”

    云歌瞪了神乐一眼,神乐对别人都很温和,唯独在他娘面前经常原形必露。云歌道:“碧舞,你看看你现在胖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必然成为雪落的陪衬。她提出和你一起跳舞,显然没安什么好心,无非是要衬托出她生得美,生得窈窕,舞跳得好。他们乾闼婆族比我们紧那罗族强罢了!”

    神乐道:“娘,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呢?你也可以拒绝的。”

    云歌又瞪了他一眼,“在佛祖法会上跳舞,那是你表姐的荣耀,我为何要拒绝。再说不战而退,那岂非更加让人笑话?”

    神乐偷偷对碧舞使了个眼色,碧舞掩着嘴暗笑,由荷包中拿出一粒莲子塞给神乐。神乐很想问有没有别的,但看了一眼云歌的脸,将莲子塞进口中,默默地闭上嘴巴。

    神乐其实并不喜欢莲子,他觉得莲心太苦,他不喜欢苦,一点都不喜欢!

    行驶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云歌掀开车帘,见前方站着数名红衣少年。为首的那名少年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很是俊朗,一头黑漆般的长发随意在头顶挽了个发髻,以莲花冠簪着。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双眼中似乎闪烁着火光般,全身都透着英气。

    云歌虽然四百多岁了,却也不影响她喜欢年轻英俊的少年人。这少年一看便知还未开启辉光,这俊朗的模样却是让人一见心喜。她立刻露出一抹甜入骨髓的笑,嗲嗲地道:“小哥哥为何拦住我的车驾?”

    她是天人界第一歌姬,声音自是美妙无匹。车内的神乐与碧舞面面相觑,又来了,他这个老妈总是觉得自已还是十六岁的少女,随处都想展现一下自已的魅力。

    红衣少年精神一震,目光在云歌的面上转了转,笑道:“妹妹是紧那罗族的人吗?我叫红莲,是阿修罗族的少主,特意在此恭迎妹妹。”

    神乐与碧舞都是一阵牙酸,那少年一看便知辉光未开,云歌虽然貌似十六,但身上自带辉光,这两人却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妹妹,脸皮之厚,当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云歌由车上跳了下来,道:“你这小哥哥倒是嘴甜,与你们家那些老古董不同。”

    红莲笑道:“我原本也是个很无趣的人,但一见到妹妹便没来由地福至心灵,想要无趣都不成了。妹妹远道而来,我定给妹妹安排一处最美的住处,方才配得上妹妹绝世的音容。”

    云歌咯咯笑道:“琉璃净世最是美丽,小哥哥若是得空,不妨带我浏览一番。”

    车内神乐叹道:“表姐,你几时能学到我老妈一二,也不会经常被她唠叨了。”

    碧舞笑咪咪地塞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零食到嘴里笑道:“姨妈生得美,我可是及不上她的。”

    神乐笑道:“她是生得不错,但定是比不上雪落的,你看她嫉妒雪落嫉妒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雪落是个怎样的大美人。”

    车外的两人嘻嘻哈哈地边说话边往前走,大鹏鸟拉着车跟在两人的身后。不一会儿到了为紧那罗族安排的客舍,云歌回头道:“下来吧!”

    红莲便也回头,只见车帘掀起,一个圆脸少女由车上跳了下来。红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正打算自我介绍一番,却见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少年。

    少年跳下车子,抬起头望向他,红莲也正好望向神乐,两人的目光轻轻一触。阳光甚好,和暖地照在红衣少年的脸上,少年笑盈盈地注视着神乐,一双明亮的眼眸中便似有火焰在燃烧。

    琉璃净世到处皆是琉璃铺的道路,路旁随处可见水池,池中遍植各色莲花。紧那罗族的客舍前便是一个半圆形的池子,池中亦是开满了莲花。红莲看见神乐眼中自已的影子,他忽然觉得满池的莲花都似乎黯然失色了。他心中不由暗道: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少年,竟似比雪落还要更美一些。

    然而少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便移开了,有一瞬间,红莲似乎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漠。红莲的笑容黯淡了下去,他似乎并不喜欢他,甚至……好像有些讨厌他。

    红莲马上便明白原委,少年张口道:“妈,我先进去了。”

    原来他调笑了半天的女子竟是这少年的老妈,他不由地摸了摸鼻子,即便脸皮再厚也有点窘迫。

    云歌笑道:“你别介意,我儿子就这样。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其实他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家伙。”

    红莲再也不敢随意和云歌搭讪了,答应着离开客舍。心中还是有些郁闷,现在这些老人家真是越来越让人吃不消了,为何不现出为人父母相,害得他以为这个女子不过只是年纪比他大一些罢了。

    红莲身为少主,自是颇为忙碌。又迎接了几批宾客,天气已晚。不知为何,他的眼前似乎总是会出现那少年冷漠中带着点厌恶的目光。那少年讨厌他自是情有可缘,任谁见一个和自已差不多大的男子却在和自已老妈调笑,都会觉得厌恶吧!他很想解释一下,其实他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这般轻浮,不过只是做为东道主,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罢了。只是人家又没说什么,若是这样贸贸然冲上去解释,又算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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