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高攀王爷。”
“我不介意。”
方时休把手抽回来,语气带上几分敌意:“承王,我与你秉性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千万莫要硬融。”
李萧停下脚步,脸上迎着笑,却未及眼底。
“我若偏要与你相融呢?”
方时休波澜不惊道:“承王执意与我交好,可是怕一月之后,自己的狼子野心被我揭露?”
“或许是我对大师一见倾心呢?”
“那承王最好死了这条心。”
李萧笑容不改,“大师如何断定没有可能?”
“我与承王这类人,一向不合。”
“哦?大师与谁相合?九弟吗?”
“嗯。”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变成他那样。”
这句话,李萧突然认真起来。
方时休狐疑看去,李萧又轻声一笑,漫不经心道:“我与大师说笑,千万莫当真。”
“不过,我真想看看,大师热情的模样。”
方时休偏过头,没有理会他。
李玄之还守在宫门外,他看到两人,朝李萧行了个礼,旋即看向方时休:“大师。”
“不必见外。”
李玄之不知道殿内发生的事,又不好直接问,于是道:“大师要出宫?可需我相送?”
“不麻烦你。”
“大师可要留在京城?”
“嗯。”
“可要去我府上?大师初来乍到,不如由我带大师游玩京城?”
方时休迟疑不定,他不愿整日与李萧同进同出,也不想错失试探他的机会,如果去李玄之府上,他既规避了第一种情形,又有机会接触李萧。
“未尝不可……”
“大师讨厌我吗?”李萧静静看着两人。
方时休睨他一眼,“不敢。”
“九弟常日进出花街柳巷,大师应当不会喜欢。”
在大师面前,李玄之莫名不希望他知道这些是,于是辩解道:“我只是与友人结伴去听小曲儿,也并非经常。”
方时休道:“我从未听过琴曲,不若哪日有空,殿下带我一同前去?”
李玄之惊喜道:“当然可以!大师莫要嫌弃才是。”
“大师也不必称呼我为殿下,唤我玄之就可以。”
“好。”
“大师。”李萧打破两人之间和平的氛围,“您想听小曲儿,我把人请到府上来便是,何必去那些烟花之地呢。”
李萧见他不应,便对李玄之道:“我已经答应父皇要好好招待大师,九弟,莫让为兄难做。”
李玄之诧异地看着他,低声嘟囔道:“父皇怎么会让他招待大师呢?”
想不清楚,李玄之泄气道:“大师你放心,我日后一定去承王府探望你,如果你想去听曲儿,派人下人来告诉我一声,我立马来接你。”
方时休轻微点了下头,“好。”
顿了片刻后,方时休又道:“不必称呼我为大师,我名为时休。”
许多年前,李玄之喜欢和李萧作对,每当李萧进神殿为自己上香时,李玄之必定跟在后面,方时休不收李萧的香火,却经常故意接受李玄之的香火。
所以方时休已经习惯性地利用李玄之和李萧作对。
看上去冷若冰霜的大师,却唯独对自己态度温和,李玄之心跳不仅快了几分,连连道好。
李萧却像没听懂他的意思,自顾自道:“既然如此,时休公子,我们回府吧。”
“?”
本尊何时说过你可以称呼本尊的名字?
“请。”
在承王府,相安无事渡过一晚。
翌日一早,方时休独自出门,想去自己的神殿看看。
“时休,你要去何处?”
刚出府门,就被靠在门边的李萧叫住。
方时休讨厌自作多情的人,语气更冷几分:“与你无关。”
谁知李萧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边向他走来,一边说:“你初来乍到,我怎么能让你独自出门呢。你要去何处,我与你一同。”
说话间,身后疾步走来一位小厮。
小厮道:“王爷,东院的水仙又开了一朵。”
李萧道:“摘下来。”
“为何要摘?”方时休破天荒地主动同他说话。
他难得主动开口,李萧反问道:“为何不摘?”
“摘了花便死了。”
“不摘,它怎会开出第二朵来。”
李萧摆了下手,小厮退去,想来是摘花去了。
方时休眸光下沉,微抿薄唇,自己与李萧,果然天生八字不合。
他撑着朱雀伞,没管李萧是否跟上来,径直向外走去。
李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问:“时休,你也喜爱水仙?”
方时休顿了一下,说:“不喜欢。”
“太遗憾了。”
昨日消息不胫而走,如今皇城百姓都知晓,手持朱伞之人,便是极南之地远道而来的天师一族。
天师对普通人而言十分遥远,有些人一辈子未必能见到天师一面。
所以,走在街边时,他总能感觉到角落里畏畏缩缩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李萧走在身边的缘故,许多人并不敢正大光明地打量他。
“说起来,我有多年不曾回过皇城,似乎变了许多。”李萧感叹道。
方时休本不打算再开头,听他提起此事,不禁问道:“你去了何处?”
一听问不出什么,方时休立即收了心思,当他不存在。
倒是李萧兴致颇高,一路上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方时休几乎不予理睬。
路边一位拿着糖葫芦女孩一下撞到李萧身上,糖渍弄脏了李萧的衣袍,糖葫芦也不能再吃了。
糖葫芦没了,小丫头当即哇哇大哭。
父母闻声而来,看到李萧二人,顿时面色惨白,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大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求王爷饶过小女一命!”
两人声泪俱下,方时休不由皱起眉头。
李萧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何等残暴,才会因为一串糖葫芦跪地求饶?
李萧没说话,呼吸依旧平稳。
他俯下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糖渣,随后将手伸向了小女孩。
意外的,李萧并没有发难。
“好孩子,可以向哥哥道歉吗?”
李萧相貌极好,如今莞尔一笑,似春风乍起,如露水洒进旱地,无声滋润。
小丫头呆呆地看着他,嗫嚅道:“哥哥,对不起。”
李萧将一锭银子放进小女孩手心里,温笑道:“哥哥赔你的糖葫芦,下次要记得看路。”
小丫头甜甜地笑起来:“谢谢哥哥!”
女孩父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承王性情竟变得如此温和?
李萧回头对方时休道:“我们走吧。”
方时休怔了一下,随后跟了上去。
“时休可想去神殿看一看?”
方时休点了点头:“嗯。”
不久后,两人来到神殿,李萧拜望神像时不许他人在旁,百姓见到他便自觉退出了神殿。
方时休也非常自觉,走到门外就停下脚步,打算等他拜完再进去。
李萧见他没有跟上,疑惑道:“时休怎么不进去?”
“没什么。”
他既不介意,方时休便走了进去。
进入神殿,一股浓浓香火气蹿入鼻尖。
方时休目光落到神像上,他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一个大概,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座神像很眼熟,与身为“方时休”时候的自己有些相似。
在天界时,他不想自己彻底忘记“方时休”的模样,经常会为那时候的自己作画。
所以眼下还能认得出来。
李萧兴起问道:“时休可知这座神像由谁打造?”
“不知。”方时休道。
“是我。不过也不能说是我,我只是给了他们一张画像。”
方时休疑惑道:“他们为何会相信你的画像就是华胥神?”
李萧半开玩笑道:“我曾经见过华胥神也说不定。”
方时休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就算他以前见过自己,也绝不可能知道“方时休”的长相。
巧合吗?
李萧没再说下去,他取来几炷香,作势叩拜,香雾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捂灭,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而方时休只是立在门边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李萧一愣,意味深长地叹息道:“今日似乎风很大,不如我改日再来。”
方时休没应答。
“时休,你觉得,这香到我手中,为何不肯燃?”
“兴许是华胥神讨厌你。”
李萧垂下头,又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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